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米栗捂着胸口，感受到剧烈疼痛，泪流不止，原本坚强的伪装彻底崩塌。

　　积攒多日的压抑情感终于爆发，她终究忍不住抽泣起来。

　　向南漏了两句歌词，随着耳麦内提醒，负责任的重新接上。

　　只是目光担忧聚集在那边。

　　“喂喂，你怎么啦？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帮忙！”

　　女生焦急凑近关怀，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烧呀，到底哪里不舒服？”

　　米栗咬唇摇头。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你别怕，结束我陪你去医院。”

　　米栗呼吸突然变得沉闷，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啦？”
　　女生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吓坏了。

　　米栗摇头，声音哽咽。
　　“我……我想他了……”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害怕孤单。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的悲伤和恐惧。

　　演唱会结束，用水泼脸，凝视镜子里的自己，米栗思绪渐渐清晰，侧目身边女生，淡淡说：“谢谢。”

　　“谢什么啊，举手之劳罢了。”女生挠了挠头，笑嘻嘻说，“你也是向南的粉丝嘛，颜控都是一家人。”

　　米栗微愣，旋即摇摇头，“我喜欢他的声音而已。”

　　接下来是一阵唠嗑，女生自称妙妙，从向南小有名气追到现在大红大紫。

　　前期铺垫了很多废话，最终目的是想米栗不要那么快离开，去一会儿的签售会上多拿张亲签。

　　已是凌晨两点，本来是想找个汉堡店坐一夜，明早溜回宿舍。

　　既然别人好心关怀，还在拥挤人群里护送她到洗手间。

　　不好拒绝，米栗便答应，同妙妙一起去。

　　她们先去买了点吃食饮料，坐在一楼布艺沙发聊天。

　　妙妙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米栗摇头。

　　妙妙又问她有没有交往的对象，她依旧摇头。

　　“真惨，这么漂亮竟然没男朋友。”妙妙叹息，“你不会是个蕾丝吧？”

　　米栗蹙眉，不解地看着她。

　　妙妙立即闭嘴，尴尬笑笑，“咳咳，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纠结半天，没敢问米栗和向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粉丝，不想窥探偶像的隐私。

　　新专辑签售会早就开始排长龙，米栗和妙妙站在队伍末尾，耐心地等待。

　　约莫一个小时，轮到米栗上前。

　　她安静落座，注视向南正在飞舞勾勒字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认真虔诚，宛若画师笔下的画卷。

　　照例抬眸说谢谢，递给别人就要下一个。

　　抓住专辑的手指突然握紧，米栗扯不过来，疑惑不解：“怎么了？”

　　向南抿了抿唇，望向她，目光温柔。

　　“抱歉，你刚才不理我，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米栗眨巴眨巴双眼，像是喜欢他衣服胸口那朵白花，瞧个不停。

　　“我不是不理你，我只是在听歌。”
　　“你唱歌很好听，值得好好欣赏。”

　　她语速极慢，吐字轻缓，仿佛在陈述事实。

　　“你叫什么？我偷偷给你写个最特别的，以后不要再哭啦。”

　　向南捂住嘴，凑近米栗，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五步开外，妙妙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心里狂吼：啊啊啊啊啊！

　　这是向南吗？
　　居然主动和一个女生靠这么近，还说悄悄话，真是破天荒的事。

　　暗暗给自己竖个大拇指，果然慧眼如炬，一眼便觉察出他对这位姑娘另眼相待，千方百计缠着她过来，真是明智之举啊！

　　见米栗回头，她给了个表情，大概意思就是你这辈子赖都赖不掉，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姐妹了。

　　沉浸于自己世界里，没听清米栗在问她全名叫什么。

　　不满将米栗脑袋转回来，向南轻笑，“我叫向南，请你记住这个名字哦。”

　　不知道全名就签个妙妙昵称吧。

　　正打算起身感谢就走，她被喊等等。

　　向南跟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然后拿出一张新专辑，签好自己名字。

　　“别人的结束，到你了。”
　　“这张送给你，你叫什么？”

　　胜负欲旺盛，想知道的东西，想认识的人必须告诉他，不然他会睡不着觉。

　　她怔忪许久，才说：“米栗，我叫米栗。”

　　“嗯，你叫米粒，饭粒？”向南重复念叨，突然笑了，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

　　米栗没什么反应，只是礼貌性笑笑。

　　“不是饭粒，是板栗那个栗。”

　　哪知他忽然恍惚，喃喃：“栗子？”

　　米栗：“……”

　　向南抬眸，眼睛弯成月牙形状，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剪刀石头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童年时光里一个小男孩的脸庞和眼前人重合。

　　好吧，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瞥见明明是同班却不带她一起玩，还嘲笑她的同学们，米栗不稀罕的“哼”一声，坐到青苔边上的砖头。

　　要下雨了，蚂蚁在搬家，香樟树不时传来几声蝉鸣。

　　她数蚂蚁玩，身后有小手拍拍她肩膀，扭头看见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小胖墩，肉嘟嘟脸蛋，一脸纯良可爱。

　　“你好呀，小妹妹。”

　　笑起来有酒窝，声音奶声奶气，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对于当时没有朋友的米粟来说，这个胖墩简直是天使降临人间，来拯救她的。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捉迷藏前的选择模式，米栗又输了，无奈用拳头捶两下胖墩，“你怎么永远出布，完全都不变的！”

　　他傻乎乎的笑，摸脑袋也不反抗。

　　那天下午照旧捉迷藏，她第一次赢了胖墩，躲在一个好地方，欢快地等着他来找。

　　很久很久，夕阳跌进地平线，蹲到脚麻，天全部都黑了，周围人家饭香味扑鼻，妈妈出来四处寻她。

　　第二日才知道，胖墩被他妈妈带走，早就找好别的住处，把这边破房子的一点贴身用品拿上，再没回来。

　　又没了朋友，重新坐回砖头旁边。

　　米栗自此以后没玩过捉迷藏。

　　以前尽想着疯玩，不知道胖墩叫什么，只是偶然间听见他妈妈喊他：小南。

　　“胖墩？”

　　开口还是这个，改都改不了。

　　向南羞耻往两边看，似乎不太适应这个称呼，确定没人听见后松口气，轻声问：

　　“我现在哪里像胖墩了？”

　　米栗歪头盯着他，突然咧嘴灿烂一笑。

　　“确实不像，现在瘦了，是个大帅哥。”

　　呼吸停滞一瞬，向南心脏怦怦乱跳，他低下头，神色赧然。

　　和小时候认识的朋友久别重逢，米栗其实没有很激动或兴奋。

　　感情是靠维系的，正所谓见面三分情，长期的不联络，再深厚的情谊也会磨灭殆尽。

　　比起高兴，她更多的是尴尬不安。

　　“谢谢你，我回去会认真鉴赏的。”

　　把专辑好好放进包里，还有那么多女生在排队，她不耽误时间，脚步有些急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栗子。”

　　米栗背影顿了不回头，“怎，怎么了？”

　　“我抓到你了。”

　　她神色微微一怔，继而失笑。

　　向南的眼中倒映着她的脸，那样明媚。

　　这场时隔多年的捉迷藏，终于在今天以她被抓宣告结束。

　　童年留下的淡淡遗憾，随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轻松感。

　　妙妙抱着她肩膀，拼命摇晃，一副看到再世恩人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绝对不简单！”
　　“哈哈哈哈，除你之外，我的亲签是最特别的！”

　　强烈要求回去通过她的好友申请，米栗再三答应，就差原地立誓后。

　　妙妙放过她，独自踏上回酒店的路途。

　　她不在本市，是特意坐飞机来看演唱会，过两天也会回家。

　　应援棒还有电，在黑暗中闪烁光芒，照耀前行的路。

　　米栗默默融入夜色里，漫无目标游荡。

　　不知不觉来到广场上，仰头眺望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繁星点点的漆黑夜幕，仿佛一块巨大的黑纱布，遮挡在城市上空。

　　路灯下，凝视周围，一阵轻风吹过，撩拨她额前碎发。

　　会展中心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大家跟不用睡觉一样，热热闹闹组团相约去吃饭，或进行其他娱乐活动。

　　广场对面一角，停车场低调奢华黑车驶出，被眼尖的粉丝们发现，纷纷聚集过去。

　　向南眼睛左右移动，可惜，他不可能找到那个身影，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失落感。

　　不差实诚大爷这两块钱的烤肠，米栗足足买了三根。

　　小脸鼓鼓的，眯着眼睛享受咀嚼。

　　妙妙临走前，米栗问了她一句话：

　　“为什么会喜爱上一个，大概率一辈子都追不上的人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妙妙捧住脸，幸福表情特别惹眼。

　　“可能是因为，光是想到就很开心。”

　　“随意瞥到一眼他的照片，顿时充满一股努力生活，勇敢前进的动力。”

　　“喜爱他的同时，我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咽下最后一口淀粉肠，米栗起身收拾自己，柔声对着空气说：

　　“是的，足够了。”
　　“想到会开心，自己会变好，足够了。”

　　伸个懒腰，见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微亮，她心里有暖流流淌。

　　“回校，上课，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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