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白月光不可能是反派

　　西北多山，涂水城主城位于群山之中，距离索突灵矿山仍有数个时辰的路程。

　　城主府倚山体而建，山石为基，金玉做表，融险峻地势与金碧辉煌的楼阁于一体，粗犷豪放又极具奢靡之风。

　　返程的飞行马车停在城主府侧门，门外已经有一名老妇在等着。

　　春欣将人交给老妇，从昨日起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老妇将虞初初带到了准备好的小院，亲自盯着人给她洗漱更衣，诊脉看伤，之后试了半日的装扮。

　　直折腾得虞初初都累了，她老人家才由仙侍搀扶着离开。

　　临近傍晚时，小院里的仙侍全都打起了精神，连老妇也都不辞辛劳亲自前来敲打了一番。

　　当夜便有人前来通传，越竹笙要见她。

　　老妇依照白日里选好的衣着首饰，给虞初初穿戴妥当。

　　一身烟紫的衣裙，裙摆间勾着银丝云纹，精巧复杂的发髻，髻间一支佛手拈花簪精巧灵动，青昙花栩栩如生。

　　这一套穿戴更让虞初初确认了之前的猜测，涂水城的少城主要的就是她这张脸。

　　到了少城主院中，老妇进内间回话，虞初初被安排立在外间珠帘下。

　　越竹笙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由仙侍轻按着额角，神情看起来还算平静。

　　只是睁眼后，微微压低的眉头依旧带着些阴郁。

　　一旁的仙侍举着画，越竹笙只扫了那画一眼，不耐烦的目光便移向了虞初初。

　　微停片刻，掩去眼中惊艳，收回了视线。

　　“还算有些相像，顾医师可看过了？”越竹笙问。

　　“看过了，说是先前医治得当，伤势好转许多，接下来只需好好休养，虽修为再难长进，但日常起居是无碍的。能遇上少城主，得到如此精心医治，是她的福分。”

　　“畜生大多命硬，以后便交给你调教，仔细着这张脸就行。”越竹笙懒声道，重新再次看向那幅画，眼神里透露着厌恶。

　　精心装裱过的画卷上，是一名静立云霞畔的少女，螓首蛾眉，雾鬓云鬟，眉心一抹雪色，更显仙姿绰约。

　　端看容貌身形，虞初初与那画上女子足有八分相像。

　　穿戴上相似的衣裙与佛手拈花簪，一眼望去，足以以假乱真。

　　虞初初也在看那幅画。

　　先前在矿山主帐中没能窥见此画真容，眼下一抬眼便能看个清楚。

　　旁人看她与那画中人是相似，但虞初初自己却能看出，那画中人就是她。

　　画中烟紫色的衣裙是她师门的亲传弟子服，她师门亲传弟子不多，即便是往上数上三五代人，长着这张脸的也只有她一人。

　　再有便是那朵青昙花，现在就躺在她的灵戒里。

　　升元婴境后她的穿戴全部换成了法器，华而不实的花簪被扔去了灵戒角落。

　　至于那余下两分不相像之处，她偏着头无声笑了下。

　　或许是画师笔力不足。

　　也或许是，百年光阴已逝，旁人记忆力的她早已模糊了容貌。

　　能画出她模样的人很多，只不知这画为何会在越竹笙手里，她寻找这张脸又是为了什么？

　　春欣将画卷与一方木盒交于老妇，交代道：“以防万一，等她伤势好些了再用。”

　　老妇煞有介事地接下。

　　越竹笙准备挥手打发走人，却目光一转看向虞初初，没见过世面的贱奴，被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富贵晃了眼，看都不知道看哪里，虚望着付婆婆手里的盒子走起了神。

　　越竹笙冷着脸看她：“胆子倒是挺大，是想要吗？”

　　边上的老妇脸上一慌，连忙踱步到虞初初跟前，一把按下她乱张望的脑袋。

　　“好大的胆子，少城主屋子也是你能乱看的？”

　　越竹笙被老妇生怕牵连的模样取悦，示意她抬手，往后靠了靠，换了个姿势，逗弄般地问虞初初：“想不想也要一个这样的屋子？锦衣玉食，一生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虞初初抬起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屋子，对上越竹笙逗狗似的眼神，笑着回：“少城主的屋子我可不敢要，一生富贵，也没说是个怎么富贵法，少城主不如许我金银财宝，灵石珍玩，我这等穷腿子，喜欢实在的。”

　　“想要实在的。”越竹笙轻蔑笑笑，虚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我有一桩烦心事，只要你能解决了它，想要多少金银财宝，我便给你多少，如何？”她倨傲地仰起下巴，目光轻慢地扫过她姣好的脸庞。

　　“那不知少城主有何烦心事，是我可以效劳的？”虞初初走进内室，微垂着的眼里眸光渐深。

　　她选择留在灵矿山，来到这城主府，其中一条便是为了这一问答案。

　　这张脸，在百年之后，还能让什么人图谋什么。

　　越竹笙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心，嘲弄地说：“我有一门亲事，对方另我十分不喜，我想要你接近他，留在他身边，用你这张脸，让他主动退婚，怎么样，办得到吗？”

　　？

　　渐深的眸光倏而顿住，虞初初眨巴了下眼，压下心中的升起的荒诞感，抬头看她：“不知让少城主如此不喜的人，是什么人？”

　　越竹笙勾了勾唇角，朱唇轻启：“翎卿仙门，白慕弗。”

　　虞初初面上还算得体的笑容彻底僵住，慢半拍地歪了下头，看了越竹笙一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可是那翎卿仙门的少主，白慕弗？”她听见自己仍旧不死心地问。

　　越竹笙对她的惊讶很满意，弯唇笑起来，带出几分稚气。

　　“就是他，四大仙门之一，翎卿仙门，白慕弗白少主。”

　　虞初初张了张口，彻底找不回声音了，先前满脑子的思绪，都被眼前少女的话搅成乱麻。

　　她拧着眉头，重新打量了一遍越竹笙。

　　十五六岁，脑子都没长齐，她，和白慕弗定亲？还想退婚？

　　是她疯了，还是白慕弗疯了？

　　越竹笙见她愣着不说话，“怎么，这就不敢了？”

　　“……”

　　虞初初努力按捺下性子，真诚问道：“敢问少城主，为何会对白少主不满？”

　　越竹笙轻嗤了声，“为何不满？和这么个废人定亲，怎么，我还要感激涕零不成？”

　　虞初初心中一震。

　　听见少女幽幽地说：“翎卿仙门虽仍位列四大仙门，但早就大权旁落，不复从前了，白慕弗区区废人，担着个虚假的‘少主’之名，被废除是早晚的事，这种人，我如何能嫁？”

　　一声声“废人”敲得虞初初脑袋嗡嗡作响，她无声攥了攥手，从混乱的思绪中抓出一点头绪。

　　“那少城主为何要我去办这件事？”

　　“小小贱奴，还当真不知。”越竹笙轻笑了声，以示对她的怜悯。

　　“白慕弗在百年前曾有个心上人，只可惜那人死的早，听闻白慕弗在那人还在世时，曾多次求娶，去世后亦是百年不渝，二人情深似海，早已互许来生。”

　　“而你这张脸，和他那位心上人。”

　　“十分相似。”

　　“本少城主看他可怜，准许你，圆他这个美梦。”

　　虞初初茫然地愣在原地，望着越竹笙嘲讽的眼神，从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到怀疑那幅画上画的当真是别人。

　　白慕弗有个心上人。

　　那人是她？

　　多次求娶，情深似海，互许来生，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过是在东皇海崖死了一回，怎么就成了白慕弗的心上人？

　　这里头除了死的早，哪一条跟她扯得上关系？

　　死的早，就要被这般造谣？

　　白慕弗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成了废人？

　　怎么会和越竹笙定亲，还容忍此等谣言传到他未婚妻耳朵里？

　　“想要金银财宝，只这么点胆量可不行。”越竹笙轻看着眼前呆愣愣的蠢物，笑出了声。

　　“你这般模样，配白慕弗，倒是刚好。”

　　她心情愉悦，直起身，凑近了逗弄。

　　“若是此事办成了，我便许你金银百斗，灵石万千，足够你富贵一生，若是你本事再大些，能让那白慕弗舍下脸面，将你娶进门，我再给你另备一份嫁妆，岂不欢喜？”

　　“……”

　　虞初初茫然眨眼。

　　见她这般呆愣模样，越竹笙欢畅地笑起来。

　　待笑够了，挥了挥手，“付婆婆，将她带回去吧，这小小贱奴日后可是要当少主夫人的，可别怠慢了。”

　　候在一旁的老妇，早在听见她将计划全盘托出时，就急出了汗，闻声立刻上前，扭着虞初初的胳膊，将人拎出了院子。

　　虞初初满脑袋问号之余，终于想起来此的另一个目的，并指微动。

　　在走出院门时，确认有小东西攀上了她的裙摆，这才放心离开。

　　-

　　付婆婆押着人前脚刚出远门，后脚便有仙侍进来通传。

　　“少城主，大公子来了。”

　　越竹笙脸上的笑僵了僵，起身令仙侍给自己整理好衣裙，走到院中迎接。

　　越松云与她一同回到城主府，处理完余下的事后才来到这里。

　　“还在生气？”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耷拉着脸的越竹笙，将人带回内室。

　　“不过是些罪奴，没了再买便是，借生魂之道即便是父亲亲临也未必能分辨得出，此事错不在你。”

　　“可是真的很丢脸。”越竹笙气闷地说，“现在连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号令他们。”

　　“不急一时。”越松云安慰道，转念问起旁的，“方才我看出去的人是付婆婆，她是又给你寻了什么有趣之物吗？”

　　越竹笙觑眼看了看他，捏着袖子犹豫了一下，说：“是我交给她一个人。”

　　越松云本是想岔开话题，可观她神色，并非寻常事。

　　“什么人？”

　　“就是……”越竹笙在他的注视下气势越来越弱，“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越松云收起浅淡的笑，“哪一个？”

　　越竹笙无声往旁边坐了坐，语气含混道：“就，和奇木宫那个。”

　　越松云搭在桌上的手握起，闭眼深吸了口气，睁眼后耐心地说：“我同你解释过的，定亲是父亲亲自求来的，为的是你未来能稳稳当当接过城主之位，你年纪尚浅，初入修行，无论是城中还是他城，势力纷纭复杂，若我与父亲都去了，白少主就是你最后的依靠。”

　　“可他只是一个废人，在翎卿仙门连话都说不上，你和父亲为何非要把我和涂水城的未来，赌在这样的人身上？”越竹笙站起身，急切地说。

　　“哥哥，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白少主了。”

　　“你还小，有些事你还看不明白，总之，你找来的那个人，无论与奇木宫的师姐是否相像，都不可以出现在翎卿仙门，更不能出现在白少主身边，笙笙，奇木宫牵涉甚广，不是我们能碰的。”

　　“我不小了，我看的明白，你们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废人，也不肯相信我一次。”

　　在兄妹二人争执渐起之时，一旁伺候的仙侍们早已无声退出了房间。

　　只留下极力忍耐的越松云，和听不进任何劝说的越竹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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