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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针锋相对
56.
梅尔维尔离开“绘本世界”后，直接通过王城的灵性网络传送到了生发座主教堂，他在到达“掠夺位”米路·瓦布拉的实验室后，就得到了阿默尔的指示。
而在蒙蒂利亚大家长的指示之前，是坐在“臆想沙盘”前的“掠夺位”米路·瓦布拉递过来的名单，以及他的灵性感知中突然出现的、来源于蒙蒂利亚庄园的异常波动——
那座庄园的土地的灵性以他的魔法基底，上面任何波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何况对方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哈里森提前来了？”
梅尔维尔接过了名单扫了几眼。
他兄弟哈里森·蒙蒂利亚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手里的这份名单来源于公正座，是基于“循环穹顶”规范超凡阶级在帝国内的活动行为和活动范围的文件“真理诏令”确定的超凡阶级拥有进入王城的许可的证明文件之一。自“真理诏令”下发之后，神圣拜伦斯帝国境内所有超凡阶级都在荣光教会登记入册。没有教会的许可文件和身份证明资料的超凡阶级，都会被视为对荣光教会的挑衅，受到荣光教会拥有自动瞄准锁定功能的神术“裁决之矛”的攻击，而且在帝国境内失去正常的生命权——即任何存在都有资格剥夺其生命。
荣光教会在这片土地上有着绝对的权威，教会的神术和“忏悔位”依耶塔娜的伟力代表着由无上武力构建的强权。纵使傲慢如哈里森这样从来不把荣光教会放在眼里的人，也要遵从这项规定。
哈里森来到王城需要给荣光教会递交申请，超凡阶级能否进入王城要经过“循环穹顶”的讨论。梅尔维尔身为帝国一级官员，艾伦塞德斯郡的郡洲长，蒙蒂利亚的管事之一，却没听到任何风声。直到哈里森到达了安琪拉，进入了蒙蒂利亚庄园，他才得到这份消息。
“绘本商人”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确实是他的习惯。”梅尔维尔说。
米路·瓦布拉应了一声。
“你还在生气？”梅尔维尔问他。
“我怎么可能生气？”生发座首席冷着脸检查着臆想沙盘和生发座职员上交的记录，“有人冒出来上赶着送死，用生命来给我们的计划添砖加瓦，我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感到不快——难不成我疯了吗？”
“你不希望‘赦免位’参与到我们的计划里来……”梅尔维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我知道，贝昂兹·阿利撒的死亡敲响了所有人的警钟，洛克·佩尔和他关系不错，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教会遇到了这种事情，又到了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坐以待毙。”
“掠夺位”说着，不禁嗤笑了一声，“只要他们有了想法，行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是向来由行动主导身体的疯狗呢？我为什么要生气……他愿意替我们承担压力，我高兴还来不及。”
梅尔维尔没有接米路的话。
他在好友消音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册，放到了米路的面前。
“我不劝你。我也有要站的位置。物质界生灵的‘梦境’记录都在这里了。具体怎么把它们刻印进‘臆想沙盘’，连接众生的灵性，还要辛苦你了。”
那是一本形状怪异的书册，长满了眼睛的白色羽翼覆盖在书册外壳，其上是宛如爬虫般的金色符文，随着白色羽翼上眼睛的闭合在书册中爬行，随便看上一眼，就叫人头昏脑胀。
米路·瓦布拉随手摸过它的表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掠夺位”的指尖纷纷闭合。
“你刚来，就要走了。”
“哈里森来了，我当然要去表示一番。”梅尔维尔说。
“好吧。”米路·瓦布拉点了点头，他说，“神术的框架搭建的差不多了。稍后我会去践行者大教堂和伽波·维德以及依耶塔娜冕下谈谈，尽可能在这段时间将‘悬拟涡流’的操纵权拿到手里。”
“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告别完好友，梅尔维尔走出了好友的实验室。
生发座首席的办公场所离教堂的大门很远。这种建筑充满了五花八门的走廊，各种跃层的设计充斥其中，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空间魔法阵，
它有着七座教堂中最为广大的面积——因为仪器设备需要良好的环境，部分道具需要存放在特殊的环境之下，任何灵性的差异都会对其产生影响，而改变其空间特性的成本过高，人力资源远跟不上设备仪器的使用，所以即便掌握了空间折叠的技术，但对于这个把控帝国科技的本们来说，仍旧是杯水车薪。
梅尔维尔却对它们了然于心。
穿过这条走廊之后会有一个下行的楼梯，沿着楼梯下两层后是一个折叠的空间，顺着空间外围走五十米就能找到生发座主教堂右侧的安全通道，那是离开生发座主教堂的捷径。
他清楚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其中不少房间都是由他和米路·瓦布拉两个人设计出来的。
他熟悉这里，熟悉到曾经以为可以为之付出一生。
超凡阶级虽然不老不死，但是整个宇宙危险重重，帝国面对的敌人无一不具有抹杀超凡阶级的伟力。在祂们面前，不老不死的存在也如同朝生暮死的昆虫一般。
因为过于遥远，就连恐惧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因此，即便面对着蒙蒂利亚家族千年的夙愿，他依旧能把自己放在望见蜃楼的旅人的位置上去，把自己当成是空待虚景的亡人，妄想着死在虚假幻景之前的结局。
这已经是他所期待的最好的结局。
短短近百米的距离，走出生发座的主教堂，梅尔维尔脸上再也没有一丁点多余的颜色。
买卖梦境的绘本商人戴上了他的面具，走进了通往家的传送点。
——
安琪拉郊区，蒙蒂利亚庄园。
罗格照常洗漱后，走出房间，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蒙蒂利亚的大管事。
哈里森·蒙蒂利亚正站在庄园主宅的大门口。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擦得透亮的金边眼镜，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两寸长的山羊胡根根整齐，就像是出身上流社会的老绅士。
“您好，哈里森阁下。”罗格有些拘谨地后退了一步。
他与哈里森·蒙蒂利亚相处的时间不长，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如今一个多月没见，更是生疏万分。这位老绅士没有给过他任何脸色，以哈里森的地位，不给罗格刁难，就与给他大开方便之门无异。可罗格的直觉却告诉他，对方十分危险。
哈里森将行李交给了庄园的管家，嘱咐对方一番之后，走进了庄园主宅的大厅，问罗格道：“阿默尔大人如今在庄园上吗？”
罗格摇了摇头。
哈里森没有看他。他自顾自地在大厅里走了一圈，说道：“我听管家说，阿默尔大人在庄园的地下构筑了魔法工坊，想必回来了也不会在书房待很久。”
然后，他又接着问道：“梅尔维尔最近在干什么？”
罗格想了想：可能去生发座了，也可能在公正座，或者在其他地方应酬，梅尔维尔先生总有着做不完的事情。他脑中有很多答案，但他本能地不想回答。因此，他依旧选择了摇头。
哈里森没有等到回复，这才正眼看了罗格一眼。他笑了笑，好似有百般无奈地叹气道：“算了，他总喜欢异想天开，常做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把时间白白浪费在无用的地方。好孩子，你不知道也正常。”
罗格不知如何答话。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主宅外传了进来。
“我刚刚去了虔诚座和公正座一趟，上报地方情况，顺便给郡洲府讨些预算。”
梅尔维尔风尘仆仆地走进大厅，将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对着哈里森张开双臂道：“当家总要精打细算一些，为生计劳累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
哈里森转过身，给了他的兄弟一个拥抱：“怎么说你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接着，他们各自后退了一小步，保持了一个过分客气的距离。
哈里森说：“我让塞缪尔帮你处理掉了一些堆积在艾伦塞德斯郡的无用的负面情绪，给你减去了一点负担。你总是犹犹豫豫，让麻烦占据了过多的时间，才一直腾不出空来休息休息。”
听到艾伦塞德斯郡，梅尔维尔压了压嘴角。
“我还要继续跟教会打交道。”
哈里森不以为意：“巴尔·斯利奇要死了，没人会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问题。”
梅尔维尔转开了眼睛：“你大可以对‘赦免位’洛克·佩尔说这句话。他现在负责王城治安问题，大概很快就会上门检查核对你的信息，他应该很乐意听你对于荣光教会大牧首的高谈阔论。”
罗格站在一旁，听着两位长辈之间针锋相对，不敢作声。
压抑的氛围让这栋华丽的建筑变得格外怪奇恐怖，连照射进来的阳光都好像是冷的。
梅尔维尔显然注意到了他的拘束，对他说道：“阿默尔大人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完了吗？今天东部联盟灵知者的首领会到王城，跟助灵会商谈东南地带灵知者待遇的问题。阿默尔大人很看重助灵会的发展，你早点去，别让他们久等了。”
罗格看了看梅尔维尔，连忙低头应是后，匆匆往外走去。
哈里森看着蒙蒂利亚的年轻后生离开匆忙大厅，直到罗格的背影消失后，才对梅尔维尔说道：“看到这个孩子，我总忍不住想起你年轻的时候。你当时比他更要热忱，更要积极，为了家族的事业愿意去做任何事。梅尔维尔，你曾经是家族中最为出色的人，塞缪尔和露迪拉出生之前，你是蒙蒂利亚最年轻的超凡阶级。我曾想过无数个关于你的未来，你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和我一起带领着蒙蒂利亚家族夺回我们应有的地位和权力，让我们回复应有的荣光。”
“蒙蒂利亚没有未来。”
梅尔维尔沉下了脸，他说：“杰路西·蒙蒂利亚祭祀‘节制’之后，蒙蒂利亚就已经没有未来了。你的愿望在‘节制’殿下消除神秘的对立面。哈里森，你要恢复死人的荣光，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的死亡。”
“那你呢？”哈里森问，“你出生在蒙蒂利亚家族，血脉里流淌着‘节制’的权能，你是‘节制’的眷属，是‘节制’途径的超凡阶级。你觉得你做的事情能得到谁的信任，你觉得你愿望又能被谁认可？”
哈里森说：“我们都知道，时间要到了，梅尔维尔。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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