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架空世界写史书

　　“传闻萧家是洛氏的开国重臣，但是由于功高震主，沦为奴隶，贬至远东，整整九代人，如何不恨。那时候燃王的叔父，义王萧吏带着一群流放到东海的暴民揭竿而起，带着对大赢洛氏宿世的仇怨，疯一般的屠戮了多少朝廷的兵马，比起其他阴诡风云间兵不血刃建立起的政权，东齐的政权几乎是用仇恨与血迹堆积起来的。原来齐鲁的贵族统统或死或没落，梁家便是其中之一，梁东上投保无门，便看上了那时候在民间杀出一条血路的济州霸主乔赵。而这位晋常原本是中原洛阳人士，但那时候洛阳战乱，南越和北燕互不相让，正是冲突的时候，晋常家道中落，东逃到了齐鲁，与梁东一见如故，二人一同拜访乔赵，从一开始的不被待见，到后来备受仰仗，仅仅用了一年不到，一直到如今，这四个人都十分牢固，难以拆解，堪称铜墙铁壁。有话本戏说，这乞丐君臣，更胜皇家将相，何其讽刺。”

　　祝朗说到这，两人都沉默会儿，祝朗继续喝了口粥才打破僵局，他道：“他们这个丐群人称南北帮，以展其势力之广。该帮以齐鲁为腹地，如今北扩北燕辽城，南至武夷山南，西至晋城不止，真可谓四通八达。正如各地各朝代的丐群，他们不似寻常百姓受到朱嫣的集中政策影响，一心向着所谓的信仰，而是以帮派利益为先，向来是中立之所在，但却掌握着所在之地的舆论大权。故，只要能跟他们达成双赢之契，便是掌控了东齐最底层、最广泛的人群，也就是这个所谓集中政策的根基。如今东齐早已灭亡，一切硬撑不过强弩之末，隐藏在这些豪强看似温和道德的面具下的是早就开始、根深蒂固的剥削，是难以转移的社会矛盾，只要一旦戳破，便是全盘崩塌。我们看得明白，他们也看得明白，那些豪强更看得明白，如今正是趁着最后大捞一笔之机，市场的危机早就藏不住了，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傻子，肯定早有所思。只是我们的来到代表为齐鲁带来稳定的政权，这对他们帮派的壮大不算好事，利弊相较，他们未必愿意帮我们，如今不过是出于对我作为夫子的好奇才抛出了橄榄枝，并不能达成目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在赴约前提出一个能够让我们双赢的方案，说服他们为我所用。”

　　楚越瞥了一眼门外，道：“这种事，不应该问问江大人吗？”

　　祝朗看向他，道：“你也知道邕良阁的事了？”

　　楚越点头，道：“洛湾想要我们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

　　祝朗苦笑着摇摇头，道：“到底还是脱不开这群人的恩怨，罢了，的确是要依仗他跟我一道去游说他们才行。”

　　楚越笑道：“仰仗他，最后帮的也是他，我去叫他进来。”

　　祝朗点点头，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又吃了两口咸菜，喝了口茶，悠哉悠哉地看着楚越笑眯眯地又进来，江桓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除了憔悴些看不出什么，祝朗和楚越互相看了一眼，祝朗道：“江兄，你看看这信。”

　　江桓一边揉脑袋一边摆手，道：“没必要，我就在你们门外的树下面躺着，什么听不到，就像有些人昨天晚上毫不顾忌隔壁住着人，真当一墙之隔我便什么都听不到似的。”

　　祝朗老脸一红，瞪了一眼楚越，结果楚越原本没怎么着来着，被瞪了一眼反而脸红了起来，祝朗深觉这东西不能深究，心里怒骂楚越个变态，尴尬道：“抱歉。”

　　江桓哼哼笑道：“没事，活春.宫.没听过，体验一把也不亏。”

　　“......”

　　“咳，”楚越带着可疑的笑意咳了一声，道：“既然大人已经听到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对策。”

　　江桓也没继续调侃祝朗，只道：“不过是个江湖帮派，若是朝廷每个江湖帮派都要镇压，只能说明治理之力太弱。你瞧他这势力虽大，但是真的举足轻重所在不过是东齐这儿正是乱的法外之地。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中间有那么几个出挑的罢了。”

　　祝朗思考了一番，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需要考虑其势大会否于朝野安泰有异。”

　　江桓点点头，道：“你们也知道我就不避讳了，邕良阁起家丐群没错，但是为什么当今陛下想要称霸天下却不干脆以丐群为基呢？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即便是再怎么精英的丐群，也只能算的上一支精兵，一个情报阁，却算不得真正的朝廷势力。一旦世间有了正经读书升官报国做生意的途径，多少人会选择去加入江湖帮派呢，加入了之后又有几个是为了动摇朝廷的呢，他们有真的能动摇吗？所以这个势力拉拢是一定的，但却不必过分紧张其做大。一旦走向长治久安，他就壮大不起来，而以大蜀如今的战力和情报之力，他们哪里会是对手，真到了硬碰硬的时候，他们一切的传奇灰飞烟灭，这儿的焦土依旧还是会被粉饰太平，走向朝廷想要的长安。即便他们真的能够在太平盛世中依旧壮大，这于我们只有好处，毕竟这世上从无没有黑暗的万丈光明，如果他们能做到在阳光之后建造暗夜下的稳定，与朝廷互不干扰，没有个几百年也是打不起来的情况下，朝廷不但清楚他们的底细，更加明白社会背面的情况，不比敬而远之且知晓不多要好太多。”

　　祝朗几乎立刻就想起了南美洲，欠发达地区黑势力都是直接在明面上与政府分而治之的，甚至有些地方所谓官方还不如这些所谓的黑势力——何尝不是一种稳定，毕竟即便是极尽发达的大国，依旧于灰色共识之下黑白共存，如此根深蒂固的势力说是真的解决，根本不可能，不如压根不解决：更何况这个世道远远不如现世复杂，丐群的势力起码遵守义气道德，不至于对社会有什么难以预测的恐怖影响，暂时放任根本激不起波澜。

　　“只是他们也不傻，一旦稳定下来，一切步入正轨，这对他们的势力势必有所损伤，万一他们跟那群豪强一般，执拗地要在最后这段时间死命拖着，或者看到我们有求便狮子大开口，我们该当如何？”

　　江桓摸摸下巴，笑道：“那就杀了他们，不过负隅顽抗。”

　　祝朗和楚越皆是一愣。

　　江桓无所谓地笑着，眼里没有半分温度，道：“自古大一统之战，哪里少的了武力镇压，他们这么不给朝廷面子，如此不识趣，即便是屠城也不为过。”

　　祝朗感觉手脚发凉，他感觉自己说话时小腹都在颤抖：“这，陛下最重名声，若是此事传下去，对圣誉有损，万一有了隐患，他日暴起岂非后患无穷，况且他日史书工笔，屠城这一笔下去，着实令人惶恐。”

　　江桓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他拄着下巴看着祝朗，笑道：“太傅大人写史书写多了吧，只要人杀的够绝，今日他地之人至邻城，来日本地之人至新朝，都不会有人知道。”

　　“......”

　　“呵呵这么惊讶干什么，”江桓看祝朗的样子愉悦地笑出声，道：“你和楚将军不是在几月前便见识过了吗，若非将军武功高强，二位也早就是青史不见死因，亲友不指亡故的万千冤魂之一了。”

　　楚越见祝朗脸色都白了，轻轻握住他的手，冷着脸看着江桓，道：“大人知道这是后手，不然我们也不必走这么一遭，何必说出来这般残酷之语吓人泄愤，不如直接说您的计策，我们愿闻高见。”

　　江桓瞥了他一眼，似是咬着牙开口道：“楚将军实擅洞若观火。好吧，其实想想也明白，如今他们还活着纯属是朝廷的恩赐，不知死活的负隅顽抗便是下下策的愚蠢，这个道理那群傲慢惯了、常年被朱嫣那丫头的豪言壮志说傻了的地主豪强不明白，这群摸爬滚打、什么都见过的乞丐流民头头可不会不知道。你当真觉得好学便是他们抛来橄榄枝的缘故吗？不如说这是你的契机，亦是他们的契机，与我们达成共识，便是他们获得最大、最长远的利益之路，主动权，便在我们笔下，只要不是要把他们招安这种放屁一样的冠冕堂皇废话，他们不会太过抗拒的。更何况，我相信祝兄你会尽可能兼顾他们的利益的，他们不会看不到你的诚意，白白放弃这样的机会——这样和这个朝野中难得的好人商议共识的机会。毕竟如若换做我来主笔，我定要拆毁他们，由内到外击破，为我邕良阁所用，那时他们便只是待宰羔羊，谈何共识双赢合作这种听上去如此善意的字眼儿了。”

　　江桓喝了口茶，皱了皱眉，道：“嗯，茶凉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我会让他们知道和你达成共识，是他在这个大蜀最好的立足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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