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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天
三日后。
浩浩山门前，天穹辽阔，洁白云梯一层一层堆叠而上，遮不住耀目日光，自临台山巅吹来的寒凉冷风夹杂着星点雪花，吹起山门前千百修士的衣袂猎猎。
修士们摩肩接踵，挤挤挨挨，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边际，人人脸上夹杂着殷殷期待和兴奋。
这些都是来参加屠妖大会的道门弟子。自入了道门之后，护山大阵开启，除了地阶以上人族弟子，其他修士不可乱动修为，否则动辄会遭受阵法反噬——这也是为了确保此次屠妖大会平安召开，不至于被一些杂碎小妖扰乱了秩序。
于是，修士们无论老少，只好舍了用惯的佩剑，沿着五千台阶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从远处眺望，青玉台阶上群白的修士仿佛碧玉上的一团蚂蚁，缓缓地向上蠕动。
临近山巅，那凛冽的寒风呼啸更甚，尖啸之声划过耳膜，刮得人耳边隆隆的。
忽然日光一暗，有人隐约察觉不对，抬头向上望去，随即震惊地张大嘴——一只半腐烂的巨龙几乎吞食烈日，白骨森森的龙尾一甩，恶狠狠地砸在护山大阵上。
一刹那，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何方妖孽！速速受死！”几十地阶弟子神色凛然，持剑施决，凌空而起，衣袂纷飞，指尖做诀，迅速成阵。
“泰山阵成！”
雷霆巨响，一座万丈高的巍峨大山凭空拔起，悬在半空，随即巨山压顶，气势倒千邪并魍魉。
骨龙中段以后被石山压尾，发出痛苦的嘶吼，一时间天地间飞沙走石，甚至又修为较低的弟子双耳中渗出殷红血丝，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路滚下五千碧玉台阶。
结阵的修士不敢有丝毫怠慢，金光冲天而起，下一个杀阵转眼又成。
在今日之前，负责执掌三千道门的门主清虚真人早已告知门内上下，妖君身为十万大山之主，如今被捕剖丹，妖族势必不会轻易了之。
全道门上下早已严阵以待。饶是这鬼气森森的骨龙出现时神出鬼没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幸得准备充分，场面仍在道门的控制之中。
“问天地，召毫光！”
原本被漫天风沙遮蔽的灰暗天穹中仿佛龟裂一般，绽开丝丝裂缝，无数道灿烂而刺眼的金光从缝隙中射出，而光芒落到骨龙身躯之上却仿佛一根根烧得炙热的绣花针-刺穿皮肉，伴随着“呲呲”地牙酸之声，骨龙身上仅剩的半截血肉仿佛融化了一半，连皮带血地往下砸。
“我XX！”有修士躲闪不及，被掉下的污血烂肉砸了满身，下一刻整个人就仿佛被扔进热油锅之中，浑身冒出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仿佛癞蛤蟆背上的血水泡泡，痛得满地打滚，却无人敢伸出援手。
傻子都看出来了，那骨龙身上的血肉带毒，触之即死，他们来临台山上观摩屠妖大会，可没想过要为了救人而把自己搭进去啊！
非要怪，就怪三千道门这帮一见妖就提剑不认人的疯子！不知道下面有人吗！
简直是大王打架小鬼遭殃！
天上，那只骨龙还在云层之间翻滚嘶吼，毒血如豪雨泼洒而下，一整片天际都染成了血红。
它在辗转的空隙里，还不忘奋力用那只长着锐利骨刺的长尾狠砸护山大阵的金光罩，振山撼地的震动沿着罩光传进山底，连带着大地都战栗一般地摇晃，青玉台阶被拦腰截断一条大口。
黄阶的低微修士早就死的死、伤的伤，而这回终于连地阶的修士都撑不住了，有人差点掉进地面裂开的口子里，幸好身边伸来一双手，将他扶住了。
修士捂着胸口，吓得面无人色——要知道这青玉台阶下可是临台山的血池狱，且不说那时时刻刻燃烧着煞火、可以把人一身骨头融得渣都不剩的岩浆血池，就算碰上里头关押的各种穷凶极恶的重犯，他这条小命简直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多谢，多谢这位姑娘！”修士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对眼前这个雪中送炭的女修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少女一身红杉如火，眉目潋滟，朝他盈盈一笑：“不用谢。”
然后往他后颈一个手刀。
直到晕过去都没理解目前状况的修士：？？
“有妖人奸细混入！”
路长惟刚把那晕厥的修士拖到一边放好，便被路人发现了。她一挑眉，顺手抽出修士腰间的佩剑，返回看身后已经严阵以待、围成半月形的道门弟子。
“该不该说不愧是三千道门呢，”路长惟“啪啪啪”地鼓掌，“这么快就能发现我，还能在发现之后立刻反应、结阵攻击，好厉害。”
“你浑身妖气，定是与妖邪勾结！废话少说！速速受死！”
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临台山，又能在方才骨龙与地阶弟子混战时毫发无伤，此人定然不可小视。
闪闪寒剑如飞雪一般向她袭来，路长惟讶异道，“嚯，好厉害，得让山里那帮没见识的飞鸟鱼虫也学一学。”
“不好！”有人见她伸手掏向怀里，心中警铃大作，“有暗器！”
从她扔出的储物袋中涌出了无数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东西——正是荒山上从十万大山逃出的数百妖兽。
“轰隆”一声，远远天边金罩塌陷一角，泄露出的灵力燃成火焰冲天而起，热浪滚滚，烧焦了不少地阶修士的道袍。
路长惟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看着眼前混战成一团的修士与妖兽。
如她这般良善之辈，当然见不得桃桃落泪恳求（并不是贪图桃桃承诺的事后藏宝洞中的报酬），于是一口应允，加入早就集结好的妖族起义军，在屠妖大会上劫狱，顺便捣乱。
要攻入临台山，首先需要攻克的难关便是如何打破那道专门为限制妖兽和黄阶以下修士施法的护山大阵。幸好骨龙虽然平日里在她面前只会撒娇卖萌求贴贴，但关键时候打起头阵来还是很靠得住。
路长惟抬头看了一眼仍然与修士缠斗不休的骨龙，心道回去后得给它炖点骨头汤补一补钙，这损耗得也太多了。
等破坏了护山大阵，剩下的就简单很多：她找准机会，将事先藏在储物袋芥子空间内的妖族尽数放出，对剩下的修士打个措手不及。
她对这些修士本就没什么感情，人妖二族的区分在她眼里看来也不大，反倒是云游四方的许多年中见识了不少披着人皮的兽心和与人为善的妖族。
“一切尽在我预料中嘛。”路长惟对自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
一剑出鞘，携带斩杀万鬼地雄浑气势笔直擦过路长惟的脖颈。
一道血花飚出。
来人一身白衣胜雪，翩然落地，发须皆白，浑然不似尘世众人。
清虚真人微微一笑：“赤霄，你我终于相见了。”
路长惟抹掉脖子上的血，疼得龇牙咧嘴：“老爷爷，我们认识吗？”
“老夫认识你，但你应当不识得老夫。”清虚真人缓缓抬手，雪亮的长剑周身萦绕着雷暴般的紫电，“噼啪”作响，“你的名字，老夫在窥天机前已读过成百上千遍。”
“窥天机？”路长惟在她贫瘠的知识库里搜肠刮肚，才勉强从记忆角落里找出了对它的印象，“就是那个可以预测一切人命数的天道代言？”
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清虚手中的长剑，见他似乎还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便想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窥天机还会写我这种草头百姓的故事吗？那上面怎么写我的？”
“路小友无需妄自菲薄。”清虚真人呵呵一笑，“依窥天机所言，路小友不日便会以赤霄魔女之名，毁天地，灭众生。”
路长惟：？
第一次见面就说她是灭世大魔头是不是过分了点啊！就算你年纪大了也不能这么倚老卖老吧！
路长惟刚要出口反驳，脑内却灵光一闪——悬崖之地，桑田中，那团突然出现在自己识海里、又突然消失在自己胸口的白光，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对了，那玩意好像还自称天道来着。
路长惟皱眉，脸上阴晴不定，“你们道门，不会喜欢搞仙人跳吧？”
一个两个都这么神神叨叨、装神弄鬼的，还反复强调她会变成毁天灭地的大魔头——怎么着，是想给她洗-脑？
听完她出口不善，清虚真人也不恼，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那洁白如雪的山羊须，“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路小友若不信，指日便可待之。”
信你才有鬼！
“亦如，老夫今日前来，便是受窥天机指引。”清虚真人手里的那柄长剑终于凝聚雷光，剑芒所涉之处，连无形的空气都似乎被吸出了气旋的陷涡。
路长惟本能往后一退，脚边一粒石子滚入身后青石玉阶的缝口中，坠入翻滚的血池岩浆，化为一缕炽热白烟。
“老夫想要试试自己今日能否逆天而为——将赤霄魔女斩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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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文提过了但是以免忘记——我流修仙等级设定：自上而下，天地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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