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伴随着睡梦中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叶淮洲宽大的校服外套卷起，被米栗垫在桌上当枕头。

　　“睡不睡觉，下节英语。”
　　“必须的！”

　　“哎，你春节去哪儿旅游了？”
　　“别提，一提就来气，堵路上三天又灰溜溜回去。”

　　“我的新书没发，去哪儿领？”
　　“教务处门口。”
　　“好，我拿完回来一起去小店啊！”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鸟儿在枝头歌唱，提醒着人们崭新新学期的到来。

　　上课铃打响。

　　“栗子醒醒，喝点水。”
　　叶淮洲把米栗喊起来，忍不住把她懵懵的脸揉了揉，把漂浮着玫瑰花的花茶递给她。

　　班主任的短发一如既往，不同的是换了个眼镜，黑边圆框，有点可爱。

　　班长：“起立。”
　　全体：“老师好。”
　　班主任：“同学们好，请坐。”

　　她抬抬眼镜，含笑看着众人，“怎么样？假期过得愉快吗？这学期也要好好努力哟，向叶淮洲同学学习。”

　　又做榜样了。

　　米栗偷笑看着他，叶淮洲无奈刮刮她的小鼻子，她抱住他不停蹭蹭。

　　这一幕落在门外站着的人眸中，名牌球鞋在地上摩擦两下，发出刺耳响声，引起众人注意。

　　班主任朝他比手势，示意他进来。

　　一个眉眼桀骜的男生从门外似笑非笑走进来，眼角眉梢满是邪肆和傲气，狭长的丹凤眼，眼底流光溢彩。

　　左边眉毛中间断了细细一截，配合他极富有侵略性的五官，整个人气势又凶又强。

　　“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转校生。”
　　“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站到一旁，鼓励地看着他。

　　“顾朝飞。”
　　只说了三个字，目光凝视在米栗叶淮洲方向，嘴角勾勒出玩味笑容。

　　叶淮洲第一反应就是，来对手了。

　　毫不畏惧与顾朝飞对视，班主任让众人鼓掌热烈欢迎，手中圆珠笔应声而断，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座位安排在哪是个问题。

　　正当班主任思索时，顾朝飞径直向前，一路来到米栗面前，对一头雾水的她笑笑，把她身后人拉起来，也不解释就这么占座。

　　那同学是个老实孩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班主任想起校长嘱咐，这顾朝飞是他侄子，要好好照顾。

　　“你坐这边吧，黄珍琪旁边。”

　　娇蛮大小姐嘟嘴不乐意，本来顾朝飞应该坐她旁边的，怎么又和米栗扯上关系。

　　她上辈子莫不是个狐狸精？

　　没人在乎她的想法，黄珍琪只能生闷气，对着新同学又是呵斥又是嫌弃。

　　一整节课，米粟都能感受到后辈那像要把人融化的灼热视线，让她周身不自在。

　　下了课，女生们有意无意往顾朝飞这边团团围住，问东问西，时不时娇羞一笑。

　　“顾同学，你怎么现在才转校呀？”
　　“朝飞哥哥，你吃饼干吗？我还有牛奶？”
　　“顾朝飞，你学习好吗？可以辅导我功课吗？”
　　“你们别挤，帅哥，你打扮好酷，我觉得我们会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米栗被吵得脑瓜子嗡嗡，想睡觉也睡不了，和叶淮洲窃窃私语一番，两人打算去走廊透气。

　　她刚起身，就被后面一道力量按下，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顾朝飞压住她肩膀，声音轻洒在她耳垂边，热气扑打在她肌肤。

　　“你好呀。”

　　叶淮洲侧着身把顾朝飞手直接甩开！

　　脸色难看的吓人，不是行动受限，他必定要打斗。

　　“脏手拿开。”
　　叶淮洲语气凌厉，眼神更是冷若寒冰。

　　过了个假期，他越来越不爱在米栗面前装大度。

　　深入骨髓地占有欲，偏执，像揭开的轻纱，渐渐显露出来。

　　顾朝飞见他那么生气，笑意渐浓，把手举起，晃晃表示没碰了哟！

　　无所谓地坐下，眼神还是看着离去的两人 ，眼底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私下课间，叶淮洲去找过班主任，要求把顾朝飞调开，别坐米栗附近。

　　“叶同学你看，顾朝飞是新转学来的，我们要友好一些，至少现在不能做得太过做得太过分呀。”

　　满满一桌子本子资料的办公桌，班主任在准备随堂小考的试卷，三张一订，订书机咔咔作响。

　　无奈抚摸粗糙的卷面，她揉揉太阳穴，跟叶淮洲语重心长聊了半天。

　　最后实在没办法，都讲到让叶淮洲可怜可怜她，别为难她。

　　下堂课开始前，他和米栗换了个边，轮椅侧过来，顾朝飞眼神一起，他就瞪回去。

　　两个男生互相敌对地看着彼此，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上课了，顾朝飞无辜耸耸肩，表情戏谑。

　　班主任：“……”

　　这两人是永远要这样吗？

　　班主任头疼，无奈叹息，她不管了，由着他俩折腾去。

　　“来，随堂小考，前面的把卷子往后传。”

　　米栗回头顾朝飞对她呲个大牙，她抽抽嘴角，果断转回去。

　　哪里来的二货？像村主任家的傻儿子…

　　试卷毫不客气拍到顾朝飞脸上，掉落下时，叶淮洲火冒三丈的眼眸，像把刀子般扎向顾朝飞。

　　笔尖沙沙，米要认真写题，马尾碎发微微散落，垂落在脸颊两边，白皙柔嫩的脸蛋，在阳光下泛着粉红，十分诱人。

　　顾朝飞愣神看了会，低垂下眸子，遮住眼底一抹异芒，嘴角弯起，笑得一脸灿烂。

　　如果叶淮洲没有回头要吃人般看着他的话，他会收敛点，这一看，恨不得把嘴角扬到太阳上去。

　　叶淮洲觉得心里堵得慌，又找不到机会下手整死顾朝飞，气的他想吐血。

　　米栗这些天总问他为什么老换笔。

　　从厕所出来，忘记拿纸巾，手上沾水的感觉不好受，米栗纠结一下，打算往校服上擦一下算了。

　　手的方向硬生生被掰换个方向，顾朝飞把水全擦他校服上，还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他的手很凉，擦拭着她的手剩余水分。

　　我们有熟悉到这种程度吗？

　　这种姿态，这个动作，让米栗有些窘迫。

　　她想抽回自己手，他不放。

　　“顾同学，你放开！”

　　顾朝飞一挑眉。

　　“这句话应该我说。”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浅弧，似笑非笑：“米粟，你这么害怕我吗？”

　　“你、你别胡闹了，放开。”

　　“我没有胡闹，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顾朝飞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周围每一个同学的耳朵里。

　　这一下子，同班同学都震惊地看过来！

　　顾朝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的声音更加清楚地传到米栗耳朵里，让她心里非常无语，手紧攥成拳头。

　　“顾同学，请自重。”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
　　耐心耗尽，强忍着不动手打人。

　　顾朝飞不但不听，手上用了点劲，米栗痛的倒吸一口冷气，他还一副得逞的样子。

　　“米栗，你就承认喜欢我吧！”
　　他的语气笃定又带点委屈，好似他们之间已经相恋许久，她却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拖沓，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一样。

　　行，你自找的！

　　班主任坐在那半天不说话，拿起保温杯喝口水，甜腻腻的香味飘来，米栗可以很确定那里面装的是奶茶。

　　“你们……”

　　没有打人理亏的自觉性，米栗恨不得叉腰站着再骂他一顿，但想到叶淮洲还在看着她，这波她忍了。

　　叶淮洲：“这事和米栗没有关系，我带她回去上课。”

　　如果仔细看，他手上青筋全爆出来了，衣摆被揉得皱皱巴巴，展现了与主人平淡语气截然相反的内心情绪。

　　两人出门。

　　班主任都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被揍到流鼻血还嘿嘿傻笑的顾朝飞。

　　“你怎么想的？开学勉强三周，你去跟人家说你喜欢她？”

　　“还有，你叔叔定的规矩，学生不能早恋学生不能早恋！还要我跟你重复多少次？”

　　班主任语重心长说教，一副恨铁不成钢模样，顾朝飞不以为然：“你放心，我会等她，我知道怎么追女生。”

　　桌子被拍得哐哐作响，她气得胸脯起伏，梗了好半天才道：“臭小子你听懂没？我说不能早恋！”

　　“我听到了。”
　　顾朝飞完全没被吓住，反而一脸无辜的样子。

　　班主任：“……”
　　“你不知道早恋会被退学的吗？”

　　“退学？”
　　顾朝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谁敢退我试试看！”

　　班主任：“……”
　　有个叔叔校长就是这么嚣张噢！

　　“老班我有点饿，有吃的吗？”

　　他不理会班主任黑沉的脸，自顾自地翻找抽屉柜子。

　　班主任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她一把抢过顾朝飞手里的面包，怒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回去上课！”

　　顾朝飞把抽屉合上，想着那个警惕防备的眼神，心情忽地变得很糟糕，连带着，他也懒得搭理班主任的话。

　　下课的时候，顾朝飞就像一条哈巴狗般跟着米栗，一言不发，凤眼盯着米栗，目光灼热又炙热，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几次米粟都想开口赶他走，但想到这走廊又不是她家的，人家爱往哪走，话到嘴边咽回肚子里。

　　米栗不在，叶淮洲手死死捏着轮椅，关节泛白，指甲陷进肉里，疼得钻心，却丝毫没感觉。

　　心脏处，像有一根羽毛撩拨着，痒麻麻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想要米栗的注视和关怀。
　　他想要她，又怕得到后，会失去这份珍贵的温暖。

　　想要的太多了。
　　尘封上了层层枷锁的一些东西，在心理上了灰又被翻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压抑多年的程序，被突然激活，想要爆发出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自卑、恐惧、贪婪、嫉妒，一点一滴侵蚀着他，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只配做米栗的朋友。

　　坐在这轮椅上，就像绑住了一切不该存在的想法，不能触碰，不能妄想。

　　在欢乐时光中冲昏了头，被他忽略的东西一一再现，像一个又一个恶毒的魔咒，缠绕住他的心。

　　“叶淮洲，是个残废。”

　　他低声喃喃，眼底深藏着阴郁，像被风暴席卷后的森林，满是伤痕。

　　课间聊天吵闹喧哗声掩盖，没人发现，教室一角，有人濒临崩溃边缘。

　　如同站在悬崖边，一不留神，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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