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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近几年，叶家军屡立战功，在边境七城的威望极高，已经引起了皇帝的忌惮。他对留在边境的女儿不闻不问十几年，却在此时召她回宫，便是有要挟之意。
但仅仅扣住叶将军的甥女，是远远不够的。叶家军中，必须有皇帝的亲信坐镇，他才能彻底放心。
京城的宠臣一拨一拨地来，扰乱了军中的风气。但叶启又不好驳了皇帝的面子，只能兀自头痛，毫无办法。
宠臣自然不愿意看到叶家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利用选拔这一方式收取贿赂，挑选亲信。
想到叶之舟可能连测试都过不了，慕战便也识趣地没有提这些。
测试的第一项是骑马射箭。叶之舟被带到一个小型的马场，有三名士兵举着靶子在场上来回穿梭。
她拿着弓箭，一手勒住缰绳，踩住马镫飞快上马。骏马行至场中，她从箭筒中拿起三根箭，全部放到弦上。
慕战被她这动作惊得一愣，难道自己真小瞧她了？
箭矢离弦，传来刺破空气的簌簌声。三名士兵见状立刻分散而走，却还是被刺中了靶心。
在场众人疑惑极了，明明士兵离开了原位，方向和距离也是完全不可控的，她竟然还能三箭齐发，且全部射中靶心。
最终他们也想不通，只能将这归结为——运气。
那匹马被带回了马厩。没过一会儿，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马厩，他带了些清水和干草，然后将它们放在马槽里。
他抚摸着那匹马的后背，面上看不出情绪：“真是委屈你了。”
喂过了马，他站在马厩旁边，静静地看着正在测试的叶之舟。她正徘徊在一块巨大的铁锁面前，愁眉不展。
但他看得出来，她的眼中，是难得的坚毅与勇敢，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轻易服输。
从她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谁的影子，惹得他不愿挪开眼睛。
第二项测试的目标是举起一百斤的铁锁。慕战自从来到铁锁旁边就忍不住想笑，她刚才运气好也就罢了，就凭她这身板，无论如何也是举不起来的。
叶之舟也轻咳两声，围着铁锁端详许久。她一会皱眉，一会叹气，就是不打算动手。
“快些举啊，磨蹭什么呢？你不是怕了吧？”
叶之舟淡淡的“哦”了一声，双手抱住铁锁的两端。她紧锁眉头，面色憋得通红，仿佛很是吃力。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的手臂猛然发力。
能将铁锁举至腰部的位置就算合格，她却直接举到了肩膀处。
慕战和那三个士兵差点惊掉了下巴。虽然举起一个一百斤的铁锁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但谁能告诉他们，她是怎么做到实力与外表完全不符的？
最后一个项目是兵器。他们从库房里拿出一柄红缨枪，让叶之舟与士兵对打。
叶之舟其实不擅长用枪，但从小也是练过一些的。
她环视四人好几轮，纠结了许久，才皱眉道：“要不，你们一起上？”
慕战：“……”
看不起人？
他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被我们打得你落花流水，可不要怪我们欺负你。”
她还真以为自己过了两个简单至极的测试就天下无敌了？
他们几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绰绰有余。
场地中央有一处圆形的擂台，叶之舟手持长｜枪，率先站在了台上。
四人也相继上台，将她围在中央。
一个士兵抱着手臂调侃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叶之舟不在意地笑笑：“不必。”
“我们四人打你一个，多少有些不公平。这样吧，我们让你一招。”
叶之舟笑得灿烂：“好啊。”
她将长｜枪立在地面，一只手抓住长｜枪，随即身体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利落的圆圈。
双腿经过四人之时，如蜻蜓点水般轻点两下，他们便相继飞了出去。
“你…你作弊。”
叶之舟露出无辜的神情：“不是你们说让我一招的吗？”
三名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慕战身边，小声问道：“她武功这么好，我们要不要报给将军？”
慕战瞪他们一眼，大声斥道：“若是她真有本事，就去闯第二关第三关，若她还能闯过，叶将军定当亲自前来。”他并不避讳让她听到。
叶将军亲自前来招待一个新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新兵从此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但落在叶之舟眼中却完全不同。
现在若是被叶将军发现，他肯定会将她再送回去，所以她必须低调一段时间。
想到这，她将长｜枪放回原位，笑道：“我不过趁各位防备不周趁虚而入罢了，若是真到了战场上，这些花架子无甚用处。所以这第二关，我就不闯了。”
慕战冷笑一声：“算你识相。”
“不过，你若是想进军营，还需得拿出些东西来。”
叶之舟惊得说不出话来，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些恼意：“不是你们说，过了第一关就能进军营吗？怎么出尔反尔。”
“那只能怪你来得不巧了。若说以前叶家军当家的时候，你过了便过了。但如今军营里，是圣人跟前的名人——王监军说了算。”
叶之舟不由得冷笑，前世的皇帝就偏信奸臣，残害忠良，将整个周朝搞得乌烟瘴气。但她竟没想到，那些奸臣竟然将手伸进军营里来了。
她急匆匆地跟着白枫出城，现在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正当她思索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却见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了过来。他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慕战：“这样，够诚意了吗？”
慕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管起闲事来了？
叶之舟盯着那枚玉佩看了许久，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目光渐渐上移，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她愣在原地。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与故人相见。
但现在这个情形，她不便说些什么，只淡淡地行了个礼，感谢道：“多谢这位公子，来日必定原物奉还。”
他一言未发，便转身而去。
慕战将叶之舟的名字记录在册，随后便带她一起往军营走去。
军营外重兵把守，每一个士兵都装束整齐，昂首挺胸，严阵以待。他们目不斜视，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什么人？”
慕战走上前，递上册子，应道：“新来的兵。”
其中一个兵接过看了一眼，随后拿开了挡在门口的长｜枪。
慕战将她领了进去，他们走过帐篷间的小路，朝着一处冒浓烟的地方走去。
等到了地方，叶之舟定睛一看，竟是厨房。
她睁大眼睛，质疑道：“这是…要我做饭？”
慕战冷笑一声：“若你能过了第二关，进了军营就是副尉。要是过了第三关，那就是副将！但你自己没出息，就只能先做个杂役了。”
叶之舟：“……”
算了，杂役就杂役。
她满心无奈地朝厨房走去，看到里面有一个伙头兵正在做饭。锅内正冒着白烟，散发出食物的香气。
姜威抖了下身上的肥肉，睨了她一眼，问：“你就是新来的杂役？”
叶之舟笑得尴尬：“是啊。”
“来得挺巧，今天晚上众将士的晚饭，就由你挨个儿送过去吧。”姜威居高临下地指使她。
叶之舟惊讶道：“全部都要我一个人送？叶将军那里呢？”
姜威一直盯着锅里的饭菜，甚至不舍得给她一个眼神，他嘴上嗤了一声：“你是听不懂话？”
叶之舟不想多惹事端，只能默默地开始送饭。
这一个晚上，她险些跑断了腿。
叶启和叶光霁那里，她只是送到账外，然后让值守的士兵帮忙送进去。
不知不觉间，就只剩最后一个食盒没送了。
有一个帐篷，在军营最里端的角落，偏僻至极。在这附近，士兵们训练和说话的声音都消失了。
军营中竟有如此安静的地方。
叶之舟拦下路过的一个士兵，问道：“这里的人是谁啊？为何离你们这么远？”
士兵挠了挠头，笑道：“噢，你说他呀。他是我们少将的好友，借住在这里读书的。”
叶之舟点头致谢，心中却更加疑惑。
竟有人在军营里读书？还真是闻所未闻。
四周重新归于寂静后，黑暗的角落又走出来一个士兵。距离还远，就已经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裴芜用迷蒙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叶之舟，“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这位大哥，我是新来的杂役，来送饭的。”
叶之舟本以为他与其他士兵一样，是个好相处的，所以好言好语地同他打招呼。
哪只裴芜直接抢过他手中的食盒，挥挥手，不耐烦道：“我拿走了，你滚吧。”
“抱歉，这不是给你的。”她敛了笑容，正色道。
裴芜冷笑：“你一个新人，进军营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叶之舟冷冷地盯着他：“所以，你谁啊？”
“我可是叶将军的远房亲戚，你去打听打听，军营里谁不知道我裴芜？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卷铺盖滚蛋。现在明白了吗？滚吧！”
叶之舟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嘴角，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食盒便往前走。
裴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被彻底激怒了。他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吧？竟然敢惹老子。”
她转过头，看向肩膀上的那只手，目光凛冽至极。
裴芜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心中莫名骇然。待反应过来后，他心中的怒火更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他有什么可怕的？
正愣神之际，一只柔嫩却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身体被扔向空中，随后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想爬起来，想努力反击，却发现一只脚踩中了他的右手。
叶之舟低下头，笑盈盈地看他，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玩物：“就凭你，也配说是叶将军的亲戚？有本事，你就把我告到叶将军那里去。还有，别用你这只脏手碰我，否则我不介意帮你剁了。”
裴芜只觉得右手痛得厉害： “你等着，明…明天我就去告诉叶将军，让他打你三十军杖，然后逐出军营！”
叶之舟加大了脚下的重量，咬牙道：“好啊，我等着！”
先别说他有没有这个资格靠近舅父，就算有，舅父那般正直之人也绝不会听他的。
“何至于此？你们二人共同效力于叶家军麾下，还是少些戾气为好。”
她只顾着教训裴芜，竟没发现一旁的帐中走出一个人影。
清冷的月光和帐内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光影变换间，他的五官变得格外柔和，像是一座悲悯众生的观音像。
叶之舟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后缓缓收回脚，再也挪不动脚步。
裴芜挣扎着爬起来，怒气冲天：“你这个酸臭文人，也配教育我？”
叶之舟再次抬起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一时没支撑住，身体倒飞了出去。
“说话客气点！”
裴芜被这一脚踹的几近崩溃，他打不过一个新兵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了，而且此人浑身竟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文寻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叶之舟，她眉眼间的凛然正气浑然天成，身姿瘦小，气韵却如高山般挺拔。
不知怎的，她的气势忽然软了下来。
叶之舟两手端起食盒，不动声色道：“经过这些许波折，应是有些凉了。不如我再回去换一份新的？”
文寻缓缓摇头，接过食盒道：“不必劳烦了，多谢。”
叶之舟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今日多谢先生帮我解围，左右我也无事，不知可否与先生小酌几杯？”
文寻抬头望了眼那轮明月，笑得温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至于饮酒，这有些不妥吧。”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逼得文寻不得不往后退。她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容：“我们同为男子，月下共饮而已，有何不妥？”
今日进了军营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前世曾经见过那枚玉佩。那时她去他的府邸寻些旧书，在书架上发现了一个被珍藏得极好的木盒。
木盒上未落一丝灰尘，主人必定是时时擦拭。打开木盒以后，便能看到那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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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冷清/(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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