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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
出去的路并不漫长,没过多久,打开一扇门,阳光就出现了眼前,远处青色的麦苗随风掀起波浪,近处墨绿的夏木枝叶繁茂,鸟叫蝉鸣之声不绝于耳。
织玉一眼认出,这是月鹿郊外的仙池山,因为山上有一汪天然的温泉而得名,只是早些年彦皇命人在温泉上修了一座行宫,温泉普通人便不得见了。
山下还有一座卖酒的山庄,打的名头是此山灵秀,不仅有温泉,还有灵土,埋在这里的酒,开封后也更为醇香,许多人冲着这个名头来买酒,山庄的生意很是红火。
不过织玉清楚,这山庄其实是温家的产业,建在此处,既像是护卫行宫,又像是监视行宫。
看他们一一出来之后,温如禅站在暗道出口处,并不去看谢砚和织玉,一向和煦的声音也有些冷,“谢大人,这是我温家的禁地,希望你们不要再误入进去,今日我是看在织玉的面子上才带你们出来,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误入?哈哈哈哈,温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他们这哪里像是误入了,明明就是蓄谋已久。”古怪的女子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来,失血过多的嘴唇有一些苍白,笑声也有些虚弱,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原来这就是色令智昏,可惜我怎么没有这个好运气,那边那位妹妹,你看看,这种才是好男人,你不跟着他,却要跟着身边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就不怕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吗?”
虽然织玉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话说得没错,但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还是让她眉头皱起,她抬头看向谢砚,谢砚显然不打算理会那女子,只是对温如禅说:“多谢温大人,只是我和阿玉都不喜欢欠人人情,我会为你准备一份谢礼,过两天会有人送上。”
温如禅脸色一白,什么也没说,回了暗道之中,当暗道门自身后缓缓关上,他才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谢谢,但是……”
但是什么?他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大约也不是什么想听到的话,没有听见倒少了一点儿伤心,
而在外面,温如禅一走,古怪的女子又咯咯笑道:“这位妹妹,你怎么这副表情,该不会是你突然醒悟,想随他一起走了吧,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我会帮你的。”
织玉终于忍无可忍,“够了,闭嘴。”
古怪的女子被她这么一吼,也吓了一跳,姣好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恼羞成怒,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你说对吗……谢大人?”
尾音上扬,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她意有所指的声音落到栾辙耳中,面色一沉,当即拔剑过来,女子向后一闪,广袖挥舞,挡去他的攻击,同时不忘向后面的谢砚和织玉叫道:“照卿,你非要对我如此无情吗,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了吗?”
此言一出,织玉脸一黑。
果然是旧情人。
“海誓山盟?花前月下?”谢砚终于望向她,淡淡一笑,一拂衣袖,走到打斗中的两人面前,迎风而立,风华摄人。
女子看得痴了,玉容上浮现红霞,有些沙哑的嗓音语调羞怯,“我就知道,你没有忘,人生苦短,我们莫要再争吵了好不好,我要随你回齐都去履行婚约,到时候,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履行婚约?织玉听得直皱眉,怎么又来一个婚约。
谢砚长眸看向栾辙,栾辙当即奉上长剑,谢砚握住剑柄,剑尖指向地面,又向女子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背对着织玉,织玉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看见女子骤然变了的脸色,听到女子不自在地干笑道:“照卿,你想做什么,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
“是吗?”谢砚语气淡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胆子挺大的。”
女子站不住了,连连后退,惊恐地叫道:“你难道还要杀我一次?”
谢砚挑眉:“有何不可。”
***
从仙池山到宋府,中间隔着很长的一段路,等到三人慢悠悠地走到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回栾辙没有再躲在暗处,和他们一道进了宋府。
温家的宴席还在继续,宋晏舟也还在温家,宋老爷热情地招待了三人,对于突然出现的栾辙,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长夜漫漫,织玉在房间中坐立难安,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当她终于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在暗道中,被各种事情一打岔,她竟然忘记了和宋晏雪的约定,现在再去温家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她懊恼地起身,披上外衣出门去,却见谢砚也在院中,坐在廊椅上,把玩着一枚铜钱。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过于深沉,织玉恍惚间觉得,他的眉宇间竟然有一丝黯然。
黯然?
织玉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词语放在他的身上,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她见到的他,或认真或戏谑,或温和或嘲讽,都总是从容不迫,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织玉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是当她还想再仔细分辨时,他已经看到了她,向她招了招手,刚刚的表情转为如月色一般温柔的笑意。
织玉刚一过去,就被他拉入了怀中,也许是因为在院中坐的久了,他的怀抱不似平常温暖,些微凉意钻入她的衣袖,手臂上的寒毛竖了起来。
他似有所觉,握住她的手,揉捏着手心的一点点软肉,于是凉意被驱散,奇异的热流攀上手臂,拉扯着她靠的更近。
“公子。”织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出来,是源于一时冲动,风一吹,倒也冷静下来了,现在过去,难道能把宋晏雪从洞房里拽出来不成。
这个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换一个称呼吧。”一束青丝穿过谢砚的指间,他轻轻搅动手指,让青丝缠绕成一圈一圈,又自指尖溜走。
怎么突然不让叫公子了,织玉疑惑,忽然想到白天和温如禅的对话,那时她也叫温如禅“公子”,这是还在温家时的称呼,全无绮念。
该不会是因为听到这个,让他介意了起来吧。
那叫什么好呢?
织玉陷入了沉思,直呼其名?总觉得怪怪的,有时一时性急叫一叫也就罢了,这夜深人静良辰美景的,倒是叫得生疏了。
难不成要叫他照卿?思来想去,竟然只剩了这个称呼,只是一想到今天是从谁的口中听到的,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谢砚奇道。
“我想到了那个人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好笑。”
白天在仙池山上,当谢砚说完“有何不可”之后,那个古怪的女子竟然没有一点儿犹豫,头也不回地跑了,她步若乘风,轻功很是了得,织玉瞧见还感叹了一番,能被囚禁在温家暗道中的,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弱女子。
谢砚抚摸着她腰间柔顺的乌发,笑道:“既然能够想到她,你想以字来称呼我?”
近些年以字来称呼他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极疏远的字眼,虽然他并不会为此感伤,但若是能从她口中听到,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只想象了一下,便叫人期待了起来。
“可以吗?”
清丽的面容上有一点儿犹豫,面颊上却浮现了一层薄红,如同上好的玉玦在月光下沁润出华彩,令人心旌摇曳,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果然见到那薄红加深,就像完全绽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求之不得。”
他言语中的期待完全不加掩饰,眼神也是热烈,让织玉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最近时常感受到的某种危险,赶紧低下头:“现在不行,我……我有事要问你。”
谢砚笑着看着她,没有拆穿她的慌不择言,“什么事?”
其实这只是借口,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今天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一团迷雾。
他是怎么知道温家的暗道的,去那里是为了什么,一切的一切,到最后,最先问出口的却是,“她到底是谁?”
旧情人?未婚妻?
从他们的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不多,这两条最为抓人眼球,尤其是在刚经历了宋家对于未婚妻的误解时,又显得尤为突出了。
“她叫萧洛漪,齐都人,是我母亲两年前选定的儿媳妇。”谢砚缓缓说道,比起那女子的身份,他竟然真的没有推脱地说了出来更令织玉惊讶,“她在齐都素有才名,身份也特殊,我当时,咳,无心情爱,觉得她的确是一个靠谱的人选,就答应了。”
织玉侧目,原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从今天的一面之缘来看,萧洛漪跟靠谱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
“你们的婚约……”织玉怅然若失,走了一个裴明钰,又来了一个萧洛漪,她都忍不住想要抓着他问,他到底有几个未婚妻了。
“我说了,我现在没有未婚妻。”谢砚神色坦然,“你瞧我和她之间还像有婚约的样子吗?”
“的确不像。”织玉摸着下巴说道,何止不像,简直就是跟仇人似的,而且听萧洛漪话里的意思,谢砚还“杀过”她一次,就这样,她还对他念念不忘,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没有未婚妻,也有可能早就妻妾成群。”
“是。”谢砚严肃应道,织玉呼吸一滞,下一刻他却突然大笑起来,“正好你嫁给我,做我第……嗯,第十九位夫人,怎么样,我可以保证你比前面十八个都要重要。”
“想的美,谁要嫁你。”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织玉失笑道,自他怀中起身,作势要回房间。
他将她又拉了回去,抱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听了萧洛漪的话,会相信她所言。”
说到这个,织玉有些无奈,“她想害我,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在暗道之中时,虽然萧洛漪极力掩饰,但是织玉还是看到了,那一道对自己造成威胁的银光,是从萧洛漪所在的地方闪过的,当时,她的周围可没有别人。
而且离开之时,织玉又看了一眼地面,注意到一根琴弦被丢弃在角落里,琴弦的一端沾有血迹,正与萧洛漪手上的伤口吻合。
当时萧洛漪握着这根琴弦,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下手,都因为谢砚的干预未能得逞,这种情况下,是敌是友一目了然,即使萧洛漪所言让她在意,她也不会完全相信。
“我的阿玉变聪明了呢。”
织玉嘴角抽了抽,想回他:“我一向很聪明。”但且不说这话像小孩子吵架似的,就说白天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她说不出口了,他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越想越气,于是她冷笑道:“被骗得多了,可不就变聪明了,萧洛漪有句话还是没说错,我以前总是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看来,该多担心担心自己。”
谢砚将她抱在怀中,埋首在她肩膀上,闻言笑了两声,湿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锁骨和颈部,织玉以为他会吻上来,毕竟此前他们的对话都是如此结束,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许久之后才说:“很快了。”
什么?
织玉皱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知道是夜色渐渐深了,还是他的怀抱太温暖,她忽然感觉困意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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