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跑路”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屋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傅公子，弹琵琶的芷颜姑娘求小的带她来见见您，谢您的救命之恩。”

　　话落，屋内久未有动静，店小二接着道：“若是傅公子不便，相见，小的就领着姑娘下去了。”

　　屋内，傅沿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

　　巫云夙笑道：“傅公子，这话本子里写英雄救美，下一回就是该些美娇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的故事了。”

　　“人家姑娘都在门口站了这半天儿了，说不定只是想答谢一声，你怎么着也得给个态度，哪那么多以身相许。”

　　慕容棠说着又转向容栖，认真道：“殿下，你说是不是？”

　　容栖没想到这事会问到自己，想了一会儿，看向一脸烦躁的傅沿樾：“本就是你之事，我们如何，左右还是在你。”

　　他话是这么说，态度却已明了。

　　“我最是烦应付这些事情，我救她又不是为图个什么。”

　　傅沿樾灌下一杯酒，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响声，冲门口喊道:“既如此，便进来吧。”

　　傅沿樾气势冲冲，姑娘刚一迈步进来，对上那张还带着泪光的芙蓉面，顿时哑了火。

　　芷颜姑娘的发丝还有些许凌乱，几缕碎发落下，眼底晶莹一片，抬起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公子。”

　　这一声，虽轻，但屋内的其余三人都听得见，真好一个我见犹怜。

　　“姑娘，救你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再多言谢。”傅沿樾用了一副往日从未有过的温和面容回道。

　　芷颜抱着琵琶欠身道：“小女子没有什么贵重物事可报答公子，只这一手琵琶还拿得出手，愿为几位贵人弹奏一曲聊表谢意。”

　　说完她抬眼看向了慕容棠，显然是挑中了这一群人中最好说话的人，眼底全然恳切请求。

　　慕容棠先是一愣，然后了然，啧舌，这姑娘抱着琵琶泪目含情的样子，连她都忍不住心生爱怜。

　　她盯着芷颜上下打量了一遍，芷颜身上的衣衫经不得细看，想是穷苦人家的儿女。

　　“今日便借傅公子的面，听得姑娘雅音了。”容栖说着不轻不重地扫了芷颜一眼。

　　芷颜面上微露惊色，将目光从慕容棠身上移向容栖，眼弯了弯，笑着说：“多谢公子，民女献丑。”

　　同样面上神色不对劲儿的还有桌边坐着的其余三人，特别是慕容棠，她最清楚容栖是个淡漠的性子，怎得今日先管上了闲事。

　　她看向容栖，却被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然后移开眼，不再理会她的目光。

　　慕容棠收回视线，和容栖的目光同时落在已经抱着琵琶坐下的芷颜身上。

　　纤纤玉指一拨，琵琶声起，初听悠扬哀切，再听却又婉转柔美，是琵琶曲的经典曲目，《塞上曲》。

　　此曲一出，几人看向芷颜的目光都变了变，多是惊讶之色，除了容栖，从始至终都带着审视的目光。

　　琵琶声停了，芷颜抱着琵琶扑通一声跪地。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出整的愣了片刻。

　　慕容棠反应过来，稳着声音问：“你这是做什么？”

　　“芷颜知道几位都是贵人。”芷颜抬起头，咬唇道：“求几位贵人救救民女。”

　　“你这小娘子竟然敢算计我，枉费我还出手替你赶跑了侯育那厮。”

　　傅沿樾说着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四喜公公，麻烦您去京兆尹那跑一趟，把她带去京兆府审一审。”

　　“还请傅公子息怒。”芷颜直接摔了琵琶俯跪，颤声道：“是芷颜欺瞒在先，本无话可辩，但救几位贵人听完芷颜接下来的话，之后，下大狱还是其他，民女都心甘情愿。”

　　“傅兄何必如此着急。”巫云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们本也就是来消磨时间的，不若就听这姑娘把话说完，再做定夺。”

　　“慕容兄你怎么看？”巫云夙看向慕容棠问。

　　傅沿樾被巫云夙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事儿不是应该问在场位分最高的的太子殿下吗，怎的巫云夙却只问世子的意见。

　　他狐疑地看向容栖，只见太子殿下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傅兄，我也觉巫兄说的甚是，芷颜姑娘冒死到了咱们面前，便听她把话说完又何妨？”

　　慕容棠说着看向容栖，眨眨眼问：“容兄，您说是吧？”

　　容栖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芷颜谢过各位贵人。”芷颜将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再抬头时，印堂已经泛红。

　　傅沿樾也过了气头，愤愤坐下，指着芷颜别扭道：“你也别跪着了，坐着说吧，整的我们几个大男人恃强凌弱，欺负你一个弱女子一般。”

　　慕容棠憋着笑将脸转向另一边，瞥见容栖的目光，立马收了笑，正襟危坐。

　　芷颜得了允许，抱起地上的琵琶，许是太急，脚底踩上裙裾，跌了一下。

　　四喜忙上前帮着将人扶起：“姑娘莫急，坐好再慢慢道来，琵琶就由在下先收着。”

　　“多谢。”芷颜欠身，将琵琶递到四喜手里。

　　她坐下，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四人，轻启嘴唇：“民女本是平康坊南曲的艺妓，此一生最大的奢望便是脱了教坊乐籍。”

　　“平康坊南曲的乐妓皆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我怎从未听过你这一号名讳？”

　　一直未说一言的容栖突然开始发问，“况平康坊的乐妓擅自外出，是不被允许的。”

　　这平康坊慕容棠从未听过，她倾身靠近容栖，用气音问：“这平康坊是个什么地方？”

　　容栖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

　　在容栖那碰了一鼻子灰，她又转向巫云夙，继续问：“你知不知道？”

　　巫云夙先是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再她耳边不正经地说：“是个消遣的好去处，有机会我带慕容兄去见识一下。”

　　慕容棠抬起头，狐疑地看着巫云夙：“真的？”

　　“你们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有什么问题不能等人家姑娘把话说完在谈。”傅沿樾插了话。

　　“不好意思，芷颜姑娘你继续说。”

　　慕容棠知道是自己做法不妥了，闭了嘴，但还是白了傅沿樾一眼。

　　“民女在平康坊待了五年，就在一个月前，终于得了可以脱籍的机会。”

　　芷颜说着突然开始哽咽，顿了片刻，接着说：“原以为是生路，只是没想到竟是有去无回的死路。”

　　“机会是什么？”容栖又发问了。

　　“月前，教坊的假母来与我们一众姐妹说，有个重要的演出，只要我们讨得主人家满意了，主人家承诺帮演出之人脱籍。”

　　“最后，我们是个姐妹被带出平康坊上了马车，我们当时欢喜极了，马车都驶出城了才发觉不对劲儿，但也有达官贵人在城外建了别苑，便也没有多想，之后，我感觉身上愈发无力，渐渐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我们被关在一处暗房里。”

　　“那之后呢？”慕容棠问。

　　“我们被关了一日后，来了一个尼姑装扮约莫三十左右的女人，带着几个与我一般年纪的姑娘，给我们一人喂了一颗药丸，我们所有人身上都还软的厉害，没法反抗，只有我与一个姐姐等她们人走后，互相扣着嗓子眼，吐了出来。”

　　芷颜继续说:“又过了一日，那个女人又来了，说给我们吃下的是一种秘制的毒药，需要每隔三日服用解药，若是过了时日，便会全身如同百虫撕咬，日渐腐烂而死。”

　　说着芷颜脸上也露出些痛色，泪水啪嗒掉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听到这里，慕容棠则是看了巫云夙一眼，这东西怎么跟这家伙上次胡诌的那什么烟毒听起来那么像。

　　察觉到她的目光和想法，巫云夙向她那边歪了下头，说：“这纯属巧合，如有雷同，那也是因为天下毒药不出其宗。”

　　慕容棠没理她，而是靠向容栖，问：“殿下觉得这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目前存疑，再听听她接下来怎么说。”容栖对这种区别对待很受用，难得和颜悦色回答。

　　“然后她带着我们出了暗房，我趁着机会偷偷瞧了，那确实是个尼姑庵，内里走动的只有女子，也全是尼姑装扮，我们梳妆打扮后也全被换成了尼姑装扮，被交待要服侍好晚上接待的贵人，若是服侍不好，便不给解药。”

　　“我们中许多人虽乐妓，但在平康坊以卖艺待人，也未服侍过人，有个性子烈的姐姐，受不得这屈辱，便一直待在房内，三日后，果真应了那个女人先前所说，从脚指头开始，一寸一寸向上腐烂，气绝而亡。”

　　芷颜说完直接哭了出来，还是泣不成声道：“我们接待的那些达官贵人……，我……跪在地上哭着求情，但却被更残忍粗暴的对待……”

　　芷颜抬起双臂，宽大的袖口下，两支胳膊上全是伤痕，皮鞭留下的鞭痕，还有刀具的划痕，触目惊心。

　　“你既已然逃了出来，为何还要求我们救你？”容栖没什么动容，依旧追问。

　　芷颜又跪在了地上，求道：“尼姑庵里除了乐坊去的姐妹，还有许多良家女子，求求几位贵人救救她们。”

　　“你这姑娘倒是还有几分舍生忘死的气概。”

　　傅沿樾说着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走到芷颜跟前，“你先起来，你这请求我接下了。”

　　“多谢公子。”芷颜含泪看着傅沿樾道。

　　“真是个莽夫。”慕容棠小声嘀咕，“看见姑娘家哭就心软。”

　　巫云夙也站起来，慢慢走近她，问道：“你在平康坊时应该也见过许多达官贵人，在尼姑庵里可有遇见识得之人？”

　　芷颜摇摇头，回道：“每次都会被蒙着双眼带进去，那些人也刻意变化了声音，无法知晓服侍之人是谁。”

　　“巫兄，此事我管定了，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傅沿樾排着巫云夙肩膀问。

　　巫云夙看向芷颜，一脸和善道：“姑娘此事何不直接报京兆府？”

　　“没有用的，与我一同逃出来的姐姐去了官府，冤情还未述，便被官府以乐籍女子出逃为由下了狱，至今生死不明。”

　　她越说，其他人的脸色也跟着变化，特别是傅沿樾。

　　“简直岂有此理。”傅沿樾道，“姑娘现下可有安顿之处？”

　　“民女是逃出来的，不敢随意走动，今日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还望几位贵人恕罪。”

　　今日的事，屋里这几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知而不语。

　　最后，四喜带着芷颜出去，按照傅沿樾的吩咐安顿下人，又跑了一趟京兆府打探消息。

　　巫云夙捏着下巴思岑片刻，说：“看来那姑娘所言不假，可这事也不是我们说想管就能管的。”

　　“这件事的关键是要确凿的证据，不然官府不会站在出逃乐籍女子这边。”

　　容栖站了起来，接着说：“所以我们得先去那尼姑庵打探一番。”

　　慕容棠眯起眼，看着容栖，今日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热心肠，不仅救人救到底，还送佛送到西，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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