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笙歌尽言欢

　　一群人慌乱着进进出出，御医和接生嬷嬷替皇后仔细检查一番后，都一致认为皇后已然早产，眼下挪动怕会伤及凤体和龙胎，谁也不敢冒这个险，只能慌忙吩咐宫女将所有的屏风都搬至贵妃榻的周围，临时搭起了一个产房，以备皇后待产。

　　“悦儿，有母亲在，别怕。”言夫人守着皇后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女儿肚痛难忍，心里也灼灼的烧得难受。

　　“母亲！”皇后疼得翻来覆去，时不时发出闷哼的声音，“女儿疼！”

　　言夫人身为人母，此刻却不能替女儿减轻分毫的痛苦，只能强忍快到溢出的泪水，声声的安慰着皇后。

　　屏风外的夫人们，只能将未出阁的姑娘和公子们都赶至屋外，她们则杵在屏风外也不敢上前叨扰，在外头干着急。

　　武安侯夫人用手轻拍着胸口，显然未料到竟有如此突然的事发生，“娘娘怎滴忽然就早产了，方才来的时候，是一点征兆也没有，当真让人急得慌。”

　　平南伯夫人端起一碗茶喝了干净，好将一颗悬着的心压一压，“余姐姐莫急，娘娘这是第二胎，定会很快平安生产的，咱们等等，先别自乱阵脚。”

　　后面几个妇人围在一起，对此事有不同的看法，其中一个小声道：“皇后在南苑出了事，皇嗣一旦有损，圣上定是会怪罪下来的，到那时怕是咱们一个都逃不了。”

　　另一个妇人也道：“我也怕这个，毕竟那是皇后和龙胎，唉！这种事怎么也给咱们遇上了，本身是为了女儿婚事而来的，却给摊上这么个事。”

　　“你们先别自个儿吓自个儿，此次宴会，是侯夫人举办的，咱们也是侯夫人邀请来了，倘若真是出了事，也赖不到咱们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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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氏越听这几人的谈话，心里越是害怕得紧，生怕此事也会怪罪到她头上，左思右想无果，她悄声的退至屋外，拉起笙窈的手趁着混乱竟是偷偷溜走了。

　　笙娴紧挨着笙歌，紧张道：“二姐姐，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

　　笙歌朝她看了看，握了她有些颤抖的手，好让她安心一些，“放心吧四妹妹，里头有御医，有接生嬷嬷，还有这些有生产经验的夫人，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二人的注意力都在里头的皇后身上，浑然不知甄氏和笙窈已去得干净。

　　笙歌望了望前面的言琛，眉头紧锁，一双手微微握紧成拳，里头的是他的亲姐姐，他自然比外头的任何人都来得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嬷嬷慌忙至门口对外面候着的宫女喊道：“快去瞧瞧催生药熬好了没有，皇后娘娘着急等着服用。”

　　言琛见嬷嬷出来，忙道：“嬷嬷，长姐她……”

　　嬷嬷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娘娘她骤然早产，胎位也不正，此时已使不上劲了，再这么下去，怕会难产啊！”

　　言琛的眉皱得更深，胸膛此起彼伏，只片刻走神后道：“嬷嬷，请务必照顾好娘娘，但凡发生任何情况，娘娘的性命来得更重要！”

　　这话，令笙歌心头一颤，别人或许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笙歌却听得明白，无非就是告诉接生嬷嬷，一旦发生危急情况，娘娘的性命重于龙胎，到时务必弃龙胎保娘娘！

　　笙歌很是羡慕这种手足之情，只她这辈子，大抵是没机会感受了。

　　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接生嬷嬷再度出来催汤药，在此之前，已经送进去两波催生药了。

　　“嬷嬷，娘娘情况如何。”言琛已按捺不住，瞧着这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嬷嬷比起最初那会更焦急了几分，“将军，倘若龙胎再不出来，娘娘定是要难产的，可眼下，娘娘意识浅薄，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了，这让龙胎如何下得来，催生的药虽喝下去不少，可娘娘难受竟都吐了干净。”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尖上，不知如何是好。

　　言琛稳住心绪道：“倘若都无法，便去城里将最好的稳婆和大夫一并接过来，哪怕有一丝机会也不可放弃。”

　　嬷嬷摆头，“这南苑在城郊，来回一趟怎么说也得一两个时辰……娘娘她哪里等得了。”

　　“其实……我有个办法，不知当不当说。”笙歌思来想去后还是小声开了口，立马引来他人的目光。

　　她瞧着言琛眼中的疑惑，轻道：“倘若娘娘只是因为没有力气使上劲儿，再怎样也是无用的，大可让娘娘先休憩片刻恢复一些体力，进食一些甜汤或许更好。还有，我认为人受惊吓的时候，尤其是惊吓过度，会下意识唤起浑身的精神劲儿，尤其是脑，只瞬间便能清醒无比，说不定这样做可以帮助娘娘恢复意识，让龙胎更好娩出。”

　　笙歌只是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有点法子也该试试。

　　听完这番话，言琛忙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欣喜道：“这个姑娘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言琛思忖了片刻，忽道：“那嬷嬷便进去禀告娘娘，就讲宫里头来人说小公主突发恶疾已昏迷不醒，口中只喊着母后。”

　　嬷嬷惊了惊，显然不敢拿小公主开玩笑，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言琛见她为难，又道：“只要能救娘娘和龙胎，无论何事，皆由我来承担，嬷嬷放心去说便成。”

　　嬷嬷见此便也不再怕什么，小跑慌忙入内。

　　但才过去半个时辰，屋内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这使众人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笙歌笑得格外喜悦，却没留意此时言琛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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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个日头，这花也未赏好，肚子也未填饱，笙歌和笙娴在傍晚时分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同回了府。

　　回到福熙阁，笙歌连着食了两小碗米饭，锦绣从未见她这般饿过，只道：“姑娘这是咋了？是多久没食过饭了，竟饿成这般，莫不是今日只赏花不给饭吃的？”

　　笙歌这才将今日所见所闻从头到尾道了一个清楚，晨曦对发生的事没多大兴趣，倒是对甄氏和笙窈何时打道回府的来了天大的兴趣，她笑得前仰马翻，“这夫人和大姑娘，当真是有趣得很，胆儿那么小，还去见什么贵人，还好是今儿的场面混乱没人留意别人，这要是让他人晓得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锦绣到是没晨曦那般打趣，只道：“夫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能将姑娘和四姑娘丢在南苑不管不顾和大姑娘自个儿就溜回府中，这要是两位姑娘在外头出了点事，我瞧着夫人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晨曦收起笑来，心神一定，对笙歌道：“姑娘就该跟老爷说，这事夫人做得太离谱。”

　　笙歌若有所思，半会儿才不苟言笑道：“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便宜了程姨娘，既然有人去冒这个头，她又何须多此一举惹得甄氏和笙窈记恨，不如安静的看戏，坐收渔翁之利。

　　何覃闵回府时，程姨娘已是早早候在正堂前，见着当家的，先拭了拭泪，双眼是红得不行，并将今日南苑发生之事添油加醋般的说了一遍。

　　她越说越是哭得带劲，“夫人就是再不喜这庶出的姑娘，也不能丢在外面自个儿偷偷回府呀，眼中只有大姑娘，难道不知我们姑娘也是初来京城，又不认识他人，南苑又在郊外，要是两个姑娘回府途中遇上坏人，出了点事，别说妾身没法活了，且明儿京城太仆寺少卿这府上的人都要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笑柄了。”

　　何覃闵越听那气越是来得猛烈，怒冲冲的就去了甄氏的栖云轩。

　　甄氏自知理亏，面对何覃闵的指责和怒骂，也只能趴在床檐上痛哭，不敢顶嘴。

　　笙窈觉得母亲委屈，解释道：“父亲，今儿的场面你是没见到，那是皇后娘娘啊！母亲也是不想惹祸上身，这才想着先回府暂避一下，母亲也不是故意丢下二妹妹和四妹妹的，我们当时已被吓傻，一时半会儿未能想得周全，父亲就别再责备母亲了。”

　　何覃闵的手指只差指上笙窈的额头，“暂避一下？惹祸上身？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倘若真要出了事，岂是你逃回府中便能撇了干净的？上面的人若要追究起来，你能跑得掉？别说你母亲糊涂，你作为长姐也是糊涂得紧，那般状况下你竟和你母亲一样的心思，将自个儿的亲妹妹忘得一干二净，你们二人真是被自私自利熏了眼，看来这些年，我是真的太娇惯你了，自小你认为你是何家唯一的嫡女，也没少欺压你的弟弟妹妹些，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上次来京的船上，你们也闹了好大的气性，让侯府公子看了笑话，即便当时那般训斥了你们，也没能让你们长一点记性。既然如此，自今日起，你和你母亲便好好呆在屋内静思己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出栖云轩一步，好好反省反省都错在哪儿了。”

　　笙窈滴滴泪滚落下来，甄氏又赶紧护着她，“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笙窈有甚关系，今儿带她去南苑的人是我，带她回来的人也是我，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怪你？我确实是得怪你，怪你将她教养得娇蛮任性？还是目中无人？”何覃闵怒气难掩，指着眼前的二人，“笙窈今日抄五十遍女则，不抄完不可睡觉，还有今后家中一切事务先交由程姨娘操持，待赵妈妈到府上了，我便将管家之权交给赵妈妈，夫人今后便闲下心来好好管教好你的女儿即可！”

　　道完，何覃闵狠狠拂袖转身离开了栖云轩，留得那二人在屋内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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