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穷追不舍

作者:酒酿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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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章


      下午,霍连在院中教两个孩子射箭。

      欢儿央云今留下,在她身边腻来腻去,撒娇不断,“舅母,你当判官,看我和弟弟谁射得准,好不好嘛……”

      “啊啊啊不许叫我弟弟!我长得比你高我是哥哥!”

      他俩是双生子,一前一后出生,在称呼上总爱较劲,没一会儿就要缠打在一起。
      云今只得坐下,将他俩分开,“好好好,我就在这里不走,你们别吵。”

      欢儿连连点头,往云今脸上亲了一口就跑去找霍连,要他悄悄传授一些秘笈。

      日光灼人,云今坐于凉亭蹙眉望去。

      那人换了身便利装束,半边身子在明光里,半边则印上斑驳树影。他鸦发高束,腰带将后背和腰身衬出紧实好看的线条,沉闷幞头也被赭色额带取代,再一拈弓搭箭,行云流水,莫名有股清爽的少年意气。

      云今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岁。

      不免忆起他们的初见。

      霍连一直以为初见是由齐氏相引,其实不是。
      那天他们恰巧在同一家食肆的相邻位用餐,她吃的是藕片爆虾索饼,他的是羊肉汤饼。只是他还没吃上两口就见义勇为去了。

      抢钱的小贼被制服在地时,云今甚至都没看清霍连是怎么出手的。但利落身形下蕴含的惊人力量,让人侧目,她甚至听见几声喝彩。而他恍若未闻,似乎解决蟊贼是一件再顺手不过的事。

      坐回来后他单手扣着陶碗饮水,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滑动,疏狂的动作使得碗中清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滚去略敞的衣襟,没入看不见的去处。

      那双黑眸望过来时,云今顿觉耳边的磋蹉虫鸣和叫卖谈天不再纷扰,只有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不断。

      射箭教学结束时,长姐正好归家,热情地招呼霍连留下一起用暮食。两个孩子也蹦蹦跳跳央他留下。

      云今两手交握很是为难,作为主人家她确实应该出声留客,哪怕只是为了客气。

      “是啊,霍郎君不如留下用饭吧,欢儿时儿看起来很舍不得霍郎君。”云今强笑着说了句,却是微微低着头的。总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因着心虚,她手心里沁了汗,身子也僵着。

      顺着这话音,霍连光明正大地凝睇云今,忽然道:“少夫人没事吧?太阳都快落山了,怎还出了汗?”

      云今登时就从心底冒出腾腾怒气。
      他难道不知她为何冒汗么!明明是他在纠缠一个有夫之妇,都跟到家里来了,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引到她身上!

      但长姐关切的眼神投过来,云今只能摇头以示无事,又道:“这个点儿快关坊门了,行走不便。长姐,不如我们改日提早准备或干脆叫一桌席面,再请霍郎君吃饭吧?”

      “是是,云今说得很是。”

      长姐又和霍连客气几句。

      “那某就告辞了,两位娘子勿送。”

      言罢,霍连离去。
      只是错肩而行时他的臂缚有意无意地擦过云今的帔帛。

      饭后实在气不过,云今还悄悄问过欢儿,“你俩就不觉得霍郎君凶巴巴的吗?为何好像很喜欢这位师父?”

      欢儿含着一块乳糖——算是云今行的贿赂,听了这话,小大人般思索了会儿,奶声奶气地说:“舅母怎么以貌取人!霍师父虽然凶了点,但他好厉害哦,舅舅射的靶都没有霍师父准呢。”

      “霍师父马术也很厉害的,上回打马球我和霍师父一队,赢了三把!三把呢!”欢儿的小手比着数,得意洋洋地说:“弟弟和舅舅一队,输了还哭鼻子哈哈哈……”

      云今只觉头疼脑胀,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打马球了,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

      云今一滞,忐忑问道:“……哪个舅舅?”

      总不会是显郎吧……

      简直冷汗直冒,实在难以想象显郎和霍连打马球是个什么场景!

      “小舅舅呀。”

      见云今脸色怪怪的,欢儿有些着急,摇着云今的手撒娇:“舅母舅母,小舅舅不让我说的,因为他那天本该去书院的。舅母你最好了……千万要保守秘密哦,拜托拜托~我在小舅舅面前可是很讲信用的。”

      欢儿缠得紧,云今胡乱地点头应了,拧着眉往自己院子走。

      寻思了一路,也没想出有何办法可以快刀斩乱麻,现在两个孩子对霍连的接受度很高,她不可能贸然提出辞退他。

      想来,只能尽量避而不见。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云今身子乏得很,让人备下热水,自己带着换洗衣物往浴房走。

      刚阖上浴房的门,云今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身子也被圈入对方的怀中!

      云今大骇,扭头看去。

      又是他!

      云今果断下口咬上他手心,反被圈得更紧。

      这时,门外忽然人影晃动,丫鬟叩门道:“少夫人,奴婢方才忘了换新的沐浴香丸,现下取来了。”

      无人回应,丫鬟又叩门,迟疑地唤:“少夫人?您在里面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明明是极平常的一句话,在这种时刻却显得多了旁的语气。那几息的迟疑,尾音的上挑……好似在试探。

      窗纸很薄很透,难道丫鬟看得见里面的情形?

      云今一个激灵,不敢再想,拼命摇头示意霍连松开她。

      两人严丝合缝贴着,霍连的气息从热转烫,唇瓣几乎要蹭上她的耳廓,“很怕?”

      云今正慌神,心跳声大过一切,目光不敢离开那扇随时会打开的门扉,无暇回他。

      见他不放手,她只得清了清嗓。
      门外丫鬟立即应声,“少夫人,奴婢在。”

      霍连冷哼一声,松了捂她口的手。云今还未来得及喘息,便紧紧盯着门缝说:“不碍事,我见小格中还有上回剩的,你自去忙吧。”

      丫鬟知晓少夫人平易近人,也没多想,应声便离去。

      直到再听不到脚步声,云今才松了一口气,背后早已汗湿一片。

      回身去看那罪魁祸首,却见他早就往浴桶边的高足凳上一坐,长腿舒展,好整以暇地看她。他的目光并不收敛,无声而明确,要她过去。

      “你是不是疯了,跑这儿来做什么?”云今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愤怒。

      又打量了一眼烛台,犹豫着要不要灭去,免得身影投出去让人发现。但转念想,明明是他不请自来,为何搞得好似她主动与之偷.情一样!

      霍连却是身子略僵——
      因着要沐浴,云今的发髻早已解开,披散在肩头,发尾还擦着衣衫晃动。帔帛去了,外衫也多有松垮,琳珑有致的身段和锁骨处的细腻雪肤若隐若现。

      方才温香软玉在怀的手感难消,他眸色渐沉,抬手解自己的襟扣。

      瞧见这动作,云今的大脑出现短暂空白。
      片刻后见他只是解开透气而没有其他动作,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的衣着,忙拽过屏风上挂着的一件寝衣来,胡乱披上。

      霍连不由冷笑,长指搁在浴桶边沿,点叩两下。

      “过来。”

      他这是正常说话的音量,云今简直头皮发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他大胆,还是狂妄!她索性快步冲过去,想也不想地捂住那张嘴。

      四目相接,霍连目光黑涔涔的,里头浸着不加掩饰的欲。

      下一瞬,他热烫的掌心贴上云今的腰肢。
      抚揉着,沿曲线徐徐往上游走。
      仅松络络地接触,却比紧贴着还难熬。

      “别动了,求你,别动。”
      云今双手抵着他颤栗不止,声音低若蚊蚋,又赧又急。身边浴桶里滚滚热水正蒸腾出袅袅雾气,将她的两颊熏得泛红,耳根也滴血似的。

      “骆云今。”

      霍连的手宽厚,一下能捉她两个,穿过指缝扣住。
      这双透着淡粉的手,他一度疑心,若是捉起来往阳光底下一照,会不会像婴孩的小手一样呈半透明样。也是这双手,既可以缓动间给佛像细致上色,又可以在贴于他胸膛时,轻而易举地勾起欲念。

      他垂眸,一边摩挲一边用极冷的声线切入正题:“我听欢儿说你畏马,素来不乘马车,更听不得马嘶,这是为何?”

      云今怔住,心头纷乱。
      她骗他说不知重生一事,要被发现了吗?

      霍连仍垂首,似是不在意她此刻的表情,“前世,我是说梦里,你就是乘马车出的事,所以畏马?”

      “我、我就是畏马,这又怎么了。”云今咬着下唇,尽量镇定迎上他的目光,“还有人畏鸡畏鸭畏鹅,我不过就是害怕高头大马,很奇怪吗?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

      “不奇怪。”霍连轻飘飘地撂下这三个字。

      云今前世就是那样出事的,今生不管有没有记忆,哪怕与生俱来畏马也是情有可原,揪着这点不放没有意义。

      他更在意的是……

      “那你这一口流利的官话从何而来?”霍连压着怒意,掀眸盯她:“我险些忘了,你生在尹州长在尹州,我也在尹州生活多年,当地方言同官话可是天差地别。怎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你的官话说得这样好?甚至听不出你原是南方人。”

      前世的骆云今在长安时不仅被嘲笑过身材、口味,还被挑剔过口音,尹州当地讲长安雅音的实在少,霍连和齐氏没意识到这一点,在家都是尹州话、官话穿插着讲。云今的一口乡音在锦绣繁华的长安城就显得无所遁形。

      “我……我学得快不行吗?”云今带着些颤音,脸色煞白煞白的。

      晋阳乃北都,又是龙兴之地,往来士庶讲的都是官话,云今压根没留意到,自然而然说的就是官话。这还是她前世苦学来的,因她不想再被讥嘲。

      即便这样,前世还有人当面模仿她的音调,怪声怪气的。云今不忿,就言每个地方的方言不一样,尹州人都这么讲话,长安人只是讲雅音讲惯了才会觉得尹州话怪。

      而那些人哪里管什么方言不方言,只拿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一想到这儿,云今的眼眶霎时红了。

      眼前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他妻子时,她被欺负了他不知道,现在不是他妻子了,欺凌之人反倒变成他了!

      云今咬着牙,恨恨地瞪他。

      在霍连看来却是一副泪眼潺潺情难自抑的模样,他知自己多半猜准了——她有前世的记忆。

      可她却一次次回避,甚至欺瞒于他!

      也不知道何来如此大的胆子和脾气!

      怒气上头,霍连突然起身,抓住云今的两只手直直按在浴房墙壁上。

      云今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腰霎时抵上一只手,她唬了一跳下意识挺身避开,却好似热情地向他靠近,将雪脯送来紧紧相贴。

      霍连少见的忽略了这般旖旎,眼中蕴着浓厚情绪,“哭什么,骆云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以为靠眼泪就能混过去。”

      云今偏过头去,耳边灌入他讽刺十足的质问:
      “水路转陆路,就算陆路坐犊车慢一些,那两个月也该到晋阳了。骆云今,按你的意思这一路上你又是和陆显庭培养感情,又是学了一口官话,倒是什么也不耽误?”

      “还是说,我直接去问陆显庭或者豆卢夫人,他们在尹州见你时,你便说得——”

      “你去啊!”云今的哭喊声打断了他。

      “你去啊,你去找!非得弄得人尽皆知是不是!”

      霍连像是被她的泪烫了一下,手上松了力道,霎时怔在原地。
      方才就连一丁点声响都会让她心惊,这会儿却不管不顾地嘶吼,完全不怕引来家仆,难道真的冤枉她了?

      “我的感受一点都不重要是吗?”云今泪眼潸然,前世今生,他一点都没变,我行我素。

      “无论我是不是你前世的妻,现在我已经嫁入别家,你却总做让我为难的事,你总想着自己醒来一看妻子没了觉得委屈,可我又何尝不委屈,我好端端的平静日子都被你毁了!我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一旦被人发现,哪怕我和你清清白白也会被说成早有私情、暗通款曲!”

      “反正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你!就算我是,也不想再和你过日子了!”

      云今几乎泣不成声。

      霍连眉宇皱起,愠怒被犹疑化解了大半,又被她的言行惊到,一时难辨真伪。

      他的一双黑眸紧盯她,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足音,并有由远及近的人声:“云娘,丫鬟说你在沐浴,怎么这么久还没好,没事吧?”

      ——是陆显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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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霍狗:别以为靠眼泪就能混过去
    云今:╮( ̄▽ ̄)╭无所谓,我会发疯
    陆哥:试图加入战局
    *初见时吃的面是个知识点,云今后面会考霍狗的,但他连初见是哪次都搞不清(缓缓点烟)
    *明天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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