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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克莱拉
38.
罗格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想象过，这场由“至高赞美位”起头的公开课会有多么热闹。光他从教会看到听到说要参加旁听这场课的人就有数十来个，他早餐时间碰到同事都有近十位，里面还不算他的同学。他甚至有一种自己在参加荣光教会的团建活动的错觉。
而当他到达会场后，才发现自己的幻想远不足现实万分之一。
这座由蒙蒂利亚家族在王城东区旧宅改建的学校不能说有多大，它的占地面积仅有数十公顷，还没有蒙蒂利亚在王城郊区新宅的十分之一，但却有着一种经时间沉淀后的古朴而低调的奢华。以及，一种绽放到极致、狂热到巅峰的自然崇拜。相比起由生发座首席一手设计的充满了人文色彩和幻想风格的蒙蒂利亚新宅，这栋同样经由“掠夺位”米路·瓦布拉之手的蒙蒂利亚旧邸有着截然不同风格。
当然，它们都充满了生发座首席“掠夺位”极其强烈的个人特色。
在虔诚座工作的这段时日里，罗格已经走过了荣光教会的大多数职工都经历过的事情。包括且不仅限感慨荣光教会本身复杂又统一的艺术审美，震惊于生发座首席天马行空般肆意的风格，感叹“掠夺位”本人巧夺天工的技艺，赞美仰望其作品奇诡瑰丽，然后在频频震撼中麻木，习以为常地将它们视作生活中的一部分。
然后，像欣赏路边忽然盛开的一朵野花一样，在工作的路途中，与它自然地擦肩而过。
而如果刨去教会人员才有的麻木。他所就读的这所学校——菲尔弗莱大学，或者说蒙蒂利亚的旧邸，它自蒙蒂利亚家族被驱逐出帝国王城之后，就被公正座查封，划到了王城禁区的范围内，后来被“掠夺位”米路·瓦布拉废物利用开办学校，五十年来从未对社会开放。如今在“节制位”阿默尔·蒙蒂利亚公开授课之际，开放给帝国的部分公民参观，到达人山人海的地步，也理所当然。
罗格一到学校，就和几个同学一起被老师分配了维护秩序的工作。他们小组的负责人正是他另外一个至交好友，“荣光位”巴尔·斯利奇的亲兵、“帝国之盾”斯波纳客家族的继承人，公正座的中级执事，克莱拉·斯波纳客。
她穿着公正座的外勤便服，右胳膊戴着一只红白黑三色袖章，黑色的厚风衣加上衬衫、马甲和长裤，脚上一双褐色的羊羔皮长靴，看起来英气勃发，精神抖擞，公正座的徽章和学校的校徽扣在短披风的前襟上，在清晨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便是态度再蛮横的参观者，见着都不禁要往后退上一步。
“那是公正座的威慑力。”
看到了罗格的眼神，克莱拉·斯波纳客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将写有“执勤”和“秩序”字样的袖章递给了罗格，然后向好友解释道：“这几个月常务会议要求严查各企业的安全设施，公正座被派发了很多任务，我们开了不少罚单。有几个运气不好的直接被送进了帝国的监狱。‘掠夺位’大人想要让把灵性运用和教学跟现在的经济接轨，通过提高需求促进就业，来鼓动群众对于灵性相关知识的学习热情，所以这次来旁听的社会人士以商人居多。他们跟我们已经单方面混了个脸熟。”
克莱拉说的这件事，罗格比她更清楚。虔诚座作为后勤宣发部门，需要长期跟进配合其他几座的工作，他们不仅要跟着公正座的执勤步骤走，还要关注整改检查的后续影响。而公正座这次执法出现了不少恶劣事件，比如说王城的几位新兴企业家之一亚摩斯·乔万尼，他的纺织厂因为消防问题被强制整改了一个多月，因为处罚未消，而无法继续申请常规贷款，资金链断裂，只能将资产抵押给公正座。按照帝国的法律，如果他没办法在固定期限赎回，公正座将替他申请破产。乔万尼家族的企业和工厂被拍卖之前，会全部由生发座接管。
类似的事情不在少数，企业家破产，工人下岗失业，本来就人手短缺的生发座强行接盘，除了无关人士外，人人背负骂名，人人怨声载道，各有各的难处——罗格想到那些事就觉得头疼，他既没办法评定事情的好坏，也没办法干涉大人物们的决定，他索性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一团乱麻已经被公正座乱刀切完，既然已经下班，还是别将脑子放在上面为好。
他接过了克莱拉递给他的袖章，将它随手几折，挂在了胳膊上。
“那哈洛普侯爵给你让路，算是对你的敬畏吗？”
如此说着，他将虔诚座的徽章和学校的校徽别在外套的显眼处：“或者是对未来虔诚座次席的？”
黑鹰岭的哈洛普侯爵和塔提安的纳扎罗公爵一样，是扎根在神圣拜伦斯帝国的老派贵族。相比起肯赛维·纳扎罗对公正座首席“缄默位”伽波·维德的马首是瞻，哈洛普·马森跟荣光教会就只有单纯的工作和生意上的往来。
他是纯粹的贵族阶级，黑鹰岭的世袭领主，靠着自身的实力登上了超凡，在军队中身兼要职，地位仅次于过去的帝国元帅“战争位”伊恩·弗纳尔多·斯利奇。
克莱拉笑了一声。这位公正座的执事性情正直而温和，有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和自信，笑起来的时候比起清晨的阳光更要夺目。
“那你还不如说‘他对教会的走狗斯波纳客畏之如虎，生怕沾到了一点晦气’，这样还实际一点。”
斯波纳客家族仅忠于“荣光位”巴尔·斯利奇，像克莱拉一样因为家族立场和个人意愿加入荣光教会的贵族青年，都被他们视为阶级的叛徒。
克莱拉摆了摆手，说：“其他人没见过卢安·安卡拉就算了。你是亲眼见过他的人，应该更清楚他的厉害。他出身南部的偏远城镇，能以一个孤儿的身份从虔诚座的小教堂帮工开始做起，一路靠着实绩升迁到教会总部——虔诚座做的是什么工作？能到他这一步，所要经历的危险和困难绝不会简单，更何况他离超凡阶级只差一线。超凡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超脱身为凡俗之物的自己，能触摸到超凡阶级壁垒的可没有一个正常人。”
蒙蒂利亚家族回归王城之时，随行的虔诚座报道人员正是卢安。在路程中，罗格和卢安有过好几次交谈，虽然对方抱着试探的目的，直白自我到时时让他感到冒犯，但罗格确实受到了不少关照。
他对卢安·安卡拉的偏见来源于另外一个方面。
“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
说到人类这个词，罗格的声音稍微迟滞了一分。荣光教会的所有决策都更倾向于人类，纯粹的血统在帝国的各种政治竞争中，可谓是无往不利的要素。联想到他曾经生活的那个地方，帝国东南部交接的小城镇，受到圣西娅公国支配的急雨市，那里形形色色的偏见多到泛滥。
明明和王城的居民一样生活在神圣拜伦斯帝国境内，他们却要仰仗羽族的鼻息苟且偷生，将身为战败者的羽族所信奉的弱肉强食尊为圭臬，心甘情愿地去当羽族的仆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失败者要成为异族餐桌上的牲畜。
一想到这些，罗格就恶心得难受。他一会儿想到他自己，一会儿又想到如今因为被“噩梦”和“恐惧”灵性污染的东部难民——那些圣西娅公国事件的受害者被迫沦为政治博弈的工具，至今还顶着异族的名头。
如果只将这些不幸归咎给荣光教会，那也不恰当。圣西娅公国的领土被回收之前，教会在圣西娅公国没有司法权和执法权，造成他们不幸的元凶是他们身处的社会，是掌管社会的羽族。“荣光位”巴尔·斯利奇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默许了这一切发生。
他厌恶这种基于特殊群体的歧视，以至于他很难面对同样出身帝国南部的卢安·安卡拉，他看到对方就会想到羽族，想到被他杀死的父亲老罗格，想到应该早该被他忘干净的过去。
圣西娅公国的事件过于恶劣，帝国被迫向群众公开了通过“王印”的权能刻意模糊的部分超凡阶级和“权柄”的存在。异族的风评在帝国底层人民的口里还可以说是褒贬不一，而在帝国高层的大部分人眼中就是纯粹的污点了。
公正座的执事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克莱拉眼里，罗格一直是一个外冷内热，稍有些内敛的人。
“异族身份又不算什么，”克莱拉说，“何况卢安是跟着‘彷徨位’大人在放逐之野受到了诸天统治者的袭击，为‘色.欲之王’和‘蜉蝣之王’的灵性污染，被迫转化成构想生物的。他在教会里面是英雄。他个人的能力绝不会因为种族而被埋没。”
克莱拉自然地转到下一个话题，接着说道：“你应该听到了风声，西娅公爵不日将加入陛下执掌的光明座，从最基层的执事工作做起。”
“你觉得整个异族的地位会因为教会对西娅公爵的认可有所回升？”罗格问。
“难道陛下和诸赞美位大人会让他们的继承者身上有污点吗？比起虔诚座，公正座的工作更适合我。如果不是父亲的意愿，我不想参加这场竞争。”
你不参加会怎么样？无外乎失去斯波纳客家族的继承权，失去现有的地位。
回想到自己跟随着蒙蒂利亚的大家长初入践行者大教堂时见到公正座首席和他的弟子阿方索·斯波纳客的场面，那场恶心到让他食不下咽的以行礼为名义对蒙蒂利亚家族立场的试探，罗格话到口里，又咽了下去。他终究没说这种扫兴的话。
公正座的执事正了正衣冠，对她的好友说道：“开始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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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S：因为教会封锁垄断灵性相关知识获取渠道，在群众眼中的异族其实只是长得奇怪，身体素质高于普通人的智慧生物。
还达不到神秘的程度。
群众的认知问题和纳入义务教育的学习系统里面进行系统教学是两回事。
——
因为写这部分剧情很杂，我要重新捋一捋大纲，更新频率会降低，提前给大家抱歉！
（真的好难写啊，动不动就会写掉剧情，一章写完要来回看好几次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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