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

　　萧默宸眼睛在席越手上扫过，对他说道：“你看看你的手。”

　　席越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头上还挂着几根席朗星的头发丝，他赶紧甩手嫌弃地把头发撇到一边：“席朗星这死小孩，头发也这么讨厌。”

　　他一甩手，和林郁晚这手就没有握成，林郁晚于是默默将手臂收了回去。

　　萧默宸对林郁晚说道：“等我打完这局，咱们就走。”

　　林郁晚经过席家兄妹俩那么一闹，反而觉得放松下来，也不介意再等一会，于是也没有催促，只是点了点头。

　　萧默宸见她点头，转身回球桌之前随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那行，好好玩吧。”

　　林郁晚一瞬间紧张了一下，而萧默宸已经走了。

　　席越这时掏出手机说：“咱们合个影吧，今日我的网红kpi还没有完成呢。”

　　乐乐看看林郁晚：“小晚，过来呀，不和你偶像合影吗？”

　　林郁晚摆摆手：“算了吧。”

　　她今天本是打算去坐大巴，穿了条灰色运动裤，条纹T恤，实在和这整个场合格格不入。

　　乐乐一眼看出她的窘迫：“怕拍照不好看？没事，让萧默宸马上给你买一件好看的，隔壁不就买手店吗？”

　　她推一下席越的胳膊：“你去找萧默宸，连裙子都不给女伴买算什么男人？”

　　席越看看林郁晚，起身打了个哈欠：“别，我眼光比萧默宸好，我给你买。”

　　林郁晚连忙拦住他：“别别别，我有，萧默宸送过我。”

　　她今天晚上被不断刷新认知，这些人平时都是这么玩的吗？出来吃个饭，心血来潮就要买一件隆重的衣服，只穿来拍个照？

　　只为了拍一张照，就去买一身礼服这样的事，林郁晚从来没想过。

　　乐乐问她：“你衣服在哪呢？我陪你去换。”

　　林郁晚说：“在楼下车里……”

　　两个女孩子从套房里出来，挽着手经过男生的台球桌旁，乐乐从萧默宸那拿了车钥匙，陪林郁晚下楼拿衣服。

　　当乐乐看到那件裙子的时候，笑了：“这款！我也有一件，在北京买的。”

　　林郁晚想起了程娇，说道：“好多人穿这件裙子。”

　　乐乐一耸肩：“当季流行的新款嘛，卖的多，穿的人就多喽。”

　　林郁晚上楼，换了裙子，和席越合了影。

　　乐乐又提议去楼顶平台坐坐，吹吹风，那之前她和星星去了洗手间，林郁晚一个人上了顶楼平台。

　　平台上打理了许多绿植花卉，沿着玻璃栏杆摆放了一排白色阳伞和桌椅，是特供包房的客人醒酒看夜景用的，此刻只有角落有几个人，林郁晚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她打开手机，翻着席越的社交平台，发现他已经上传了照片。

　　她和乐乐一左一右站在席越身边，乐乐大方地贴近席越笑，自己拘谨得在那里站军姿。

　　她放大自己，觉得自己表情也有点呆呆的。

　　哎呀，真丢脸。

　　身边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是其他的客人，林郁晚没有抬头看，但那脚步声却在她身边停下了。

　　“林郁晚？”

　　林郁晚闻声抬头，看到了周琪琪。

　　周琪琪身边站着程娇。

　　而程娇此刻，正穿着那条和她一模一样的裙子。

　　周琪琪的目光在林郁晚身上逡巡了一圈，用肩膀碰了一下程娇，张口时语气意味深长：“我就说吧……”

　　程娇今天是生日宴会的主人，打扮的格外精致隆重，头发盘着，戴了钻石发箍，裙子特意加了腰带，增加了华丽感。

　　相比之下，坐在那的林郁晚要朴素的多，她临时换的裙子，没有鞋子配，脚上还穿着帆布鞋，直发披着，被风吹乱了，发丝捧住一张白而清透的小脸，越发趁得一双瞳仁又大又圆，黑曜石一般。

　　但刚好这份随意不搭调，产生了一种爱丽丝漫游奇境般的效果。

　　而谁是爱丽丝，谁就是主角。

　　程娇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悦，她本来是要打招呼的，但最终没有出声，纵容了周琪琪的阴阳怪气。

　　“我就说吧”四个字里包含的信息很多，但也很容易理解，林郁晚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周琪琪的意思，也明白了前几天为什么出现那些微妙的气氛。

　　她几乎瞬间被激发了出防御的姿态。

　　周琪琪面带笑意：“程娇在这办生日会，你就穿一样的衣服也在这吃饭，谁不说一句有缘呢？”

　　林郁晚起身对程娇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办生日会。”

　　周琪琪把玩自己的指甲：“知不知道的随你怎么说呗，穿着一样的衣服呢，还解释什么。”

　　林郁晚忽然想起乐乐刚才说的关于这条裙子的话，她看着周琪琪，说道：“流行款，自然穿的人多，你不会以为这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吧？一件裙子而已，太当回事了你。”

　　“你……”周琪琪没想到林郁晚冷声冷气的说话这么呛人，被噎了一下。

　　而且林郁晚这话仿佛在讽刺她没见过世面，刺中她的短处，激得她更加恼火。

　　她上前一步：“学人精还有理了！年纪轻轻的出来钓男人买东西，不是自己的钱嘛，当然不当回事了。”

　　程娇觉得周琪琪说得过了，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这时，乐乐从洗手间回来，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小晚，席越发照片了你看见没？”

　　说着一抬头，这才看见桌边还站着两个人。

　　“你朋友？”她问林郁晚。

　　林郁晚没做表示。

　　乐乐一眼看到程娇和林郁晚同款的裙子和周琪琪不善的面色，猜了个七七八八。

　　程娇只看了乐乐一眼，虽然不认识她，却先看到她腕上的百达翡丽，她立刻拉住周琪琪的手，笑道：“我们是画室同学，刚才有点误会，没什么大事，郁晚，我这就先下楼了，你好好玩。”

　　说完拉着周琪琪就走。

　　周琪琪还有点不忿，跟在程娇后头。

　　程娇打开社交软件，看了一下艺术网红席越的账号，果然，照片里有林郁晚。

　　她忽然停住脚步，对碎碎念的周琪琪说道：“你自己讨厌林郁晚，少拿我做借口。”

　　程娇早撒开了挽着周琪琪的手，说话时皱着眉，语气十分不悦。

　　周琪琪看到程娇真的生气了，及时闭上嘴，跟在她后面。

　　因为她有点明白，刚才林郁晚身边出现的那个女孩子让程娇不愿意得罪，或者说，像程娇这样的人，是不会去得罪谁的，她们不喜欢谁，表现的也不会很明显，绝不会轻易与谁撕破脸。

　　因为撕破脸代表可能损失的利益和姿态上的不体面。

　　周琪琪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蠢，也突然发现她与程娇之间其实隔着一条很宽的河流。

　　这让这个年轻的女孩有点发自内心的伤心起来。

　　她停下脚步，对程娇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程娇没有挽留她，只是看看她，礼貌地说：“那你注意安全呐。”说完，并没有送周琪琪一下的意思，独自往楼下走了。

　　周琪琪独自站在走廊里，看着前方程娇消失的背影，忽然蹲下哭了起来。

　　平台上，几个女孩坐了一会，席越也上来，说道：“小晚，他们这局打完了，萧默宸叫你下去呢。”

　　林郁晚赶紧站起来，对乐乐和星星告别：“我得走了，今天谢谢你们招待。”

　　乐乐笑道：“这是萧默宸的局，他招待的，别谢我们。”

　　她拉起星星：“咱俩也下去打一局台球去。”

　　回了包厢，乐乐从萧默宸手里接过球杆，忽然说：“你买的什么破裙子？给人家妹妹惹麻烦了，撞衫了，好尴尬，差点打起来。”

　　林郁晚连忙扯扯乐乐：“同学遇见说两句话，什么打起来，太夸张了。”

　　萧默宸目光扫过林郁晚，觉得她脸色还好，没有很不高兴，于是对乐乐说：“我的错，欠她一回行了吧。”

　　乐乐弯腰咔的一推杆，撞开了球阵，两颗球直接滚进洞去。

　　“你欠人家小晚的，和小晚说去。”说着朝林郁晚一挑眉。

　　直到坐进车里，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林郁晚都还觉得不真实。

　　她偷偷去看萧默宸。

　　今天晚上，在萧默宸的这群朋友眼里，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像是默认的一对情侣，但所有人又都知道他们不是情侣。

　　或者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专门有这么一种模棱两可的身份吗？

　　带出去一起玩的关系？

　　林郁晚很真切的感觉到，萧默宸是个一脚跨到成年人的河对岸的人，和她这个高中生之间有着无比巨大的鸿沟。

　　还好，车子开往余镇，她很快就要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回到林美贞的身边。

　　一想到这里，她又安下心来。

　　车里很安静，林郁晚只好找点话说。

　　“你不是鑫城人吗？怎么这么多北方朋友？”

　　萧默宸答道：“因为我小时候在北方长大的。”

　　“萧叔叔当时在北京？”林郁晚问。

　　萧默宸摇头：“不在，我舅舅在，我大哥先去的，作为我家的头号苗子来培养。”

　　林郁晚勾勾嘴角：“后来发现你也是个苗子？也送去了？”

　　萧默宸笑了：“不是，是因为我太皮了，缺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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