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朵小娇花[民国]

　　顾峥还没碰到，就被灵烟躲开了。她绕到林维身后，头贴着他的背。

　　她感觉脑子重重的，只剩下刚刚在山上看到的景象。离她那么近，虽然没有真的碰到，但总感觉就像贴着自己一样。灵烟浑身发冷，像是浸在冰水中。方才也没心思在意是谁，就是不想被人触碰。

　　“要换衣服……”灵烟埋首在林维背上，怯怯带颤地说。声音太小，只有林维听到了。他赶紧帮灵烟解开外衣，嘴上应着：“好，好，现在就帮烟烟换了。”

　　顾峥听到，迅速脱了大衣，在林维给她脱掉外衣后罩在她身上，顺势把她带到自己身前。他的大衣本是及膝，到了灵烟身上几乎拖地。宽厚的衣料带着顾峥的体温，把浑身冰冷的灵烟罩住。

　　顾峥看到这样的灵烟，心慌得厉害。他给她把衣服拢紧，手捧着她的脸颊向上抬了抬，低头说：“烟烟，看看我是谁。”声音很小，怕吓到她。

　　灵烟反应有些慢，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蓄了泪，带着哭腔小声说了句：“顾峥~”顾峥赶紧把人搂在怀里，手轻轻在她后脑抚着，哄她道：“嗯，是我。已经没事了，不怕了。”

　　灵烟没有像之前一样在他怀里大哭，似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偶尔小声抽泣，流着眼泪。顾峥感受着手下冰冷颤抖的身体，脆弱得仿佛能轻易打碎的瓷器一般，止不住地心疼。

　　蒋启元已经把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和警方说了。严非见几人都受了惊吓，便让他们先回去。顾峥带着灵烟回沈家，林维先去送了宋语芙。

　　到了沈家顾峥和沈鸿兴夫妇说了山上的事。夫妻俩看着早上出门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现在惊吓过度还没有缓过来的模样，难受极了。林乔守着她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哄着人吃晚饭。

　　可灵烟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回到卧室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了一颗球。顾峥实在不放心，想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时时守着，可如今把人带回家名不正言不顺，天色又不早了，只好先告辞，说明天再过来。

　　睡梦间，灵烟见到了书店的那位韩先生，见她和阿芙进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两人拿着书去结账，他边找零边夸她们眼光好，说这几本书外面可不好找。临走的时候，还和阿芙提起了她爱看的那本探案的书，说出了下册定会给她留着。

　　再转眼，见他躺在山石间的枯枝下睡得正熟，身体随呼吸缓缓起伏。然后没由来地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冒出白色的泡沫。他面容狰狞，肤色变得青紫，渐渐失去生气。在最后一口气呼出身体的时候，他忽然睁开双目，眼睛灰白浑浊，冲着灵烟的方向，定格成了在山上看到的样子。

　　灵烟猛地惊醒，身上已经被冷汗浸得半湿，眼前是一片黑暗。半晌她找回呼吸，眼前开始有了光影，自己似是在妈妈的怀里。

　　林乔睡得浅，感受到灵烟的动静马上醒了过来，见她满目惊恐，额头冒着汗，呼吸急促，赶紧把人搂紧了，低声哄着。灵烟在林乔怀里呜咽了好一阵，才又浑浑噩噩地睡去。

　　后半夜睡得也不安稳，又惊醒了几次。林乔没再睡，一直在旁边哄着她。天还没亮灵烟又醒了，这次不肯再睡了，怕一闭眼又见到那吓人的景象，手里攥着睡前放在枕边的小黑狗，裹着棉被抱膝坐在床上。

　　这时沈鸿兴走到门口往里看了看。他心里忧虑也睡得半梦半醒，想过来看一下两人的情况，见两人竟然都醒着。

　　灵烟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垂着眼，林乔也面露疲惫一夜没睡的样子。沈鸿兴走过来把林乔拉起来，让她回屋好好睡一觉。然后揉了揉灵烟的脑袋，想让她躺下再睡一会儿，灵烟摇摇头，继续坐着。沈鸿兴想了想，去书房拿了一本教学用的《机械工程手册》，翻开书对着灵烟讲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灵烟枕在膝上睡了过去。沈鸿兴叹了口气，轻轻把人放倒在床上，给她掖了掖被子，守在床边。

　　早饭被父母强塞着吃了些东西，林维就带着一位医生过来了。昨晚他回了林家，说了灵烟的事，家里人担心，赶忙托人联系了一位心理方面的医生。

　　可受了惊吓这事，还是得靠自己慢慢恢复。这位医生看过之后，说灵烟现在是过度惊吓后的正常反应，让家人不用担心。他开了些安神的药物，嘱咐沈鸿兴夫妇这段时间别让灵烟离了人，多带她做些她愿意做的事转移注意力，等有些好转了再带人出门逛逛。一切顺其自然，不要太心急。

　　灵烟中午也没吃多少，饭后就回到屋里又把自己裹了起来。没过多久顾峥就来了，和沈鸿兴夫妇打了声招呼。林乔见他过来，便出了屋把门带上。

　　顾峥脱了大衣挂在门后的衣架上，坐到灵烟床边，连人带被把这颗球抱到怀里，唤了声：“烟烟。”灵烟反应还有些慢，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看向衣架上的那件黑色大衣，想起昨日在警局时被它包裹时的温度，慢慢抬手指了指，小声说：“要那个。”

　　她自从昨日下了山就没说什么话，顾峥听到，赶忙起身拿过大衣，把人抱在腿上，用大衣给她裹紧。全身上下都被他的体温包围，灵烟乖乖靠着他，没了动静。

　　“听说烟烟中午没吃什么东西，我从摘星阁带了些饭菜过来，都是你爱吃的，再吃一点好不好？”顾峥说。见灵烟恹恹地摇了摇头，又说：“若不想吃饭，只吃几块糕点也可以。烟烟不是最喜欢云记的糕点？”

　　灵烟往顾峥颈侧埋了埋，只哼唧了一声，不理人。顾峥无法，只得说：“好好好，先不吃。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告诉我，嗯？”

　　顾峥抱着她继续哄着：“牧云馆的花前几天又换了一批，烟烟还没看过呢。过两天带你去看看好不好？还有之前不是一直想去醉月楼玩儿吗？最近那里有了些新花样儿，等烟烟想出门了，我就带你去，提前和你爸妈打好招呼，想呆到多晚都可以……”

　　平时除了处理正事，顾峥的话一向很少。可看着怀里这颗小太阳如今神色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偏偏自己还没有什么办法。顾峥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措的感觉，只得抱着她，细声轻哄，心里的焦急丝毫没有向她显露。

　　这两天灵烟没有出门，甚至连房间都没怎么出。身边一直有父母陪着，顾峥每天都会过来，给她带些她会喜欢的吃食或是小玩意儿。好在现在她肯好好吃饭了，有了药物的辅助，晚上睡觉也安稳了些。

　　只是精神依然有些蔫蔫的，和她说话也不太有回应，顶多点点头或摇头，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木偶一样。

　　林乔看着心疼，心里害怕灵烟就这么一直萎靡下去，又因一直陪着灵烟强打着精神，趁含秋陪她去洗澡的功夫，走到卧室门外，忍不住落了泪。

　　沈鸿兴过来看到她，赶忙把人抱住，让她靠着哭了一会儿释放情绪，拍拍她的背，说：“放心吧，烟烟虽然看着娇气些，内里却是个坚强的。当初你生病那会儿，她还这么小，明明自己也害怕，但还知道安慰我呢。给她点时间，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我跟你保证。”

　　积攒了几天的情绪得到片刻宣泄，再听到沈鸿兴的话，林乔觉得安心了不少。她点了点头，怕一会儿灵烟看出自己哭了，去楼上洗了把脸。

　　转天宋语芙也过来看灵烟了。她虽然也受了惊吓，但到底比灵烟胆大不少。那天林维也带着医生去看了她，这几天有家人陪着，觉得缓过来一些，又听说灵烟最近精神都不太好，赶忙过来看她。

　　宋语芙摸了摸灵烟因精神不振还有些苍白的脸，挑了些她会感兴趣的话题和她说话，可灵烟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也只是重复她的话，并不像往常那样和她交谈。

　　过了一会儿，宋语芙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止了话，一把抱住灵烟，说：“对不起烟烟，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找你去爬山，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宋语芙感到自己这些天刻意压制的情绪似乎有些冒头，但又怕会再刺激到灵烟，使劲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几串眼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不是的。”宋语芙听到灵烟小小的声音。她赶忙退开，握住她的肩膀看她。灵烟慢慢抬手，擦去宋语芙脸上的泪，认真地说：“不是阿芙的错。”

　　宋语芙见她终于回应了自己，破涕为笑，捧着灵烟的脸说：“那烟烟快点打起精神，过两天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灵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