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难度封狼雪

　　玄铁箱到底是江湖的东西，放给朝堂上那些人办起来估计要耗费不少时间，而魅阁和唐门早年又联系紧密，若是问起来速度也要快上不少，是以贺茵刚得了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将此事落到实处，不过霸州也好，蜀中也好，离汴梁着实有些距离，因此消息回的也就没那么快。

　　温姚希来的突然，贺茵正在独酌，匆匆放下酒杯：“怎么过来了？”

　　温姚希单刀直入：“玄铁箱可有消息了？”

　　贺茵走向大堂，端回一碟小菜，放在院内的石桌上：“哪能呢？从这传消息去蜀地，何止这一两天的功夫？正是晌午，用过饭了吗？”

　　桌上只有贺茵一人的酒杯，温姚希看了一眼，也不纠结，拿起茶杯倒了酒，自顾自斟饮：“没呢，本事要和温老爷一起共进，没想到他怕是天黑才能回去。”

　　贺茵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诶呦，你用这么大的杯子，一会儿喝醉了怎么办？”

　　贺茵说着转身又出去，不一会拿着酒杯回来，给温姚希换上。

　　温姚希笑笑：“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壶下肚，也未必能有半分醉意，近日多事烦忧，心中郁结，也只能靠这些缓口气。”

　　贺茵叹着又给她满上：“着急也无用，对方都不知在这京中埋了多久的线，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理得好的？不过好在唐门之物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又有金羽卫那边相助，一黑一白两道都在忙于此事，又有什么查不出的！”

　　温姚希闭着眼睛，似乎在尝这酒的清冽，三杯下肚，眼睛睁开之时却未有半点醉意，反倒是更加清明几分，她缓缓开口：“怕的就是没有时间！”

　　院内石头拱门之间有一人影顺着青石板面的纹路渐渐伸长，贺茵早有察觉，早一步起身迎上去，接过来人手中的漆面牡丹纹食盒，打开看了几眼，便吩咐道：“去外面守好，别让外人进来了。”

　　小二点了头，退着出去了，关上了大堂和后院之间的木门，贺茵这才拿着食盒回来，将饭菜一一摆放上来：“多想无用，还是先填饱肚子才是。”

　　贺茵看着温姚希没什么动筷的意思，于是主动给她碗里夹了些菜：“好歹吃点。”

　　温姚希不好拂了她的面，只好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热乎乎的食物下肚，还真是舒服不少，她看着贺茵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主动交代：“那封信是李初言派人送的，仵作留下的图案，他已经查到了来源，看意思应当不会将镇北军的事情说出去。”

　　贺茵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不过当得到确定之后，眉梢的肌肉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温姚希摇摇头：“说是希望和我继续合作此事，关于镇北军，他似乎也不相信当年昌宗的说法，不过他内心的想法，恐怕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道。”

　　温姚希本以为以贺茵谨慎的性子，会劝她远离李初言，没想到后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现下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和他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我们时间不多，二来这里也不是霸州，魅阁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若有朝堂之人相助，行事也要便利许多，更重要的是，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如今后悔那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温姚希笑了一声，拿起酒壶给两人满上：“我还以为你会反对。”

　　贺茵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还真把我当成什么胆小之辈了不成？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他能抓住你的把柄，你还不能抓住他的？合作才能把握机会啊！”

　　温姚希一口饮尽杯中酒，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自己和李初言发生的一切，失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似乎是从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就被怀疑上了，又或许是比这更早的时候，因为她的轻敌、因为她的江湖做派，注定让她在这会吞噬掉一切的汴梁官场上万分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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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房舍所属查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的是这所有买卖租赁都会在府衙登记，难的是房舍太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登记是一回事，时过境迁，发生变更甚至不明归属也是常有，才查阅不过一半，错漏的房舍竟然已有近十处，不过好在金羽卫行事不用经过层层报备，各方司属也不敢有所推脱，是以预估下来，应该能在傍晚时分一一排查清楚。

　　柳风轻扣敞开的木门，提醒李初言自己进来了：“大人。”

　　李初言闻声抬起头，揉了揉已经有些疲倦的眼睛：“查的怎么样了。”

　　柳风将羽卫目前搜集到的情报呈递上去：“羽卫根据测量，排查出了一些可能存在暗室的房屋，目前已经通知望火楼的衙役，帮忙盯着梢，一有消息，便会通过旗语传递到大内，另外就是关于唐门玄铁箱之事，虽然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了蜀地，不过这些江湖门派未必会乖乖配合。”

　　李初言一遍翻阅着柳风呈递上来的四厢内的一些房舍信息，一边皱着眉头问道：“怎么都是民用？那些世家官用的呢？”

　　柳风愣了一下，大人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啊，难道说那高堂之上竟出了内奸？他不敢胡乱猜测，只能据实回答：“官用宅都有登记在册，所属机构牵涉复杂，金羽卫虽然有权彻查，但怕引起朝堂重臣不满，至于世家屋舍更是如此，皆有仆役守卫在外，若是派人探查，恐引冲突。”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这汴梁城内？如今昌宗尚不能以身作则，平日里挥霍无度，国库空虚早就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崔柄之所以能平步青云，也是因为帮昌宗找了些能敛财的法子。上行下效，层层压榨，不知道有多少民脂民膏进了这些官员的钱袋子，若是乍然搜查，恐怕那些人会以为是金羽卫在暗中调查贪官污吏吧？，

　　李初言冷哼一声：“也是，这心中有鬼之人可是遍布京城啊！唐门的事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帮我们查清楚了，到时候估计能缩小不少范围，至于房舍之事，对于不便明查的，那就去派人查清楚那些官员背后有没有和辽人交往密切的，或是派人一一盯着，我怀疑他们最后的目的和辽人使团有关，因此这两天不可能没有什么动作，另外鸡儿巷也派人盯着，这地方鱼龙混杂，又是收钱不问来历的处所，藏起身来自是比客栈等地方便许多，派几个机灵的，装作客人暗中打听一下，近一个月有没有什么生人常去的，汴梁发财的机会多，然而有钱人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能日日去那种地方的，放眼望去也就那么几个，那些个龟奴没道理记不住。”

　　柳风的性子最好的一点就在于不多问，虽然对于李初言的话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也只是压在心里，应了声是便下去忙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李初言站在汴梁城防图前许久，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可以在汴梁弄出大动静的方式，越想越觉得心惊，无论是水渠下毒还是火烧灯架，哪种都比如今这种法子要省时省力的多，更何况按照温姚希所说，那种药物也只是让人发疯，并不会像苗疆蛊毒那样可以控制别人，这样费时费力又风险巨大的方式，背后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若是目标是上面那位，那趁着昌宗去艮岳或是拜佛的时候更好下手，辽人入朝，昌宗也不会亲自迎接，何必偏偏挑着这个时间？若是要趁着人多闹出更大的动静，放火都比这法子好用。

　　仿佛一根蜡烛突然被点燃，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突然有了突破，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觉得这些人都是对大宋有恨，因此目标也应该是大宋官员、百姓甚至是皇族中人，可是为什么不能是辽人呢？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战事，找个借口破坏檀渊之盟，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说起来今日一早李初言便急急忙忙地去寻了昌宗，可惜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觐见，而这样的事情已非罕见。

　　昌宗懒政，从前便是全权交给安士颜，安出事之后就扶持崔柄上了位，后面这位宰相，通过扩大交子和盐引的使用范围，在大宋大行发放票据，以此来帮助昌宗搜刮民间财物，那些超过需求的交子和盐引则变成了无法兑现的金钱和盐，大宋虽然商业远超前朝，不乏富商，但此举还是引起不少民愤甚至于惨剧，从前还有安士颜压制着，如今崔柄在昌宗的支持下，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民间的怨愤暂且不论，崔柄此举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充盈了昌宗自己的腰包，他也因此到了权势滔天的地步，比起从前的安士颜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有甚者，他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明里暗里不知给李初言这样的对立之辈下了多少绊子，更是靠着肃清安党的由头，不知道排除了多少异己，若是从前昌宗还是在勤政与享乐之间摇摆不定的挣扎，现如今的他已在崔柄的谄媚下忘记了祖先的教训，一昧得只剩下“仁”了。

　　李初言心底焦急，现如今大宋百废待兴，哪里有金钱和兵帅能与辽人抗衡？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天功夫了，若昌宗不信，恐怕他的担忧就要变成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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