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计中计
四下众人皆跪拜行礼,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今年三十有七,保养得体,端庄大气,一袭明黄皇后品级礼服彰显出身份尊贵。她深得岁月优待,只在眼角得一线皱纹,冷白皮的面容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察觉出严肃锐利来。
皇后谢氏出身名门,乃咸阳公府嫡长女,与咸阳公谢章远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她与今上是少年夫妻,自打府邸时就恩爱有加,婚后更是相敬如宾,诞育了大皇子、四皇子和五公主。可惜大皇子因病早夭,于是膝下有四皇子十三岁,五公主八岁。
她款款走进来,手里牵着五公主,缓缓坐下,喊了句“平身。”
众宾皆应,然后齐齐回到位置上坐下。
谢皇后今日心情不错,体态雍容,面上带笑,目光落到人群中的少爷小姐身上,然后锁在了谢长聿的身上,见他今日一身靛青色锦缎棉直裰,神采奕奕,少年骨骼清瘦,眉宇间难掩的意气风发。
她朝着谢长聿招手,“三郎来,这两个都不见你进宫来请安,本宫好久没看到你了,瞧瞧,都瘦了。”
谢长聿走上去,端正行礼,“给姑母请安。宫中将近年关,琐事众多,怎敢来叨扰姑母。”
谢皇后哪里不知这是推辞,孩子长大了,就不喜欢在皇宫里游走了。毕竟规则众多,人事纷杂,像谢长聿这样的更是一刻都待不住,没多久就要像个猴一样上蹿下跳的。保不齐哪日搅得不安宁。
她语气嗔怪道:“就你借口多,连来看姑母的时间都没有。看来是个大忙人。”
下首坐着的淑妃一下笑出了声,“皇后娘娘就别为难谢三郎了,谁人不知他最近可忙得很,国子监周坐师可是日日找咸国公叙旧呢。每日花间酒楼必有谢三郎光顾,哪还有什么时间前来看您。”
只看淑妃捂着嘴轻笑,衣着华丽,妆容精致,长长尾指上的护甲在耀眼灯光里折射出好看的色彩来。她和皇后向来不对付,同为府邸旧人,当时是齐王侧妃,孕有今上的二皇子和八公主。
两人的仇怨从旧府时候就结下了。同为齐王后眷,家世相当,自认哪里都不输她谢氏半分,怎还要给她伏低做小。她做姑娘时就才名满京城,又和齐王两情相悦。不过谢氏得圣上赐婚做了齐王妃罢。
谢皇后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冒出一团火来,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今日又是寿宴,发火动怒总归是不太体面。但是自家子侄的事情,也轮不到萧氏来说道什么。
她冷冷地撇了淑妃一眼,面上温和,但是语气里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萧妹妹看来是关注宫外的事居多,怎么不见你关注你家赵五郎今日前来赴宴,怕不是在家躲着不敢出门吧。我奉劝妹妹你,还是少说话,这嘴呀,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不知哪一日就祸从口出”
近日赵五郎和宁王世子因争夺一青楼歌姬而大打出手的事情闹得是沸沸扬扬,满京城的人都看着热闹,风言风语不少。那日两人俱是头破血流,打得不可开交,都是家里宠出来的金疙瘩,互相放着狠话。周围的公子哥们又都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主,纷纷起哄,他们是为了那点脸面越打越来劲,最后一个是鼻青脸肿看不出一张脸,一个断了腿连门都走不出去。
故而都没有来赴宴,俩勋贵子弟在京城繁华地带藐视王法,肆意毁坏,打砸零落不少商家的货物。第二日就被刚正不阿的御史告了御状,闹得朝上的宁国公和户部赵侍郎相互扯皮,最后被圣上好一顿斥责,还连累了宫中的淑妃好一阵没脸。
一旁的谢长聿嘴角微不可微扬了扬。那日的盛况可谓一绝,他和几个好友一边喝酒助兴,一边看他们互打,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煽动着对方的怒火,看事情大了就扬长而去,唯恐火烧到身上,自是知道赵五郎破相在家托病休养的事情。
淑妃近日本就为这件事被圣上冷落了许久,连八公主生病请圣上来他都只是请了太医来看,让淑妃被整个后宫看了笑话。
她眉毛横飞,怒上心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二皇子妃拉住了衣袖。齐氏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清澈透亮,安抚着淑妃,提醒她今日的场合。
到底是被劝住了,淑妃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起身行礼谢罪,淡淡道:“谨遵皇后教诲。”那话平淡,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个彼此台阶下了。
谢皇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正亲自给五公主剥着橘子,“淑妃知道就好。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淑妃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微笑,应了声是。
神仙打架,众位宾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秒就出了差错,触了她们的眉头。
还是端妃出来打了圆场,这诡异的气氛才渐渐消散,她又吩咐着歌队舞队进来献艺,宴会才算真的开始。
众宾欢宴,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淑妃目光含笑地逗着一旁四岁的八公主,话里对着二皇子妃,“怎么样,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声音低了下去。
齐氏正跪坐伺候着淑妃,一边斟酒一边小声耳语答道:“母妃放心,都安排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淑妃动作不停,姣好的面容上扯出冰凉的笑意,“动作都干净些,一有异动,马上收手。别惹火上身,还倒打一耙。”
齐氏应了句是。
酒杯浑浊里盛放着醇厚的酒香,灯光打在淑妃脸上,竟显得有些诡森,她摇晃着酒杯,目光如火灼烧,“她谢氏不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当她谢家就干净多少?”
一个谢长楚能干精练,最近又在通州瘟疫上救灾有功,得圣上大肆夸奖,直言是国之栋梁,可谓仕途坦荡,这样一来,四皇子那边的势力就水涨船高。相比下来,二皇子这边因年尾整修底下人贪污腐败的事情被人揭发出来,今上大怒,在朝上怒骂二皇子御下不严,做事马虎,还直接将调查后的奏章直接扔到他面前,搞得二皇子一派灰头土脸的。
可谢家还有谢长聿这个纨绔名声不显。今日皇后寿宴宴请诸位命妇贵女,若是他在自家姑姑的寿宴上做出什么欺辱贵女的事情来,那可是钉在谢家百年世族门楣上的顶顶丑闻。届时她再安排人散播消息,看谢氏如何收场。
另一头,庆阳正跟岁青宁说着话,还指点着场上的舞女琴师,直说还是锦瑟姑娘的那一曲如天上音,世间罕见,渺渺飘似云,恍若惊龙游鱼。
岁青宁有些无话,眉眼上添了几分倦怠。庆阳一看就醉了,因为她已经开始讲起了她幼时在皇宫里的事情,从和谢长聿不对付,两人势同水火的争斗,到宫中她最喜欢的一座桥,那桥木质结构,设计精巧,横在水面上,夏日站在上面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水下的游鱼四处亲吻着满塘的睡荷。像伞一样撑开的荷叶摇曳生姿,晶莹的露珠折射着水光波波。
就是位置偏远了一些,若是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那里看看游鱼心情保准好起来。
庆阳喝酒喝到满脸通红,这后劲如此之大的酒自然不是宴席所备,还是她向女官要的,说着今日的果酒喝起来甚是没滋没味。
她的声音模糊起来,大舌头似的话语有些颠倒,“有机会我肯定要带你去看看那桥,站在上面吹风,可舒快了。就是……就是我听说那桥好像年久失修有些不稳,不过年底宫里整修了几次,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着就要倒下去,岁青宁没喝庆阳叫上来的酒,倒是喝着宫里摆着的甜滋滋的果酒不亦乐乎,她不胜酒力,感觉有些晕之后不敢多喝,生怕自己醉过去。
她拍了拍庆阳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些,庆阳睁着醉蹬蹬的眼盯着岁青宁,抱着她的胳膊摇摇晃晃的。看着面前的人仿佛有两个头。
“你怎么变两个了?”
岁青宁有些尴尬地扶着额头,脸因酒气也有些酡红,白皙的皮肤抹上蒸霞,在灯火照耀下添了分妩媚动人。
周青青坐在了距离岁青宁不远处,她的目光一开始就痴迷在江寄淮身上,见他一身清隽疏朗,君子之风,饮酒说话都有几分出尘的意味。
不过一转头的功夫,她就发现了江寄淮怔楞了一下,眼神搁到了岁青宁的身上。她远望去,看到岁青宁身姿袅娜,亭亭如许,好看的面容上妆容清雅,一身天青色衣裙清丽雅致,颇有几分韵味。
周青青眉间染了怒火,手里拿着的手帕上绣着的葱绿竹林都变了形,咬着后槽牙心里怒骂岁青宁这个狐媚子勾引江寄淮。
直到身旁的姚晚书碰了碰她,周青青才回过神来,只是怒气未消,表情有些僵硬。
姚晚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一声,“你不早知道他们有婚约吗?”
周青青皱着眉头反驳,“只是长辈言笑间的一些笑谈,哪里当的了真。还没订婚便做不得数。”
姚晚书微微挑眉,有些好笑,“笑谈也是过了明面了的,难道你有办法?”
周青青愣住了,眼中沉沉,如旋涡般卷着风暴,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她掩饰的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我能有什么办法。”
姚晚书见她表情不自然,心里划过了疑惑,不过她也不好说些什么,自从周青青喜欢上江寄淮,眼里话里心里全是江寄淮,有一些姐妹追捧她,她就飘乎乎不知道南北了。
在她看来,江寄淮对周青青的眼神和对别人没什么不同,就是因为是朋友的妹妹才多照顾了些,也没有什么优待和青眼,不知怎么落到周青青眼里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丫鬟从身后过来,暗地里打了一个手势给周青青。
周青青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示意她知道了。
姚晚书没看见,正一旁喝着果酒赏着悦耳的琴音。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