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作者:隐身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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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瓷



      骆煦炀记不清自己睡了有多久。

      头痛欲裂。

      他皱着眉打算坐起身,手掌却陷在了一处绵软温热的地方,惊了一下,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一个容色艳丽的美人与他同衾而卧,此时被骆煦炀的动作惊动,睁开了一双水雾朦胧的媚眼。

      “公子醒了?昨晚,您弄得奴家好疼……”

      她慢慢坐起来,想要攀附在男子肩头,却瞬间天旋地转,被甩到了床尾。

      骆煦炀认出这是昨晚献舞的一个舞娘。只见她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视线里。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大片雪肌上面青紫斑驳的掐痕与咬痕,好似落在初雪上的点点红梅花瓣,昭示着昨夜欢好的孟浪与粗暴。

      被骆煦炀甩在了床尾,她缓了缓头晕,爬起来用手指绕着发尾,风情万种的一笑。

      “公子昨儿……”

      话只说了一半,这美人便被连点两处穴位,顿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难以置信的瞧着冷静穿衣的恩客,眼神哀怨如诉。

      骆煦炀拾起桌上的银镜,照了照自己的脖颈,便看到几枚紫色的印子,还有蔓开的胭脂。

      他厌弃的皱了皱眉,从袖袋里取出丝绢擦拭了胭脂,又拿出一盒药膏抹在颈子上,脖子上那些暧昧痕迹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才转头对着舞娘歉意地笑笑。

      “姑娘厚爱,可惜骆某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穿好衣裳,系上外衫的大带,便踏步打开屋门,唤来了一个龟公。

      “秦忘川叫来的人?”

      那龟公看了看骆煦炀冷凝的脸色,又看见屋里还裸着半截身子被定格了动作的舞娘,察觉事有不对,于是满脸堆笑的回话。

      “骆爷您真是英明,您是我们软红阁的贵客,要不是秦公子说您要美人陪伴,小的们哪敢把外人往您屋里领哇——”

      骆煦炀哼笑,“就这些?他没让你们伪造些痕迹,以假乱真来唬我?”

      龟公连连摆手,神态夸张道:“没有没有,我们哪敢呐?”

      骆煦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们就是找了个刚伺候过旁人的姑娘,来接待我喽?”

      龟公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总算看清舞娘身上的暧|昧痕迹,有些猥琐地笑了笑,“骆爷,这姑娘接待您以前绝对是干净的。
      您这般威风……会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啊?”

      骆煦炀“呵”的笑出声,垂眼看着两眼乱转的龟公,“怎么,我这个在软红阁长年包间的贵客,你还疑心我要编谎赖账?”

      “不能不能。”

      “秦忘川呢?”

      龟公讨好地哂笑着,“秦公子已经把昨儿个的账单结清了,今早起来便走了。”

      想来是晓得这位爷的脾气,怕他醒来找人算账。害得自己一个龟公夹在中间受气。

      这结果在骆煦炀的意料之中,他又说道:“昨夜我酒后便倒头睡了。她身上那些印子不该是我留下的。你们查清了缘由,怎么处置,给我个交待。

      我不在意那点银子,但最厌恶有人对我耍心机。

      栖霞城里这么些温柔乡,我想寻个玩乐的去处,不必非要找个让自己不顺心的地界,你说对么?”

      龟公额头沁出汗珠,笑得脸皮都僵硬了,恶狠狠的对着屋里那个舞娘甩了一记眼刀。

      “骆爷您放心,我们必然会好生审问这小妮子,给您个清楚的交代。”

      那舞娘惊得脸色惨白,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祈求地望向骆煦炀,想出声却又被点了哑穴,只好眼看着朝思暮想的贵人无情的转身离开。

      龟公笑容可掬地弯腰送走骆煦炀,目送他出了门,便纳罕地嘀咕起来。

      “这骆爷,怎么和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似的,和姑娘睡上一夜怎么了?还非要证明自个儿的清白不成?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守身?嫌脏就别来呀!还给个交代,显着你干净了。”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立时又换上一副凶恶的样子,撸起袖子进了屋,走近了上半身尚且赤|裸的舞娘。

      “想攀上高枝儿离开这软红阁?已经是风尘里的贱人,你不会觉着这软红阁配不上你吧?”

      龟公伸手点开舞娘身上的穴位,舞娘便瞬间跌回锦被里,惊惶地扯起被子盖住身子。

      “昨夜真的是骆公子做的,真的是他……”

      “我呸!”龟公用手指着自己的圆鼻头,口沫横飞的说道,“骆爷那等样的人物,闲着没屁吃来骗我这个龟公?”

      再看着舞娘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龟公露出一口黄牙,摸上了床榻。

      “行了,你昨晚有没有做那档子事,一检查便知。我龟公当了几十年,打眼一看,就能晓得姑娘昨儿个接了几位客人。”

      这龟公眼馋了舞娘许久,却始终没机会下手。如今舞娘犯了事落在他手里,自然要抓紧时机享用一番。

      凑得越来越近的面孔可憎又丑陋,舞娘看着他脸上堆起的皱褶,拼力抵抗。
      可一个终日练舞的姑娘力气实在不敌有几分功夫在身的龟公,最后也只好狂风骤雨,枝头花跌落泥里,残损不堪。

      骆煦炀出了门,踏上长剑,半刻钟便回到了骆府。

      门口的两个门子见他回来了,对视一眼,低声说道:

      “主子,老爷今早回来了,看样子心情不大好。说是有事要问你,让你回来就去找他呢。”

      骆煦炀垂下眼帘,没答话,迈步进了府中,便直接转到自己的院落。

      绢瑛见他回来了,赶忙迎上来,刚要说话,骆煦炀却抬手止住她,漫不经心道:“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老爷回来了,说让少爷您回府后去见他。”

      “嗯,晓得了。备水。”

      骆煦炀这沐浴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又让下人给衣裳熏了香,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大院的两片门扇紧闭,门口横放一块布满钉子的黑板子,钉尖个个朝上,闪动着慑人的寒光。

      骆煦炀侧耳倾听,里面有人正在唱曲儿,韵味优美,拨动心弦——

      “忙处抛人闲处住。

      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出自《牡丹亭》,汤显祖)

      骆煦炀嘴角噙着笑,说道:“倒没留意我这庶弟有这般的好嗓子,父亲有这般的兴致。
      我此时要是进去,岂非扰了他们雅兴?”

      说着,甩袖便要离去,冷不防耳边传入一道熟悉的人声,痛呼惨叫,止住了骆煦炀的步伐。

      “里面是谁?”

      守在门口的仆从回道:“是老爷、夫人还有骆二少爷,正在审问藏棘道人。”

      “审问他做什么?”

      “小人也不清楚。听说老爷搜了他的院子,发现了什么东西,便带过来用刑审问。”

      藏棘道人给沉月看了病后便先行回来了,在他那里搜出来的东西,甚至到了用刑的地步,让骆煦炀有些不好的预感。

      骆煦炀走过去伸手便要推门,仆从赶忙拦住他。

      “少爷,老爷有吩咐过,若是您强闯这道门,便立刻废了藏棘道人的性命。”

      骆煦炀听出他话里有话,“哦?那我要如何才进得这道门?”

      仆从弯着腰,不敢抬头:“老爷说,要您在这块板子上跪三个时辰,才可能给您放行。”

      骆煦炀露出个爽朗的笑容:“行,你把门推开吧,我的成果总归要让他瞧见不是?”

      他撩起衣衫的下摆,毫不迟疑的跪在那块黑板子上,密麻锋利的钉尖立刻刺破了皮肉和膝盖骨,鲜红的血液渗出来,顺着钉子之间的缝隙蜿蜒流淌,在地面的沙土上蔓开。

      仆从进门传话去了,片刻后大门“吱呀——”的打开了。

      原来里面是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象。

      骆应情穿着水绿色的广袖在唱曲儿,父亲骆天正坐在上首,旁边的桌上摆放着果品酒水,骆夫人坐在另一侧,把剥好的花生放在骆天正手边的小碟子里。

      在大门不远处,藏棘道人蓬头跣足的跪在地上,被绳索绑缚的手脚怪异地扭曲着,旁边一个下人正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贴近藏棘道人被头发遮住的面孔。

      而此时骆天正一边含笑看着爱子表演,手里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骆夫人脉脉含情的望着骆天正,而骆应情瞧见门口跪着的大哥,唱曲儿更起劲了。

      好,好得很!这便是他的父母,这便是他的兄弟!

      骆煦炀闭了闭眼,按捺下快要蹿出天灵盖的怒火。扎进膝盖的钉子材质特殊,沁出的寒气入骨,很快他的眉毛和长发覆上了一层冰霜。

      骆应情连唱了几首曲子,累了便凑到骆天正和骆夫人跟前,教人又抬了张桌子进来,竟陪着骆天正与骆夫人打起牌来。

      直至晌午时候,美味珍馐的午膳摆了满桌,这三人吃得从容安心,欢声笑语。

      路过的下人们来来往往,其中甚至有几个下人见骆煦炀此时狼狈,便故作不经意地在他本便跪得麻木的小腿上踩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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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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