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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踩着月光打开车窗
离开这城市想找个解放
一路开往最高那一座山
孤单的想像寂寞的逃亡
我想是偶尔难免沮丧
想离开想躲起来
心里的期待总是填不满
我看着山下千万的窗
谁不曾感到失望
就算会彷徨也还要去闯
关于未来只有自己明白
不想让心情被现实打败
一路开往最高那一座山
孤单的想像寂寞的逃亡
我站在靠近天的顶端
张开手全都释放
用月光取暖给自己力量
才发现关于梦的答案
一直在自己手上
只有自己能让自己发光
要去闯
——孙燕姿《逃亡》
沈言所在的部门,负责国内的技术维护,除了罗洁是二十四小时太阳能以外,这两年半中,对其他同事几乎称不上有工作以外的了解。
他们部门有一个被罗洁称为疯子的男人,比沈乔早来一年,剑桥的硕士。沈言非常不理解此君,名校毕业,不进IBM,不进oracle,怎么回国一猛子就扎进日企了,工资待遇自然是比不上微软之流的,难道嫌长寿想听日本人说英语?
直管他们部门的田中部长非常爱秀英语,很多颇为普通的词到他嘴里即成经典,世界杯的时候,部长为了调节组会的气氛,说,你们都不看瓦砾都卡普吗,全部门顿时傻眼,最后才明白,瓦砾都卡普乃world cup是也。
罗洁私下里常怀念N年前柏原崇的风采,念念不忘情书中的某些细节,并常常由此引发青春流逝等若干感叹,被部长知道以后,用中文对罗洁说,你喜欢拉布烂的嘛,我知道的。罗洁心想我什么时候喜欢烂的了,最后沈言说,说你喜欢love letter呢。罗洁这个汗啊。
假如你由此认为日本人英语很差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只是听不懂你说英语而已,并且他说英语的时候,让你很想死——而已。其他时候,比如傅颖同志(酷哥的大名)哇啦哇啦写一片英语过去,日本同事还是能够很迅速地翻译成相当专业的技术文档的。
傅颖比沈言大几岁,除了名字不酷以外,其他时候,真的是位气压很低的男士。大家也共事了不少时间,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情况。他从不和没关系的人搭讪聊天,不参加迎新会,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如果不加班,必定第一个离开办公室。
从武汉出差回来,沈言已经被这位近乎哑巴的同事折磨的快精神崩溃,她常常嫌弃姚在景话多事儿多,然而真碰到了不说话的主儿,才晓得哪个才是真正让你抓狂的。
早晨同事们一起坐电梯的时候,真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设的控制程序,四部电梯通通闪着灯,按了上,四部电梯的标识通通不变,在大家要放弃准备爬楼梯的时候,一部电梯终于哗啦啦地开了门,瞬间涌上一梯子的人,直到电梯报警器显示超重,才有两个倒霉蛋不得以被轰下来。
今天的倒霉鬼便是沈言及傅某人。虽然日本人讲究时间观念,然而遇到此等鸟事,便也只能自认倒霉。“哎你说能不能找人改改这个破程序?”说完后沈言便开始后悔,怎么就忘了旁边是何等人种。
傅颖说,“好啊,回头开个程序给你。”
沈言顿觉受宠若惊,赶忙扯了一个微笑回馈给他。
日本人其实很有自己的做事风格,真正核心的东西,很多都是直接在日本国内完成,他们明明是负责做技术维护的,有些时候却连源代码都拿不到,类似的情况,无论是日企还是欧美企业,早已是惯例,工作场合中奉行多做多错原则,雷锋精神实在施展不开,大家也就得过且过。
下午的时候,客户的容灾存储设备居然出现数据缺失问题,当地的售后无法解决,打回总部求助。因为前期项目中采用了新的模块,而印度的研发部门一直是不肯提供新模块的源代码。平日也就算了,印度方面做一下电话支持,通常也能安然而过,然而此次面临统一上线问题,连作为容灾的设备都出问题,怎么可能放心让别的机器和数据正常运转。
罗洁努力用平缓的语气在跟印度的核心global做沟通,被负责指挥的傅颖劈手夺过电话,“没有源码的module我们没必要去维护,源码你们看着办,不给就不做。”转身对旁边一直伫立的部长说,“客户投诉的话,麻烦转到亚太的call-center,不要转回国内。”
部长被他说的脸色极为难看,半晌都回不了话。其他的同事也便都不吭声。
不到下午6点,global核心部门便发了mail给部长,傅颖电话指挥现场的工程师,7点多的时候,数据终于正常,虽然连接的各个端口还要重新调试,然而毕竟眼前的难关是过了。
旁边的实习生偷偷跟沈言说,“他好帅啊。”
沈言拍拍她,“人家结婚了,省省吧。”说完了,突然想起当年宝扬对她的提点。人为什么只有在没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可以这样理智淡定呢。
10月1日宝扬生日
汤宝扬有个极幸运的生日,10月1日,华丽丽的大假期。
二十几号的时候,突然打给沈言,今年假期我妈不在家,你有没有兴趣到天津伴驾啊?
沈言说,看在350km/h新火箭头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吧。
你一定没见过两个女人,在KTV肆无忌惮地嘶吼是什么情形,服务生推门进来了一分钟,直接哆嗦着就出去了。
两个人在KTV里呆了五个小时,最后连“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都唱出来了(不熟的人请参见湖南卫视每年暑假和寒假的还珠二)。
沈言说,新白娘子传奇和还珠格格,真是两大奇剧,哺育这么多代少年儿童了,现在还时不时地冒出来辛勤耕耘一下。
从KTV里出来,已是晚上6点多,宝扬说,有人请吃饭,去不去?
沈言唱得胃都抽筋了,只想找个有烤鸡皮的地方大吃一顿,“谁啊?”宝扬的朋友她大半是见过的。
“我不晓得这人你是想见呢还是不想见呢?”宝扬看着别处,她也便不做声。卓贤死后,她似乎真的将沈聪从生命中剥离了。
“还是不要了。”她说,“咱俩回家下面条吃吧,要吃长寿面懂不懂,对了,把周哥叫来,我今天都霸了你一天了,小周肯定恨死我啦。”
宝扬看着言不由衷的她,说,“傻瓜。”
终于还是没回家下面,俩人找了个小饭馆,要了啤酒。卓贤说女人喝酒其实很难看,沈言心想,那是你没见过喝醉的女人。她见过N次喝醉酒的宝扬,大笑的宝扬,痛哭的宝扬,一直挣扎着的宝扬。
宝扬的工作能力很强,去年她们所里胜率最高的律师就是她,沈言问她,胜率最高,钱是不是也拿的最多。宝扬说,屁,跟那个没关系。
宝扬她妈把车卖给宝扬了,自己新买了辆雷诺。沈言跟宝扬说,咱妈这资本家做的,真彻底。
宝扬所有的积蓄(其实也没多少)都给她妈了,还负债两万多。
此时俩人看着小饭馆外的车,相互对视,谁开回去?真是喝高了。
沈言一向不喜酒精,基本没怎么沾,跃跃欲试,“我来吧。”
宝扬用仅存的理智说,“我他妈还不想死。”拿了手机,“喂,你来接我,带驾照。”
挂了电话,拉了沈言上车,“司机等会儿到啊。”爬到后座去,“我睡会儿。”
真正跟宝扬熟悉起来,其实是大二以后了。一个学计算机,一个学金融,性格不同,能成为朋友,只能归结于巧合了。
宝扬为人豪爽仗义,心地柔软,却嫉恶如仇,最讨厌那种自以为了不起,对谁都低看一等的家伙,其中尤以洋鬼子和不认祖宗的假洋鬼子为甚。她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是性格古怪的女强人,她自己性格却没有因此而扭曲,反而母爱泛滥,真诚善良,说到底,是个好同志。
有一次,所里接了一个台商的非诉案子,所里的律师都不爱接,小气不说,明明是个法盲还特别自以为是。汤宝扬正好在那个时候爱心泛滥,就揽了过来。
台湾人约他们在咖啡店见的面,还没把事情说利落呢,就开始一口一个你们中国人怎么怎么样,小周心想这案子没法做了,果然,下一秒宝扬腾地就站起来了,冲出咖啡厅,对外面挖下水道管子的农民工兄弟说,你过来。掏出一百块钱给他,你,进去把那个黄毛给我狠狠地搧俩大嘴巴。农民工兄弟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说人家要是问为什么打他怎么办,宝扬说,你就跟他说,你实在是欠抽,哥哥好心帮你拿拿拢。
那兄弟也是一上道的人,看黄毛的得瑟样也不顺眼,进去就抽了那家伙俩嘴巴,那双手可是一双朴素的农民工兄弟的手啊,抡得台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小周知道就是宝扬干的好事。台商拿起手机,“我,我要告你!”宝扬说,“去你妈的,爱他妈告不告。”
沈言后来问她,你就不怕人家真告你,宝扬说,他又没残疾,人证物证都跑了,他告个屁。
宝扬还说,律师是没这么二百五的。看到沈言惊异的目光,一脸严肃地纠正,不过那时候我不是律师,是民族正义。
沈言拍拍她,行,您要是能把内裤穿在仔裤外面,您不仅是民族正义,还是民族女超人。
周哥来的时候,沈言都快睡着了,他坐到驾驶座上。沈言爬到后边将宝扬摇醒。同来的还有周哥的表弟,是位尚在念大学的青春少年兄。
沈言之前跟周哥见过几次,长得丑,个子不高,家住X省某市,工薪阶层,没什么钱。,学历不高,亦不会左右逢源,是那种连说是普通人都嫌勉强的人。
沈言第一次见的时候,真觉得宝扬脑子进水了。你找个男朋友,先不论人怎么样,你起码得喜欢才行吧。
宝扬说,我真没什么可喜欢的,就是烦,想找个人陪。沈言很无语。
宝扬曾经有过全世界最幸福的恋情,幸福到,以为那就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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