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不眠

　　被直接点到了名字，她当然不能再继续躲在梁潇的身后，于是不情愿地往前走了两步。

　　“曾主任怎么也有空来这边了，那个梁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纪检委的办公室主任，曾主任。”
　　她将脸朝着梁潇，没有再继续看一旁的男人。

　　梁潇点头问了声好，眼神不断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人。
　　看起来不过年长他几岁而已，竟然能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他此刻嘴角含笑看着成晗，绝不是只认识那么简单。

　　“你是锦城社区新来的？”他把目光移到了梁潇身上问道。

　　“嗯，你好曾主任。”梁潇点了点头，倒是不卑不亢。

　　“叫我曾柊就行，你们社区是得多加入些新鲜血液了，要不然整天就成晗一个忙的团团转，那些老人物就光等着退休吧。”
　　他这句话有几分打趣的味道在，可梁潇的表情却是随了此刻的成晗，一脸的凝重。

　　“您这话说的，我们社区其他人每天也是挺忙的。”成晗干笑了两声，眼神依旧不肯落在曾柊身上。

　　“嗯，忙着办公室聊家长里短罢了，没几个干实事儿的。我倒是希望你们那儿再多来几个年轻人，也不至于，让你连抽出个跟我聊聊的空闲都没有。”曾柊话里带着几分抱怨，更像是将成晗当成了自己人。

　　梁潇挪动了下步子，不知道是不是该离这样的场合远点。

　　此刻的成晗开了口，“梁潇，你先去车上等着，我马上过去。”

　　有了她这句话，梁潇也不好再在原地等着，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他刚走，成晗的脸色就立刻变了。
　　双手抱着胳膊，眼神直直地瞪向了面前的曾柊。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纪检委的活儿这么闲了，能让你三番两次的制造出这种巧合。”

　　曾柊又往她身边靠了靠“我不制造巧合，能像现在这样跟你一起说两句话吗？”

　　“别别别，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我的上司，有什么工作安排大可正常同我讲，不用私底下来这一套。”
　　他刚一靠过来，成晗立马就往后又退了几步。

　　似乎是耐性有些告罄，曾柊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成晗的手腕，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过去的事儿我知道是扎在你心里的一根刺儿，但现在，我已经把所有都安排好了，你还在倔什么。”

　　他用了九成的力气，让人压根儿就挣脱不开。
　　成晗看向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里的厌恶越发的深。

　　“安排好什么。曾柊，我告诉你，我这辈子不结婚，都不可能再吃你这棵回头草。”
　　“你这人，早就烂透了。”
　　她还想再骂几句，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有所松动，成晗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曾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狠辣，“成晗，你只能，也必须得跟我。不然你等着，看谁敢动了你。”

　　“呸，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你跟周楚然才离婚几个月，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了。”成晗啐了一口，转过身就想离开。

　　“成晗，你尽管试，最后，还是得回来我身边。”他的话语里是十足的势在必得。

　　忍着心里想说的一万句脏话以及想要冲着曾柊脸颊刮过去的手掌。
　　“曾柊，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你死心吧，咱们俩在一起不过一年，分手都有三年了，我真不信你是这样的痴情种子，要真是的话，也不会为了权力娶周局长家的女儿了。”
　　说完，她不再等他会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曾柊松了松发紧的领口，成晗的一番话气的他此刻有些上头。
　　不知道多少次了，她这拒绝加上抵触的态度，让原本还能正常对话的两个人，关系越发降到了冰点。

　　不远处的司机一直在看着，见此刻曾柊成了一个人，便赶紧将车开了过来。
　　“曾主任，您看接下来，什么安排？

　　他一声不吭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随便吧，你看着办。”
　　曾柊按下大半个车窗，凌冽的风立刻灌入车里，与暖空气两相抵消，只剩下了刺骨的寒。

　　与此同时的另一辆车上，气氛也是陷进了怪圈。开车的仍旧是梁潇，而来时副驾驶上的人，此刻已经坐到了后排。
　　因为褚衡的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他们也是圆满完成任务，所以返程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了不少。这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现在车里的两人却谁也高兴不起来了。

　　等回到了社区，成晗仍旧是一言不发的下了车，推开车门的时候，她看了驾驶位上的梁潇一眼，轻声说道，“今天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说。”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多嘴的人么。放心吧，不会。”梁潇自嘲的笑了笑。

　　成晗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不会就行。”

　　这短暂时间内的突变，也让梁潇突然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也许成晗这个人，并没有刘书记嘴里那么全能且无坚不摧。

　　到了下午的下班时间，他在通讯录里翻找了一番，特意找到了跟他一批考试的群友江皓，他记得当时就是这个人考进的纪检委。
　　一起备考的时候这兄弟数量关系差到了极点，还是梁潇好心趁自己空闲帮他补了几次课，误打误撞的，人竟然考了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分数出来。

　　电话不过几秒，对方就立刻接听了。也算是一起拼搏过的交情，短暂的寒暄过后，反倒是电话那头切入了正题。

　　“梁潇，这可不像你有话直说的性格，是在基层遭遇什么打压，突然来找我这个老朋友叙旧来了？”

　　“那倒不是，我这人天生反骨，不对付了就不干了，轮不到别人打压，我这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他此刻正站在社区服务中心的门口，因为是下班时间并没有过多的人，但依旧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谁啊？”电话那头突然来了兴致。
　　“这事儿找我可就对了，哥们儿这洞察能力，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梁潇打断了他，“曾柊。”
　　“曾柊这个人，怎么样？”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你知道我们私底下都叫他什么吗？”
　　“两面派，纯纯的两面派。对我们这些小角色，人家是压根儿看都不看一眼的。他在的办公室算是整个纪检委里分管事务最多的了。我听这儿的老人说，他不过前几年才硕士毕业，一开始在市团委的组织部，没过多久就空降过来，一直到现在了。”

　　“有没有再深入具体点儿的？比如说他的生活作风？”梁潇继续问着。

　　“啧。你还真是问到点儿上了。曾柊这人工作能力确实没得说，但要不是他之前的老丈人，还真不能够升的那么快。不过啊，他今年年初离婚了，他老丈人是之前检察院的局长，去年出了点事儿，进去了。”
　　江皓神神秘秘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说这位一听到老丈人进去了，立马强调自己的站队撇清关系，绝情的很。要不然能是两面派呢。”

　　“离婚了？”梁潇默念着这两个字，再将一切串联起来，似乎是明白了七七八八。

　　“不过曾主任这条件，离婚也是人见人爱，天天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也是大排长龙，数都数不过来。”
　　隔着电话线，梁潇似乎都能感受到江皓语气里的羡慕。

　　“人见人爱，那可不见得？”想到今天成晗所对他表现出的厌恶感，梁潇贴着玻璃门往里看着。

　　江皓嗯了一声，“好吧我承认，曾主任确实没你小子长得帅。”

　　同时间，转头倒水的成晗也抬起了头。
　　看见了门外的他。

　　此刻正单手插兜，漫不经心的往里看。
　　肆意且慵懒。

　　两个人迟来的目光相对，静止了几秒，直到成晗突然间的笑，并且对着他怂了怂肩。
　　开合的口型像是说了两个字，但梁潇并不能确认到底说的什么。
　　“江皓，你刚说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么..”

　　“梁潇，你大爷的，合着刚刚说那么多，你没听啊。”耐心耗尽的江皓当即骂了两句。
　　梁潇连忙笑着道歉，唇角也弯了起来。“先不说了，改天请你吃饭。今天的事儿谢了。”

　　转头，他推开了大厅的门。该走的人都已经走完了。
　　梁潇走到了成晗的桌子前，“你刚刚说的什么，我看不清？”

　　“啊，没说什么。我就说巧了，不过你怎么还没走？”成晗还在处理着一些事项，眼睛根本不离键盘。

　　见她眼睛都没抬一下，梁潇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长腿一拉，整个凳子都紧挨着了成晗的。

　　“今天那事儿，我有几句话想说。不就是个主任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看他就是看你年轻漂亮。心中想搞权色交易那一套。都什么年代了，不是他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时候，下次他敢再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实名举报，大不了我不干了。”
　　梁潇的声音本就偏低沉些，这会儿在成晗耳边说着，她竟觉得出奇的好听。

　　“你费劲巴拉考进来，就为了陌生人跟职位高的上司刚？在体制里，你得先学会自保啊。”
　　成晗停了手里的活儿，开始对着他说教。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训我的，还是说你也喜欢..”梁潇突然冷了脸，声音压的更低了。

　　“不是，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成晗将脸转了过来，认真的说道。

　　两个人的眼神瞬间撞了上去，刚刚的一幕再次上演，只是少了厚厚一层玻璃以及遥远的距离。

　　梁潇瞳孔里只剩下了她圆溜溜的眼睛，透着坚毅的光。

　　“我自己能对付得了。不需要别人帮。你可别搞实名举报那一套，我可不想害你服务期就丢了工作。”她这两句话说的语重心长，梁潇却冲她眨了眨眼。

　　“带了我，你就是我师傅，咱们不是一家人么。别客气。你有事儿，我一定帮。”他拍了拍胸口，一副让成晗放心的样子。

　　“得了吧，谁跟你一家人。”
　　成晗笑着推开了他的转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我可没你这么不听话的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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