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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普通的一天
36.
神圣拜伦斯帝国边境的动荡，确实与帝国的内部不怎么相干。
罗格坐在早餐店里，看着最新的王城日报，咬了一口手里的馅饼。
两天之前，荣光教会施展无上神术，将放逐之野分离出帝国的版图，致使“物质界”完全失去了属于“天空”的“光”与“热”这两大权能，放逐之野的情况突然，教会近期负担过重，专业人员的匮乏和能源供给的不足使得生发座利用帝国防御法阵布置新的热源和光源的耗时超过了原本的预算。
它们使得这个国家在一夜之间经历了数刻钟的极寒，还使得第二天的清晨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这种危急存亡的大事，到了面向群众的城市报纸上，就变成了帝国科技研究所气象部门公布的极端天气报告，即便附加了“洋流诗人”艾莱依对于帝国近年来环境气候的分析，和生发座联合帝国工农业部门对于受损产业的相关补贴政策，也只占据了王城日报的一页。
在荣光教会内部刊物里大书特书的导致“至高赞美位”陨落的可怕战斗，仿佛真的就只是一次普通的寒潮登陆。
翻开报纸的下一页，就是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朋友——姑且算是朋友，神圣拜伦斯帝国伟大的皇帝巴尔·斯利奇的小女儿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和她率领的巡查队伍在放逐之野遇害的消息。
这页报纸的前段先用短短几行概括了这位帝国公主的生平，然后在中段费了不少笔墨描述了一下跟着她前往放逐之野的那支由教会人员组成的护送队的信息，简要地提了提他们的在对抗当地的犯罪分子时遇到的种种困难，不幸罹难的悲惨遭遇。直到最下面的主体部分才进入正题——主要围绕着安娜公主的亲族阿道弗斯家族来叙事，里面看起来是在说帝国西部的吏治散乱和犯罪分子流窜作案，但每一句都在说阿道弗斯家族为帝国的付出与牺牲。
他左右桌的谈论时事的人的重心都在这一板块上，有人揣测袭击事件是因为官匪勾结，沆瀣一气；有人惋惜因公殉职的教会人员，说他们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还有人讥讽阿道弗斯家族猫哭耗子假慈悲，说阿道弗斯家族把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的遇害变成了一场政治作秀，指控帝国贵族贼喊捉贼狗咬狗……
而此次放逐之野事件真正的负责人，“二十一至高赞美位”中的“彷徨位”贝昂兹·阿利撒，罗格翻来覆去将整本报纸看了个遍，居然只在牺牲人员的讣告名单上看到了短短的一行字。
没有重点标识，没有详细的头衔，只有一行名字。
罗格没有见过“彷徨位”，但荣光教会的教会职员没有一个不知道“至高赞美位”的。这位大人的死是教会内部的热门话题。教会苦修士团的人本来就因为“节制位”阿默尔·蒙蒂利亚的回归而有些神经质，如今没了领袖，仿佛失去了生气似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变成了工作机器，很有一种不工作到死，就誓不罢休的气势。算是其他部门的人最不想遇到的搭档之一。
与之一并的还有卢安·安卡拉，虔诚座次席的热门人选，罗格的好友克莱拉·斯波纳克的竞争对手。放逐之野事件导致的人事变动并不比圣西娅公国的影响小，从荣光教会的层面上来说，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终究是荣光教会内部的事情，如果真的摆到早餐店的顾客面前，别人大概也只会感慨道“原来这位大人物之前还没死，现在正常老死算是喜丧了”。毕竟荣光教会最近打击的赌博相关事件里，有不少是赌帝国上层的大人物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如此想着，罗格又咬了一口馅饼。
就在罗格一边吃早餐，一边读报的时候，一个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对方和他一样穿着一件黑色的教会人员通勤服装，只是比起罗格这种规矩人，他将徽章全部别在袖子上，像装饰品一样列成一了排，乍一看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轻佻感，正是罗格来到安琪拉后认识的第一位灵知者朋友兼校友、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的追随者、王城环境协调部门的正式职工、目前和罗格分在同一个工作小组的同事，西泽·柏宜思。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看报纸，你就不怕迟到？”
“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罗格瞟了一眼对方叼着的吐司。
西泽·柏宜思将果酱和煎蛋拼盘摆在他的面前，然后找老板叫了一份炒面。
这个满口催促的人看起来比他更不着急。
“我们至少得提前半个小时进教室，今天的公开课‘节制位’大人的，主讲灵性的运用技巧，这可是除校长之外的‘至高赞美位’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授课，去迟了可就没位置了。”西泽·柏宜思说，“‘节制位’大人还是你的长辈，你就完全不着急吗？”
西泽·柏宜思是他在安琪拉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罗格目前相处最轻松的朋友。
关系好坏倒在其次，他们能聊到一起，主要还是因为性格相近，臭味相投。如果罗格拿着蜡烛照镜子，在微弱的光源下，镜子对面那个模糊的景象大概就是西泽·柏宜思了。
“我们昨天加班到了凌晨两点，”罗格将报纸翻回了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的那一页，对折完后推到了好友的对面，“我回去得太晚了晚，阿默尔大人和梅尔维尔先生允许我好好休息。”
罗格说：“我还以为你会更忙点。组长给我们放了半天假，本意是作为昨天加班的报酬，让大家都好好睡个觉。结果大早上谁都没多睡一会儿，全跑学校来听课。”
这些教会同事们不仅来了，来得一个比一个早，消息传得一个比一个快。如果罗格真的不出门，大概明天他就会作为唯一没有参加蒙蒂利亚家族族长“节制位”阿默尔·蒙蒂利亚的公开课的蒙蒂利亚家族成员，在荣光教会出名。
即便罗格早就因为蒙蒂利亚的名号吃尽了苦头，但他还不想在这方面落人一步。
“看来你早上跟不少人在这里约过会。”
西泽·柏宜思慢吞吞地在煎蛋上涂上一层让人一眼发腻的果酱，然后不急不慌地看起了报纸。
“卡米拉，利维，组长，克莱拉等等，很多人。”罗格随口说到。
西泽·柏宜思笑了笑。他是安娜·阿道弗斯·斯利奇的追随者，看到安娜遇害的消息，脸上却没有半分悲伤——当然也没有喜悦，他的笑容只是对“上课”这个话题的。
跟罗格对他本人的认知完全相符。
小贵族依附着大贵族而生，为了维护贵族阶级的利益而紧抱成团。这种忠诚底下一片虚无，只有钱财、地位和权力才是真的。
西泽坦然而随意地说道：“我也希望我会很忙，可以从家族的角度感受一下世界的动荡和危机。可实在没有什么好忙的。没有价值也就没有工作，我们这样依附他人而生的小家族，就是为了安娜公主泪流满面、肝肠寸断，也换不来阿道弗斯家族的一枚冷眼。”
“伤心都没有价值，那确实不如到学校听课。”
罗格点了点头，然后从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他站起身，对他的好友说道：“那我也要走了，祝你用餐愉快。”
虽然讨厌这个结果，但这确实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帝国的人民并不在乎教会，所有人都更在乎他们的生活。
这就是神圣拜伦斯帝国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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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s：开始王城线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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