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架空世界写史书

　　楚越和祝朗满脸春色，还带着酒意地回到路渊的宅邸时，洛湾刚好来拜访，看着这两人不同寻常的氛围，意味深长地挑眉，笑意渐深，眉眼中难得有了些真实的情绪，里面似有隐秘的欣喜和藏不住的揶揄。

　　路渊是一直跟着楚越长大的，也算是被祝朗和楚越看着长大的，一路看着这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得势同水火，经历了事关生死的战火纷飞，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各方面都不大容易，他曾经甚至以为这两个人会这样别扭一辈子，没成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他自然是开心的，只是眼神黯然，看着两人的神色多少有些怅然。

　　“恭喜夫子。”

　　祝朗捂着脸，说：“好了好了，这事这么直勾勾说出来，你这孩子。”

　　路渊笑道：“夫子们多年夙愿达成，我们都看在眼里。小桃生前向来为两位担忧，想来如今她在天之灵，也为夫子高兴。”

　　祝朗一愣，一提到这位小徒弟，祝朗就心口痛的要命，甄桃和祝朗相依为命多年，是连记忆都没办法阻隔的情分，他记忆尚且停留在甄桃作为一个垂髫小儿的样子，甚至难以想象她成为一代才女，最后命陨生育的样子。

　　楚越悄悄握住祝朗的手，看着路渊安慰道：“仲遥，小桃若看到你走出来，也会为你高兴。”

　　路渊苦笑一声，说：“师父，我如何走的出来。”

　　洛湾垂着眸，安静地站在一旁，轻声道：“小昭和小珏还在呢，且血仇未报，将军这日子总有些盼头。”

　　路渊抿着嘴，神色冷硬了些，他道：“公主殿下，末将糊涂，倒是不知您说的血仇在何？”

　　洛湾微笑，道：“我的夫君同样因此一役惨死，出嫁从夫，我早便是南越之人，且宋王后待我亲厚，恩重如山，我如何能薄情寡恩？难道说在诸位眼中，我为了存活归回母国，放弃荣华冒险筹划不道，竟然是虚伪试探这般不堪吗？”

　　路渊被问得一愣，祝朗按住他，笑道：“殿下说笑了。且不说臣等并无二心，即便有什么，若是误会了您什么自然小人之心，若是没有误会岂非人头落地？皆是为了自保，公主何苦如此咄咄逼人，以如今您的手腕与地位，想做什么难道还需要臣等末流相助吗？”

　　洛湾皱眉，她道：“先生，我向来尊敬你忠君护国，才华横溢，没想到您是如此想湾的。”

　　祝朗微微一笑，道：“殿下何出此言，臣记忆受损，若有冒犯，您得担待才是。男女授受不亲，臣此等境况还能如何想您，恐怕僭越。”

　　洛湾挑挑眉，挤出笑意点点头，清丽的面容满是失望冷漠，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端庄的行了礼，道：“常静冒犯，就此告辞。”

　　路渊轻蹙着眉头，说：“夫子，若是公主真心相待，这岂非......”

　　祝朗拍了他一下子，道：“你个臭小子怎么不长脑子？洛常静有钱有权的，她想做什么都用不着咱们，分明想着把咱当枪使呢，也就你信。”

　　楚越跟着附和，道：“仲遥听你祝夫子的，他说的准没错。瞧皇上这疑心，连肱股之臣都容不得，我们如今自身尚且难保，还去掺和这些事，才叫什么都做不成。”

　　路渊叹气，道：“她从前待小桃颇为照顾，我原以为......罢了，是徒儿犯傻了。”

　　祝朗也叹了口气，道：“男子汉大丈夫，成日唉声叹气，再把我徒孙孙带成两个哭包我可饶不得你。走，喝酒去。”

　　楚越笑，说：“就是就是，小桃从前便与你常说，说你心思太重，庸人自扰，怎么还不知道教训，这人生苦短啊仲遥。”

　　路渊无奈一笑，被拉着又喝了好几轮才放开。

　　祝朗次日神思倦怠，人都说是因为人逢喜事，喝多少都睡不着，这事儿传的比军情都要快，他进宫述职时，少说十几个文臣武将来道喜，熟的不熟的、真心的假意的都来凑热闹，连宫人瞧他们的眼神都饱含深意揶揄。楚越脸皮厚的紧，似乎用尽所有力气才按捺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和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二三事的嘴巴。祝朗本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容易害臊的，被这么里应外合地调侃揶揄，身旁还有个无时无刻不满面春风提醒别人你说得对的漏勺，简直尴尬的脚趾扣底，巴不得顺着地缝出门才好。

　　送走了第不知道多少个来道贺的人，祝朗僵硬地瞪了一眼仍旧活力满满的楚越，低声道：“快走，别磨蹭了。”

　　楚越炫耀的小心思被道破，讪讪挑眉，又笑嘻嘻凑过来，道：“先生，要我抱你回去吗？”

　　祝朗假笑，一巴掌呼到他的后脑勺，怒道：“你贵庚啊？”

　　楚越也不恼，不要脸地凑上来搂着祝朗说：“不生气不生气，那就走嘛~”

　　祝朗应付了一白天的人，脸色疲累，翻了个白眼，任由他搂着，面上嫌弃地骂骂咧咧，说：“你瞧瞧人家都什么眼神，就你不知羞耻地缠着我，还故意磨磨蹭蹭不愿意走，巴不得找个说书的三天讲八次吧！”

　　楚越笑着不说话，悄悄嗅着祝朗颈间。

　　祝朗被他弄得痒，又不客气地呼了一巴掌上去，说：“你属狗的？”

　　楚越笑意半点没减，颇有点没脸没皮的样子。

　　从前楚越这嘴在祝朗面前可贫的要死，如今真在一处反倒是收敛了，就是一味地跟着祝朗，半寸都不愿意分开，还总喜欢逗人家，逗急了再哄，任打任骂乐此不疲。

　　祝朗觉得他和唐信难怪是好友，唐信没脸没皮蹭着江桓的样子历历在目，没想到也便轮到自己了。不过他和江桓还不太一样，江桓不坦率得多，时时刻刻都摆着张臭脸，好像一天每个半日不在生气吵架都不算情趣一般，祝朗除非被惹毛了，否则大部分时间脾气不错，比起江桓和唐信，楚越和祝朗多少还是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楚越见他走神，好奇道：“先生在想什么？”

　　祝朗也不设防，直接告诉他说：“突然想到江桓和唐信了，不是说回去负责迁都事宜收尾，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想想之前洛湾的态度，恐生变故。”

　　楚越想了想，道：“迁都的事儿早都办完了，唐信他们在蜀州，听说是陪江桓寻乡。”

　　祝朗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只是觉着奇怪，道：“寻乡便寻乡，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两人与咱们关系也算密切，竟然半个字也没传来，不觉得奇怪吗？”

　　楚越说：“他们二人向来如此，我听将士们说，从前唐信和江桓的事儿在西蜀朝堂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后面二人便总是针锋相对，其实主要是江御史针对唐信，这事儿慢慢也就淡了，只是这两人有时看上去水火不容，有时又不避着人拉拉扯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大家都习惯了，只说这两人的事再不正常也是正常的。”

　　祝朗皱着眉，四处看了看，两人已经走到了临近宫门的僻静之处，他凑到楚越耳边，轻声道：“我昨晚梦到过去的事儿了。”

　　楚越面色一愣，全然不见慵懒满足，甚至有点颤抖，他道：“梦到什么？”

　　祝朗觉得他不对劲，但是这不是当务之急，如实道：“昨日我与你说我仿佛见到我师父了，你可还记得？”

　　楚越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道：“......你是说？”

　　祝朗说：“我想那真的是他，他就在蓟都。我以前在梦中记起沈桃源的事，对师父的印象模糊，不能确定，但昨晚我记起了师傅的佩剑，和我昨日碰见的一模一样。”

　　楚越将他拉往门外，低声道：“他与你们说的是云游，来蓟都远远瞧着你们似乎也合情合理。”

　　祝朗摇摇头，冷着双眼，说：“恐怕没那么简单。”

　　楚越一边四处警惕，一边道：“你怀疑他和这些有关系？”

　　祝朗神色冷然，道：“我几乎肯定。”

　　楚越有些疑惑，道：“为什么？你们不是许多年不见了？”

　　祝朗摇摇头，说：“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在云游，反而是在推波助澜。你可知我们那日去的酒楼，如非诏令贵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一应百姓皆只能在外，可那人却轻易入门，你我尚且需要出示腰牌，他却脸熟至此，如此自然。我听洛湾说过，那家酒楼是西蜀的老字号，是挪到蓟都的，说是贴合老臣的口味。”

　　楚越联想了一番，道：“你是说，他一直在西蜀？”

　　祝朗说：“我只是猜测，不过当初下山之前，我们师门三人，师父最为关照卓良。他和颂然都是蓟都人，但他却是在师父在蜀地游历时带来的。颂然是为了实现抱负，执着地想要去东齐的，我是被师父留到南越的，而卓良从小到大都对西蜀有近乎执拗的追求，如若仅仅是为了寻求宏图，为何一定是西蜀呢？而且当初去到西蜀，也当投奔原太子，为什么卓良自始至终都跟着俍王，即便在俍王还是个寄养在外的病弱王爷的时候，他明明自小便有宰相之志，为何要跟着当时的俍王？即便他看出了俍王有栋梁之才，可在那之前俍王根本默默无闻，他又为什么能精准的去到俍王寄养之处，遇到他、赏识他、跟着他呢？俍王和贤煜明明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可是显然更加信任卓良，他这样一个多疑之人，从不肯轻易纳入外来之人，卓良与他相识不比与唐信长多久，为何便能有如此坚固的信任？甚至，有过那种关系。”

　　楚越牵着他从后门进屋，道：“或许，便是有那种关系，所以才颇有信任呢？”

　　祝朗点头，说：“是个想法，不过卓良这边又该如何解释？”

　　楚越想了想，道：“先生可还记得那块玉？”

　　祝朗眼前一亮，道：“俍王也有一根，那个玉做的簪子。”

　　但他很快又沉下去，道：“只是认识后送的呢......”

　　楚越摇摇头，说：“非也，俍王冠上簪玉浑然天成、斑驳已久，恐怕是数十年旧物，与先生碎玉上的新雕并不相同。”

　　祝朗一愣，道：“这，你是如何知晓？”

　　楚越微笑，道：“洛湾想要你我知道，你我便不难知道。”

　　祝朗了然，苦笑道：“真是厉害。”

　　“明知道她在利用我们，还是不得不受这份利用，你说，她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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