求饶

　　他捉过林郁晚的手，果然细白的手指上又光秃秃的。

　　“送你的戒指呢？我不在你就不戴，敷衍我是不是？”

　　林郁晚转身朝向他：“经常洗手，怕丢。”

　　萧默宸哼一声：“多买几个不就不怕丢了？你又不要？”

　　林郁晚捂住他碎碎念的嘴：“萧默宸，我要睡觉。”

　　萧默宸不再说话了，无奈地收紧手臂，将她搂的更紧些。

　　以前，他总是觉得那些世交家的花花公子同学交的女朋友们整天买包，买珠宝，要这要那，俗不可耐，他们怎么就喜欢的不得了，一副拿钱换奉承，甘之如饴的样子，俗到一块去了。

　　然而现在他忽然希望林郁晚也是那种见到值钱的东西就两眼放光的人，那自己很轻易就能给她许多许多快乐，原来自己也是个大俗物。

　　并且这样等她知道林美贞的秘密的时候，能更加理解一下她的母亲，对事实接受得更快些。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一想到父亲的这些事情，眼皮总是跳，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祥感觉。

　　萧默宸压下心里的异样，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林郁晚起得很早，洗漱完了来到画室发现室友们也都起了，但谁都没有画画，正围在落地窗前边看热闹，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看什么呢？”林郁晚也把脑袋凑过去，结果看到萧默宸穿着运动服在楼下晨跑的身影，顿时失望：“这有什么好看的？”

　　“年轻。”
　　“帅气。”
　　“有豪宅。”

　　“小晚牛啊！。”室友们异口同声，忽然说起了三句半。

　　林郁晚头上三道黑线。

　　“赶紧画画吧你们！”

　　展览开始后，因为她们寝室的系列画作创意新颖，和景区相得益彰，很适合拍照，所以有很多游客来打卡，最终她们寝室还得了个最受自媒体关注奖，也算没白忙活。

　　林郁晚分得了两千块钱奖金，想给林美贞买点东西，但林美贞说不缺什么，又告诉她生活费今天刚给她转账。

　　林郁晚查了一下银行卡短信，忽然陷入了沉默。

　　林美贞给她的生活费，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也不算很多，但超出了她本来以为的数额，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那种感觉就像妈妈想多给她一点，但又怕她觉得不对劲一样，有些刻意。

　　妈妈最近发财了么？林郁晚疑惑地想着，顺手摸了摸桌上玻璃杯里的蜂蜜柠檬水，发现不烫了，端过去给沙发里的萧默宸。

　　萧默宸提前毕业，开始接触一些萧氏的业务，虽然没有上班，但和公司的管理人员已经接洽起来了，所以饭局很多，偶尔会喝醉。

　　萧默宸酒品不错，就是有点缠人，他看着林郁晚冲蜂蜜水的样子，觉得她活像个温柔的小妻子，忍不住缠着她亲昵。

　　“小晚，你一点也不像个高中生了，有点成熟知性了呢。”他醉醺醺地说。

　　林郁晚嫌他一身酒气，推了推：“谢谢夸奖，我本来就不是高中生，我是大学生好吗？”

　　萧默宸借酒劲正好胡搅蛮缠，哪肯放手：“你说你这成熟里头有没有我的功劳？”

　　说着腻在她的脖子边，呼吸她身上的香气。

　　林郁晚心里有事，不像每天那样娇嗔，有点低气压。

　　萧默宸察觉，问道：“怎么了？”

　　林郁晚说：“我总觉得我妈妈变得怪怪的。”

　　林郁晚的这句话让萧默宸的酒醒了一大半。

　　他松开林郁晚，拿起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口，问道：“怎么怪怪的？是怕她生病了？”

　　林郁晚摇头：“我就是感觉，家里好像比原来宽裕了，但是我妈妈也没有换工作，钱从哪来呢？”

　　萧默宸说：“你妈妈怎么说的？”

　　“她之前提过说厂里效益好……”林郁晚回忆着。

　　萧默宸捏捏她的耳垂：“那不就得了，现在服装厂都开网店，很多订单暴增的，好的制版师工资大涨也不奇怪。”

　　林郁晚靠在萧默宸肩膀上：“那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寒假到来，林郁晚和萧默宸一起回家，先到了鑫城。

　　晚上萧默宸带她到一家米其林餐厅用餐。

　　林郁晚的体质很像她的母亲，天生的瘦，从来不减肥，胃口好时还会吃得很多。

　　萧默宸很爱看她吃东西，对面的人吃得香，对于选餐厅的人来说很有成就感。

　　林郁晚吃到一半，袖口上不小心溅了一点红酒，于是起身去洗手间，她用流水和纸巾简单地清洗了一下，从洗手间走出来时，目光往旁边一扫，忽然地站住了。

　　前方的包间门口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正挎着一位男士的胳膊，一闪而过进了最里面包间。

　　林郁晚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拉了。

　　萧默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不就一点红酒渍，怎么离开这么长时间？菜都要凉了，快回去吧。”

　　林郁晚还望着那个包间：“我好像……看到我妈妈了……”

　　萧默宸道：“你妈妈不是在余镇吗？怎么会在这呢？一定是看错了，回去吃饭吧。”

　　说完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林郁晚跟着他走了几步，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她松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包间边上，不顾门口服务员的询问，直接打开了包间的门。

　　门里刚落座的两个人也怔在了那里。

　　“小晚？你怎么会在这？”林美贞慌忙站了起来，一旁的萧云海倒是比较镇定，他看着林郁晚说：“小晚，过来坐。”

　　然而林郁晚只是看着林美贞，心在往下沉。

　　不是因为林美贞和男人吃饭，而是因为她的反应。

　　她最了解自己的母亲，林美贞慌乱的表现和她的眼神绝不是找到了新的爱人被女儿发现的样子。

　　她的眼神里带有一种复杂的羞愧。

　　林郁晚那么敏锐的就读懂了她的羞愧。

　　虽然萧云海是一个丧偶的独身男人，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好。

　　但林美贞是个很纯粹的人，她羞愧就代表着这段关系的初衷，不坦荡。

　　她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家里的钱是这么来的……

　　林郁晚忽然觉得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林美贞立刻追了出去。

　　两个女人从萧默宸的面前跑过，林美贞没有注意到站在女儿身后的年轻男人。

　　而萧默宸只是追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这应该是她们母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林郁晚一口气跑出餐厅，在电梯里被林美贞追上。

　　“小晚。”电梯里没有旁人，电梯门闭合，林美贞拉住女儿。

　　林郁晚很少和妈妈吵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和林美贞说不好听的话，她只是别扭地偏开头，不去看她。

　　她们打了车回余镇，司机接到跑长途的客人很高兴，但发现乘客之间气氛微妙，也就全程不做声了，只开了交通频道的广播。

　　三个小时，当着外人，二人一言不发。

　　直到回了家，关上了大门，林郁晚才问出了第一句话。

　　“妈妈，我不是小孩了，你不要骗我，你是因为什么和萧叔叔在一起的？”

　　林美贞犹豫再三，欲言又止，最后说：“小晚，萧叔叔他是一个人，我们的关系没有什么不正当，因为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钱，为了我，对不对？”林郁晚含泪问道。

　　林美贞摇头：“不是的，小晚，妈妈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林郁晚骤然爆发，泪如雨下。

　　从小到大，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在说林美贞为了钱和这样那样的男人有染，但林郁晚知道没有一件是真的，她的妈妈是最干净的，她就算被谣言按在泥里，被泼再多脏水，也是清者自清。

　　林美贞无数次教育她，无论别人怎么看，自己心里要干净，做什么事情，问心即可。

　　可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要学什么艺术，她就不该学，都是因为她！

　　她的妈妈为她跳进了泥潭！

　　她最干净的妈妈！

　　林郁晚蹲下去，将脸埋进了手里，嚎啕大哭。

　　女儿的哭声让林美贞的心脏被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她什么都能忍受，唯独不能忍受她的女儿痛苦。

　　“小晚，你听妈妈说，不是这样的，萧叔叔他认识妈妈很多年了。”

　　林郁晚缓缓抬起了头……

　　“什么？”

　　林美贞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一段让林郁晚心疼不已的往事。

　　“妈妈对你萧叔叔，是有感情的。”最后，林美贞说。

　　这时的林郁晚已经躺在母亲的腿上，眼睛红红的：“萧叔叔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爱他？”

　　林郁晚现在一点也不喜欢萧云海了，那个儒雅的叔叔原来是一个虚伪的骗子。

　　林美贞抚摸她的头发，无奈地笑：“感情哪有道理呢？人能控制行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的。”

　　她想让话题轻松些，于是问道：“小晚你怎么会在那个餐厅？”

　　林郁晚这才想起了萧默宸，她沉默了一瞬，道：“一个家在鑫城的同学请我在那吃饭，我也是第一次去那种餐厅。”

　　她和萧默宸的关系会让局面更加混乱，林郁晚选择了撒谎。

　　林美贞说道：“小晚，你萧叔叔亏欠妈妈的，他说要补偿我，所以你不要抗拒他的钱？好好享受生活，就当那是妈妈的钱，好吗？”

　　林郁晚并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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