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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03
这天周日,天空阴郁。
篮球场砰砰砰的球声不断,一群少年在肆意奔跑。
“走了,你们慢慢打。”林澈曲腰在篮球架下方的底箱拿起外套,打算回家吃饭。
“再打一会呗。”穿着蓝色球衣的男生抱着球,抬腕看了眼电子表,才六点十分。
林澈留下背影,挥了挥手。
少年额前乌黑碎发因长时间的运动出汗被打湿,他懒洋洋说道:“到饭点了,下次再打。”
见林澈即将走远,周翌晨扯着嗓子:
“那林澈——”
“明早记得早点来!我需要数学卷子!”
林澈背朝一行人,懒散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出门打球时,任怀因专门叮嘱过林澈,今晚林庆怀要回家吃饭,必须按时回来。
眼下少年并不着急,正慢悠悠朝家的方向走,跟散步一样。
饭点是六点半,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他是想回家冲个澡才提前离开。
林澈有轻微洁癖,打完球身体出了汗,不舒服。
正值下班时间点,院子里行人纷纷。
少年单手插兜,走到拐角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距离越走越近,林澈确定,还真是她。
一棵高大繁茂的树立在巷口,刮起风来,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女孩蹲在一个被杂物堆满的墙角。她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脑后马尾辫摇摇欲坠,头发杂乱。
墙角处有别人遗弃的桌椅,陈旧脱色的老式沙发,一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垃圾桶旁倚着一个布满污垢的毛绒大熊玩偶。
距上次和她见面,是两周前,也是在篮球场。
林澈在脑中回忆片刻,眼皮懒懒一掀,叫出口。
“陈舒望。”
声音干净清冽。
陈舒望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过头,眼前一亮,欣喜道:“哥哥!”
林澈走近,停在陈舒望身后不远处,大概有一米远。
他眉眼一挑,嗓音散漫慵懒:“在这干嘛。”
陈舒望招手,语气轻快:“哥哥,你快过来!”
林澈好奇走近,站在陈舒望身后。
这堆杂物旁静置着一个纸箱,里面窝着一只小狗,毛是淡黄色的,看体型应该是才出生不久。
“这里有只小狗。”陈舒望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脑袋。
林澈见状,忍不住提醒:“别摸了,不干净。”
陈舒望即将再次落到小狗脑袋上的手一僵,停顿几秒后,她嘟嘴小声嘀咕了句:“才不是呢。”
没在意女孩的回答,少年撑着膝盖缓缓蹲下,阴影瞬间盖住小狗。
“哥哥,它好可爱啊。”陈舒望甜滋滋说道。
林澈垂眸看了眼腕表,缓缓开口:“你不回家吃饭吗?”
陈舒望听即心里一惊。
先前在那边玩游戏时,陈舒望碰到从超市回来的沈淑琴。沈淑琴特意提醒她,今晚要下雨,早点回来。
然而眼下....
十分钟前,陈舒望与小伙伴们在篮球场解散。
当她走到巷口,嘤嘤地叫唤声勾走了她的注意。闻声走近,居然是一条软乎乎的奶狗。
天色渐暗,树叶摇曳不停,城市霓虹灯盏盏亮起。
意识到在此逗留的时间过长,再晚一会儿,妈妈就会出来找自己了,但是....
陈舒望看了看小狗,又偏头看向林澈,欲言又止:“哥哥我能把它带回家吗?”
即使林澈蹲着,也比陈舒望高出两个头。
她仰着头,那双黑亮的眸中装满渴望。
林澈耸肩,无所谓地说:“你回家问你妈。”
他说了又不算。
并未得到肯定答案,陈舒望叹了口气,又不舍地摸了摸小狗:“你在这乖乖的,我会带你回家的。”
她的语气,像在许下诺言一样认真。
-
饭厅灯光明亮,客厅电视传来化妆品广告的推销词,一家三口坐在餐桌旁,正在吃饭。
沈淑琴发现今晚女儿不如往常活跃,吃饭心不在焉,桌上摆着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也没怎么动筷。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陈舒望的碗里,“想什么呢?”
陈舒望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只小狗上,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告诉妈妈这件事。
她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舒望怔怔看向碗中白米饭上的那块焦黄排骨,愣了会儿,她将筷子放在一旁,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沈淑琴很有耐心,见陈舒望有事要说的模样,也放下筷子,打算认真听女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扭捏半晌,陈舒望终于开口:“妈妈,我们...可以养一只小狗吗?”
沈淑琴明显愣了下,消化完女儿的这句话后,沈淑琴面不改色,拿起筷子继续夹菜,“怎么又突然想养小狗了?”
陈舒望把回家路上偶遇小狗的事件告诉父母。
“不行。”
沈淑琴语气干脆利落,带有不容否定的坚决。
她对陈舒望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但也不会什么事都顺从。
是养条狗,又不是买玩具。
“可是——”
陈舒望急着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沈淑琴无情打断。
“没有可是,吃饭。”
被拒绝后,陈舒望感到委屈,可怜兮兮噘嘴看向陈斯民,想让爸爸帮帮忙,劝劝妈妈。
沈淑琴用行动给了陈舒望一个下马威,她用筷子重重地敲了下瓷碗边缘。
清脆的“怦”一声,似是一记警钟敲进陈舒望心里。
“别看你爸,这招没用。”
陈舒望没再说话,心里难受。连菜也不夹了,泪眼汪汪扒着碗里的白米饭。
似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心里的委屈。
陈舒望长相甜美可爱,每次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会骗过多少人。
有一次,去爷爷奶奶青峦山的家里。因为贪玩儿,陈舒望不小心把爷爷晒在院儿里的药材弄洒一地。事前沈淑琴就提醒过她,不要把爷爷的药材弄洒,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沈淑琴看到后非常生气,拿着鸡毛掸子作势要教训陈舒望,她见状赶紧可怜兮兮求助奶奶。
奶奶是最宠陈舒望的人,见不得她一脸委屈,就把她护在身后,不让沈淑琴靠近她。
陈斯民自是见不得女儿受委屈,但碍于妻子的面,也不能万事都顺从女儿。
他接连替陈舒望夹了好几块排骨,而后语重心长解释道:“宝贝你看,养条狗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狗狗和我们一样,它每天都要吃饭,每天还要去遛它。爸爸妈妈平时上课都很忙的,你也在学校上课,那么平时谁照顾它呢?我们把它带回家了,不能放任不管对吧。那它自己在家的时候肯定会很孤单,爸爸换个例子来讲,如果舒望每天只有自己在家,爸爸妈妈都不在,也没有同学朋友陪伴,那舒望是不是也会很孤单呢?”
陈舒望咬唇眨眼,似懂非懂,被陈斯民的逻辑绕了进去。
她听完满脑都是,小狗自己在家也会很孤单的吧。
陈舒望吸了吸鼻,她看似淡然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委屈和无奈:“知道了,爸爸。”
说完,她垂着脑袋,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半小时后,陈舒望吃完饭没回房间,而是把作业拿到了茶几上做。
没多久,外面狂风肆虐,随后暴雨如注。
听着窗外嘀嘀嗒嗒的雨声,陈舒望抬起头,落地窗被雨水用力冲刷着。
她攥紧手中的铅笔,有些不安。
小狗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吗...
小狗现在会不会已经被淋湿了...
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不住,陈舒望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按响隔壁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林澈,他低头看着眼前穿着雨衣,撑着小伞的女孩。
她撇着嘴,可怜兮兮,整个人都笼罩在伞下,看着更加娇小。
“哥哥....”
陈舒望眼睛泛着水光,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欺负了。
被沈淑琴拒绝后,她的心里还在难受。
林澈撑着把黑伞,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小狗...”她的语气带着哭腔,双眼氤氲着一层雾气。
林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进来等我。”
陈舒望挪到门檐下站着,乖乖等待林澈。
三分钟后,林澈提着两个塑料袋走出来。
不知道哥哥提的是什么,陈舒望也没心问,她现在只想知道狗狗情况如何。
两人撑着伞,顶着瓢泼大雨走到杂物角的时候,原本应该在纸箱里的小狗不见踪迹。
找了一圈,最后在那个破旧不堪的沙发底看到了它。
纸箱早已湿透,软软塌陷在那里。
林澈单手撑伞,从塑料袋里拿出毯子,将其铺在桌底。
毯子样式陈旧,水洗的痕迹较为明显。
铺完毯子后,林澈伸手,没在意小狗身上的水渍,将小狗从沙发底托出,放到毯子上。
小狗乖巧趴在上面,蹭了蹭,发出嘤嘤地叫唤。
陈舒望没有吭声,握着伞柄,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紧接着,林澈又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张毯子,这条比上一条小很多,他将毯子对折后递给陈舒望:“你给它盖上吧。”
陈舒望愣了下,单手接过,蹲下身,轻轻将其盖在小狗身上。
她摸了摸小狗圆圆的脑袋,一脸认真。
狗狗你等我,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两人的鞋子早已被雨水浸湿。
雨夜凉意明显,陈舒望出来时没穿外套,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外面披着雨衣。
一阵狂风刮来,她打了个寒颤,阿嚏一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林澈怕她感冒,开口道:“回去吧。”
纵使陈舒望有再多的不舍,在林澈的催促下,两人还是原路返回。
雨越下越大,大到连伞都快遮不住,陈舒望的裤子从底端湿到膝盖。
到家后,原本陈舒望担忧的质问并未到来。沈淑琴并没有问她去了哪里,甚至看到她鞋子和裤腿全都湿透,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陈舒望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出门时,陈斯民就跟在了她身后。
-
翌日,早上八点。
朗朗的读书声充斥着整栋教学楼,而一年级三班的教室里,却异常安静。
入眼望去,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
这一切,只因五分钟前,数学老师临时决定收昨天的回家作业。
教室前方,大概四五排靠窗的位置,陈舒望的课桌乱成一团,书本交杂铺在桌上。
她的作业,写是写了,但找不到了。
她翻遍整个书包、抽屉,就连教室后方储物柜也找了个遍,就是没有。
陈舒望盯着杂乱的桌面,陷入沉思。
完了,不会是没带吧....
数学老师是班里最严格的老师。只要你没带作业,不管你用什么理由,一律会认作那是你没写作业的借口。
某次上课,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一个没交作业的同学。
“为什么没带作业?”
那个同学说他把作业放在了家里,忘了带。
肉眼可见,数学老师的脸低沉如乌云,语气冰冷反问道:“你怎么没把自己忘在家里?”
“还没找到吗?”宋明月上了个厕所回来,陈舒望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没有。”陈舒望撇嘴。
“你别急。再找找,看书里有没有夹着。”
再次寻找无果后,陈舒望叹了口气。
挨骂就挨骂吧,她不想找了。
就在陈舒望万念俱灰时,一道声音传来:“陈舒望,有人找你。”
收作业收到靠教室门的数学课代表叫了她。
陈舒望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好奇是谁来找自己,而是完全沉浸在即将被数学老师收拾的噩梦中。
如果陈舒望是只兔子,那么她现在一定是耷拉着耳朵,心事重重地往教室外走去。
殊不知,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作业都忘了带。给你。”
林澈慵懒清润的嗓音传来,见陈舒望如此无精打采,忍不住用卷起来的作业本,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
!!!!
“怎么会在哥哥这里!”陈舒望一脸惊喜,耷拉着的耳朵顿时竖起,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
今早林澈出门时,正巧碰到了出门的沈淑琴。
“小澈,才去上学吗?”
在林澈上车之际,沈淑琴叫住了他。
“对。沈姨早上好。”
车门拉开,但林澈没上车。
“舒望作业本忘了带,你帮沈姨送一下吧。”沈淑琴笑着对林澈说。
陈舒望昨晚在客厅茶几写了作业,忘了收,是今早沈淑琴打扫茶几时发现的。
“可以,给我吧。”林澈嘴角上扬,礼貌接过。
待沈淑琴告诉陈舒望的班级后,林澈坐车离开。
车行驶一段时间,少年的视线从窗外移到那本放在腿上的作业本上。
封面还算干净,除了右下角的褶皱,没什么污渍。
姓名那处,用铅笔写着“陈舒望”三个大字,看得出擦过多次的痕迹。
字迹歪歪扭扭,但又极为工整,印记很重。每个笔画都在这个字应在的位置。
不知为何,林澈脑中霎时浮现陈舒望握着笔,端端正正写下这几个字的认真样。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林澈脑中所想,他抬眸向前方,有人在急促地横穿马路。
林澈随便看了几页,不便多做评价,顺手把边边角角的褶皱抚平,最后合上。
她的数学...真的有够烂....
50-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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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后,林澈回教室放下书包,就下楼过来。
陈舒望接过林澈手中的作业本,喜笑颜开:“谢谢哥哥!!”
陈舒望宣布,今天哥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原本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变得神采奕奕。
不用挨骂了,真好。
“哥哥记得放学见!”
两人约好放学去看小狗,陈舒望怕林澈忘记,又叮嘱了一遍。
林澈眼尾微弯,无奈笑道:“知道了,快回去交作业吧。”
和林澈告别后,陈舒望兴高采烈拿着作业本回到座位,脸上表情和出去时截然不同。
“找到作业本了吗?”宋明月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对呀!哥哥给我带来的。”
“那是你哥哥啊?”宋明月进教室时,门口站着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没穿校服,她多看了几眼。
“对。”
陈舒望向宋明月简单解释了林澈是刚搬来的邻居。
-
漫长的一天结束。
夕阳西下,远处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金色。
“任姨,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舒望靠在门框,望向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任怀因。
任怀因看了眼石英腕表,五点二十,这个时间司机应该快到了。
“快了,过来吃点水果再等。”
从陈舒望过来起,便一直倚在门框旁。任怀因让她坐着等,她也坐不住。
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哥哥到家,然后拉着哥哥去看那只小狗。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漫长。
就在陈舒望打算去坐着等时,院门口传来动静。
陈舒望转头一看,门被推开,她的眼神瞬间发亮。
哥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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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后,陈舒望辅导儿子写算术题。
十道题,有八道算错的。
陈舒望抓狂,语气不耐:“林慕忱!!都说了不够减要向十位借,借一就是十,怎么老是记不住!!”
小男孩可怜兮兮杵着笔,快哭了。
陈舒望怒气未消,放下手中的红笔:“这么简单都能算错。”
“你当初不也是——?”
母子俩同时循声望去,身形颀长的男人双手环胸倚在门框边,有种看热闹的意思。
“爸爸——”小男孩径直跑去抱住爸爸的大腿。
······
晚上卧室。
陈舒望擦完护肤品,看向镜中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用电脑的男人。
“下午你说的话什么意思?”
林澈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将电脑放在一旁,起身过来。
“你小时候,不也是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能算错?”
“你怎么知道?”
林澈在床尾坐下,拉着陈舒望的手,让她面朝自己。
“嗯....亲我,我就告诉你。”
对于她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记在心里。
(加了一个小剧场,调整排版。大家多多评论收藏!!卑微作者在这里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