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图书馆系统扬名天下

　　“开设这图书馆，绝是弊大于利啊，陛下，若是此类场馆在京城也蔓延开来，有违礼教，不可不惕啊。”

　　“陛下，您想想，若是图书馆中人人都来拿书，这书渐渐就变得陈旧腐烂，有碍观瞻，且书多了，惜者便少了，届时还有谁会爱书珍书，还有谁会记得陛下的教导啊。”

　　他说的激动，几乎要将心间对林识月的不满，对公主的义愤都吐露出来，每一字都含了血。

　　说到最后，他拿着笏板的手都在颤抖。

　　身后有其他文官装扮的人也同时从队伍中走了出来：“请陛下深思。”

　　“请陛下深思——”

　　“请陛下深思！”

　　先是一个两个，后来，林识月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人浪之汹涌。

　　好像她这一个提议是个惑世妖言。

　　林识月垂下眼，眼珠转动，随即拜倒在地，再起身时，语气同样凝肃诚恳：“陛下明鉴，民女绝无他意。开图书馆是民女的心愿......民女入京时，见许多人对书心生渴望，但因高价而难得一书，民女想，开图书馆便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让更多人可与民女一般感受书之善，也与陛下‘启民智’一念相契。”

　　她原本想提在永阳坊的事情，但立刻反应过来，改口换了别的说辞。

　　从刚刚皇帝与丹轮公主的交谈中，林识月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并不想让这件事公之于众。

　　坐在屏风后的周阙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眼色，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慢悠悠地开口：“好生荒谬——现在本宫想要赏一个人，都需要看你们这些人的眼色了吗？孙尚书，你是何意啊？”

　　“公主明鉴！老臣绝无它意，只望公主能看在国家社稷的分上，慎重考虑！”为首的老者——礼部尚书孙气松白须颤抖，直直地跪了下来，“还望公主能识得老臣的一片苦心啊。”

　　“什么苦心，我看你便是迂腐顽固，不知变通！”周阙哼了一声，竟直接骂了出来。

　　“公主对老臣......误解颇深啊......咳，咳咳。”孙气松老泪纵横，身体换了个方向，朝着皇帝叩首，“还望陛下深思！”

　　林识月跪在地上安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这位孙尚书的语气，和某位仁兄的口气颇为相似。

　　似乎她在洪州城，也听过相似的论调。

　　林识月直起身来，不经意扫了一眼身后站得笔直的商止川，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笑来，再看向皇帝时，声音也沉肃了起来：“陛下，民女拙见，只觉此事得利更多，洪州城的百姓，自民女开了图书馆后，大多人也愿意翻开书看上一看，陛下可自去调查——”

　　“此番民女求赏，不为自己，只愿我衡朝百姓，能识文断字，懂礼义廉耻，不为小人所欺瞒，不再为蝇头小利而祸害他人，如此，便是我心中道义。”

　　“若......陛下着实为难，民女也不会强求，徒增陛下心间负担。”她话毕，再三拜。

　　她身前跪着的孙气松身体颤抖起来，若不是面见天颜，林识月有理由相信，这老头可能会气得直接转身，指着林识月的鼻子骂她妖言惑众。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位孙气松尚书还是自恃身份，没有做出如此粗鲁的事情。林识月也不在意他，她谨慎地观察着皇帝的神情，从他眼中窥探到了一些动摇。

　　“陛下——”孙气松也看到了，有些着急地喊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拙见。”在焦灼之中，陈掌院突然站了出来，他手持笏板先向皇帝行了一礼，“若真如林姑娘所说，此事已然使得洪州百姓愿意读书，那么在京城开这‘图书馆’也并非是不可之事，陛下不妨先允林姑娘开一段时日，看看是否如她所说一般，若没什么效果，再关了也不迟。”

　　“陈定言！”孙气松终于忍不住了，猛然转头瞪着他，“你莫要蛊惑陛下！”

　　林识月：......这孙尚书怎么比他那侍郎还要不能变通。她记得那位商侍郎在被她摆了一通后，再讲几遍道理，也就同意了啊。

　　果然果然，“姜还是老的比较固执”。

　　“民女觉得陈掌院的想法有道理。”林识月垂首道。

　　“陛下——老臣愿陛下，莫要舍本逐末啊......”孙气松叹道。

　　底下争执成这般模样，沉默许久的皇帝才迟迟开了口。

　　“此事，容后再议。”

　　林识月面无波澜，孙气松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今日，就先到这里，退朝吧，林姑娘，你留下。”

　　孙气松刚迈开的脚又停了下来，满怀疑虑地看着皇帝，然而从皇帝那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但孙气松在朝为官多年，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故而他也只是在心头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皇帝一眼，缓慢地移出了紫宸殿。

　　“礼制不可违啊......乱了礼，便乱了世道。”他走出殿外，望着天空，似乎是对自己讲道，又像是对着他身边的商止川说。

　　商止川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应答。

　　他经历了洪州的事情，自然也清楚林识月所言非虚。

　　然而，然而。

　　他老师的话也不无道理，这也正是他当初竭力反对的原因。倘若图书馆在京城开张，人们可以不必用钱来得到曾经高价的书本，还会有多少人珍惜它呢？

　　况且，有了图书馆这般场所，书铺的生意也会少了许多，书便卖得少了，那愿意潜心写书者，是否也会因此而减少呢？

　　道理原因都是曾经他自己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是老师一条一条告诫他的。

　　他在心中慢慢品味着，试图说服自己。

　　但心中的那一杆秤，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相反的一边偏去。

　　＊

　　殿内只余下林识月、皇帝与丹轮公主三人。

　　“先平身吧。”皇帝看着林识月，淡声吩咐，“姜侯保，给林姑娘赐座。”

　　林识月从地上起来，坐到了姜侯保搬来的椅子上，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此事......你怎么想？”皇帝等林识月坐好了，才淡声发问。

　　林识月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民女别无它意，方才殿中所说，皆是民女真心实意的话。”

　　从皇帝想将她留下单独谈话这一举动，林识月就能感觉到，皇帝是想要在京城开图书馆的。

　　之所以在殿中没有立即下决定，或许是因为群臣的压力，又或许是因为孙气松的话的确让他还处在犹豫中。

　　听了林识月的回答，皇帝只是扬了扬眉，没有发表评论。

　　“丹轮，你怎么想？”

　　屏风后有裙摆晃动的声响。周阙一手提着长长的裙摆，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缓缓睁开那双狐狸般形状的狭长双眼，先扫了林识月一眼，才转身靠在了一旁的椅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若按道理，既然那洪州襄州都成了，没道理京城的百姓不能成，试一试也不吃亏；若按情理，林姑娘救了我，立了大功，若是这么个赏赐都做不成，我这公主，父皇你这皇位，也太憋屈了吧。”

　　丹轮公主最后几句言论，就算是林识月听了，也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皇帝丝毫没有生气，反倒被她逗乐了，从一盘端来了些糕点放在丹轮公主面前，示意她吃：“瞧瞧你，总是这般作风，哪天小心孙尚书发怒了，参你一本。”

　　周阙翻了个白眼：“不会的。他自诩文人风骨，我对他全家恩重如山，若是这么做了，看我不给他扣一顶‘忘恩负义’的帽子。”

　　“我倒是忘了这一条。”皇帝扶额笑了起来。

　　林识月听着两人的交谈，渐生疑窦。

　　似乎......现在皇帝并不为在京城开设图书馆这件事情，感到为难了。

　　和方才在朝会上的反应大不相同。

　　“罢了，罢了，这件事情也无须再议。”皇帝的下一个举动直接坐实了林识月的猜测，“林姑娘，过会儿朕便下旨，你去户部那边说一声便可，想要什么地段也自己决定就好。”

　　十分爽快地下了决定，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林识月坐在原处，垂眸应了声是，没有动弹。

　　周阙很敏锐地看出了林识月的疑惑，仰头笑了起来，托腮看着林识月，眨了眨那双狭长的眼镜：“林姑娘似乎心存疑惑？”

　　“哦？”皇帝扬眉。

　　林识月也不扭捏，抬眸看向两人，点了点头：“是，民女确心存疑惑。”

　　“为何陛下丝毫不加犹疑，与方才朝会之上判若两人，直接便同意了民女的请求？”她径直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皇帝闻言，朗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朕还当你在纠结些什么呢。不过区区一个铺位，朕还是能做得了主的。正如丹轮说的，一国之君，连个赏赐都给不了人，那朕这皇位做的，也太憋屈了些！”

　　林识月心头的那团迷雾散开了些，她将目光转向了丹轮公主：“所以，殿上之事，是公主的主意？”

　　周阙捻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没有回答。

　　皇帝笑道：“是，丹轮玩心重，这番又受了些惊吓，往日孙尚书曾上书参了她一本，她受不得委屈，便想要在孙尚书身上找回场子——未与你先说明白，倒是朕的不是了。”

　　那团藏在林识月心底的迷雾彻底散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识月不仅明白了为什么皇帝的态度会有这般大的差异，还明白了丹轮公主究竟为何能够得到皇帝的这般宠爱，为何能够有着“若为男子，必成太子”的名声。

　　丹轮公主能够很好的看出皇帝沉默的表达意思，以骄纵却不过分的姿态展现出来。正如在朝会上，她能很好的看出皇帝心底的意图，并径直向着孙气松表现出来。正如她......能够作为皇帝最隐秘的一把剑，将帝王所有缺点与试探都化为自己的进攻。

　　方才，当真是丹轮公主受不得委屈，想要找回场子吗？林识月不相信，她更认为，是皇帝自身对孙气松的试探，假借丹轮公主之手展现出来而已。

　　当然，至于是他们有意为之，还是丹轮公主自己看见了皇帝自己都不曾看到的想法，主动提出的，林识月便不甚清楚了。

　　如此明了皇帝心意，观察堪称敏锐，又能够维持自己声名之人，不能不赞一句聪慧坚韧。

　　“那陛下打算如何补偿民女呢？”林识月行礼，接了皇帝的话茬，像是开玩笑地说。

　　皇帝怔了怔，没料到林识月会接这么一句。

　　周阙将嘴里的糕点吞下去，又捧起茶水喝了一口，见皇帝神色微动，便直接开了口：“这事儿也不怪父皇，是我不让父皇告知你的，不然——那多不好玩呀？行了，若是想要补偿，本宫便允你再问些问题，也算是弥补了我的口舌之误。”

　　无论是丹轮公主，还是皇帝，对林识月而言都没有太大区别。她在心里再赞叹了丹轮公主一声后，恭敬应是：“民女想知道，钱渡东掳走公主的意图是什么。”

　　这一句话落地，整个殿中的氛围便淡了下来。

　　皇帝的眼神变得冰冷沉肃，带着探究的意图。周阙倒是颇有兴致地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水，上下扫视着林识月。

　　“胆子很大。”周阙先开口说。

　　林识月苦笑。

　　“想知道便告诉你咯，你也算是救了我，没理由不说。”她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那老不死的目的简单，就是想让他自己活命而已。顺带膈应一下父皇，折磨一下我，毕竟父皇派去的人似乎把他的老巢翻了个底朝天，而我派出的暗卫也发现了他的什么东西——别问我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就被他带走了，哦对了，还有母后......”

　　“丹轮，足够了。”皇帝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周阙的话，冷淡地看着林识月，“林姑娘应当也清楚了大概，想要的赏赐也得到了，可以离开了——姜侯保——”

　　他下了逐客令。

　　但没关系，林识月想知道的的确也都知道了，丹轮公主没有说完的剩下一部分话，林识月也猜了出来。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紧急临时任务，现为宿主停止倒计时，并结算奖励。】

　　【系统：奖励结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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