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说话

　　我以为有了荆钗女在手，谈判的筹码就增加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妖精哥哥根本就没打算谈判，他直接上五皇子府上要人去了。
　　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五皇子竟然十分配合，当下就搜出了被藏在棺材里的拈豆儿和书桐，同时抓住了三个伪装成侍卫的人。
　　书桐被囚这么多天，虽然精神还不错，可是身子到底受不住了。拈豆儿脱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三个人狠踹了几脚，骂道：“敢让老子睡棺材！敢给老子吃凉馒头！敢抓老子！敢……”还是药泉和洗毫把他拦住了，不然那三个人不等审讯就得先被他踢死。
　　见拈豆儿虽然受了伤，可是还是如此活蹦乱跳的，大家都放了心。
　　询问起那日的事，拈豆儿说他同那五名保镖到驿站后发现驿站里空无一人，就知道不对，然后就被埋伏在那里的巧舌侯、司晨侯攻击。拈豆儿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况且还要回来报信，就在那五名保镖的掩护下先逃了。但是半途就被这几个人给抓住了，一路捆绑着被带到了堰都。
　　谁也没有告诉拈豆儿那五名保镖死得有多惨，但是当听说他们已经被杀时，虽是意料之中，但拈豆儿还是成了蔫豆儿，背着人处悄悄拭泪。
　　那几个人的来历我们还不知道，因为人是从五皇子府中搜出的，所以连同荆钗女都被押往官府审讯。但是妖精哥哥和小鸟哥哥得五皇子恩许，连同六皇子白微暇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陪审团”。
　　虽然我很好奇官府的审讯是不是和电影里演的一样，但是陈零劝我说：“或许要动刑的，血淋淋的，你还是不要看得好。”
　　丁冲就比较无良，他详细给我描述了一下刑典上所列的各种刑罚，“……审讯时的掌掴板责刑夹押棍就不必多说了，还有那过山龙、红绣鞋、刷洗、抽肠……知道什么是过山龙么？就是一个弯曲的铁管子，抻开足有两丈来长，把犯人的衣服脱掉，用管子把他浑身上下都盘起来，只除掉心口及下部两处。那管子一头开着大口，另一头开一个小口，用烧开的水从这头浇进去，周流满身，再从那头淌出来。开水是不停地浇灌，犯人受不住烫，就只能哀号求饶。若是还不招呢，还有更狠的……”
　　陈零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了。虹风国刑罚并不严苛，不一定会用上那些的。”
　　丁冲撇嘴道：“这人都跑到五皇子府里去了，算得上是谋逆之罪了吧？不用严刑酷法才怪呢。小妹，我和你讲哦，他们会把犯人锁上铁镣脚铐，给塞进高度只有一臂的三角形笼子里，整个人堆在里面就像是没有骨头的一团肉。寻常人关上一天也就该咽气啦，不过我看那几个人武功都还不错，怎么也能挺个三五七日的。
　　我愤愤地道：“犯人也是人，怎么可以这样虐待他们？……算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废话，现在的制度就是这样的，可是，丁冲，你这只大乌鸦，你、你为什么给我讲这些？你简直就是BT！”他若不讲，我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他偏偏讲给我听，仿佛那些情景都在我眼前生动地上演，让我连假装都做不到。
　　世上最让人讨厌的人就是在喜乐融融之时揭穿真相的人。让人看见一片繁华安乐的表面之下，是千疮百孔血腥遍野。
　　丁冲茫然：“BT是什么意思？是骂人话吗？”
　　我不理他，转身回房，坐在椅上还觉得身上发冷。原本的一点好奇心全被丁冲给我彻底地打消了，我不是虐待狂，不想看这种场面。
　　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五名被放干了血钉死在墙上的保镖，这已经是我所见过的最恐怖最残忍的一幕了。难道说，在官府刑讯之时，在朝廷处决人犯之时，会有比这更无人性的场景吗？
　　我曾在医院里见过重度烫伤的病患，昼夜哀啼欲绝。虽未亲自经历那种痛苦，可是即使是被针刺了一下，也会觉得疼痛难忍的，将心比心，将身比身，如何不同情？
　　可是在这里，这种虐待的方式堂而皇之地成为官府刑讯的方法。如果那堂下受刑的人是施刑者的六亲眷属，他也会无动于衷吗？我知道，受刑的人中或许有真是罪大恶极的，或许有同样以残忍的方法杀害无辜者的，可是，真的要以牙还牙得如此透彻吗？
　　或许有人会觉得我伪善，或许有人会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这不是战场，这不是一对一公平的较量。审讯，有很多办法，不仅仅是动刑啊。
　　“妹妹，”陈零进来，坐到我旁边，握着我的手，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让丁冲给吓到了吗？”
　　我没头没脑地问他：“如果是你当了官，审问犯人，也会用那些变态的刑罚吗？”
　　陈零道：“诶？我怎么会当官呢？”
　　一问到他不想答的问题，他就会转移话题。
　　我道：“那你是怎么看待这种事的？”
　　或许是我焦虑的神情让他不得不郑重对待吧，陈零想了想，答道：“乱世用重典，为的是以儆效尤。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何须严刑酷法？何况，刑罚只能在犯罪发生之后做一个惩罚，并不能制止犯罪，更不能让犯人打消掉侥幸逃脱的念头。若效圣人以教化万民，让人们的有道德、有礼仪，让人们都能够以善念待人，自然也就不会有犯罪发生了。唔，我知道，这种情况或许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犯罪也永远都不可能从根本上消灭，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用严刑就不用吧。”
　　虽然陈零这些话等于没说一样，但是听到他也不赞成用残忍的刑罚，我还是稍感安慰。转念一想，或许丁冲这样的江湖人物，见惯了打打杀杀血流成河，所以对那些刑罚也就不像我这样敏感了吧。
　　好容易等到陈鱼陈棋回来，我想问又不敢问，心中害怕这两位哥哥也是看着对犯人施以酷刑而无动于衷的。还是陈零先问道：“那些人招了吗？”
　　陈鱼道：“招了。”
　　陈零道：“用刑了？”
　　陈鱼道：“没有。他们还算识时务，老五说只要他们招供，就保证不会让他们受刑，若是被判死刑，也是一刀就死来个利落的，而不会是刷洗凌迟之类。”
　　阿弥陀佛，我的妖精哥哥。我忙向陈棋微笑，倒把他弄得一怔。
　　陈零笑道：“妹妹今天又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自己琢磨着犯人受刑的事，难过得不得了。”
　　陈鱼闻言笑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做下的孽就要受果报，谁也逃不掉的。”
　　陈棋取出一样东西给我，道：“回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的，做得倒也精致，拿去玩罢。”又摸摸我的头发，叹道：“妹妹心地纯善，敏感易恸，不知是福是祸。”
　　一时我也无言以对，倚在他肩上，心中无由地生出一股悲凉来。
　　陈零岔开话题，道：“那几个人究竟是何来历？”
　　陈鱼道：“可还记得咱们在胤川的时候，在苏大将军府上，和你打架的那个水夜？”
　　陈零奇道：“水夜？常都尉的外甥？难道是他做的？”
　　陈棋道：“这个水夜倒也能忍耐，隔了这许久才报复。……妹妹，这冬天你也要摸啊？”
　　嗯？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犯了老毛病，手又滑进他袖子里去在胳膊上摸挲了，皮肤饥渴症啊。“这个嘛，冬天嘛，皮肤正好凉凉的，摸起来才舒服嘛。”我厚着脸皮说，不摸白不摸。就见一旁的陈零两眼冒光，似乎大有以身代兄之觉悟，我连忙咳了一声，收回不安份的手，道：“可是，那个水夜难道不知道陈家现在是皇亲国戚么？他就不怕连累他舅父？”
　　陈鱼道：“估计常都尉还蒙在鼓里呢，水夜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想到买通江湖人物来对付我们。也是碰巧有鬼谷和沙明珠的事，才让他们钻了空子，其实水夜是想对付老七的，可是他们对老七又没机会下手。听了拈豆儿的胡吹海擂，又动了邪念，想从老五这里诈些钱财回去。反而将自己送进了囹圄。”
　　雷声大雨点小，还以为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重大阴谋呢，却原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的胆大妄为。
　　陈棋道：“这件事若是张扬开去，只怕常都尉家中要有灭门之祸。他这个人虽然骄横自大，但驻守胤川多年倒也尚还尽忠职守。我和四哥的意思，是点醒他，让他去管教水夜就是了，倒也不必通传到皇上那里。就把事情都推到鬼谷身上好了。”
　　这倒是让常都尉感恩戴德的好方法，又可以不起血雨腥风，又为陈家争取了一个有力的支持者。
　　转念一想，我道：“那几个人怎么办？”
　　陈鱼道：“他们私入五皇子府上，已是谋逆之罪。多半会判斩刑吧。小妹，这牵扯到虹风国的内政，可就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了。”
　　陈棋道：“至少他们不会受什么折磨，死得会干脆利落。这也就算是福气了。”
　　我点了点头，想起曾经有人说过，仇恨远比爱情来得持久，太多的人可以恨一个人一辈子，却不能爱一个人爱一生，心中生出无限倦意来。

《终极蓝印》
从废柴小平胸到坑蒙拐骗无所不精的纯爷们儿。priest大人的文几乎每篇我都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