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流年

　　从旧时天真，渐变成一脸倔强
　　谁又来听心的伤
　　谁在乎满身的伤
　　难道开不开心都同样，才称得上是修养
　　坚守一些的这所谓理想
　　——林峰《所谓理想》

　　沈聪戴了眼罩，他这个人择床，换了地方就不容易睡着。去上海出差了两天，睡眠不超过7个小时，明明困得要死，意识却又要命地清醒。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有些犹豫，半晌才说，好不容易到了上海，还是去看看你妈吧。他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凭什么呢。
　　对于母亲，他的印象已不深刻，但是当年他大哭大闹，苦苦哀求她不要走，她头都不回的样子，他如何敢忘。
　　如今想想，妈妈可真是潇洒的女人呢。

　　飞机降落以后，他从行李架上将自己的随身背包拿了下来，正要走人，突然腿边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蹲下来，好秀气的男孩子，“怎么了？”
　　小男孩指指行李架，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叔叔，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包？”
　　“这个吗？”他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拿下了架子上的小提包。“你自己背的吗？你家大人呢？”
　　小男生咧嘴笑笑，指了指埋头在椅子上尚在睡觉的少妇，“我妈妈。”
　　沈聪忍不住皱眉，叫了几声，“小姐，小姐，下飞机了。”少妇咕嘟一声，脸侧过来，整个人却还是没反应，沈聪愣了一下，看向小男生，“她是你妈？”
　　小男生吐吐舌头，“她连坐公交车都会睡觉。”
　　沈聪苦笑了下，“这还当妈呢，真是什么人都有。”伸手推了一下少妇的头，“哎，地震了。”
　　少妇睡梦中被人弄醒，猛然间听到“地震”两个字，吓得跳了起来，“思聪，思聪……”
　　小男生笑，“妈，我在这儿呢。”
　　环顾四周，却只看到大家都在拿行李往机舱门口走，儿子旁边斜立的男人冷冷注视着她。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怎么回事，“不好意思啊，多谢你。”
　　沈聪扯扯嘴角，“不客气。”
　　她的孩子叫……思聪……
　　背起包向前走去，出舱口的时候，大大吸了口气。沈聪做梦也没想到，两次碰面，都是在这么偶然的情况下。
　　八年不见，马晓晴真的认不出他了。沈聪自嘲地笑笑，叫思聪啊，真正的沈聪，你多少年前就忘了不是么。
　　时间啊，先走吧，他可能会晚点；岁月啊，不要抓着我，我还有要去的地方。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其实想想，自己有多少少年时的朋友，多年不联系以后，不会再记得名字，不记得长相。
　　但是，就这样被马小姐遗忘的感觉，却原来如此郁闷。

　　马晓晴看见前面等出租的沈聪，小男生也看见了，“妈，从那儿走吧。”
　　她瞪了小男生一眼，“蒋思聪，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小男生不满地说，“哪有。”过了一会儿，“妈，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叔叔？”
　　“怎么会？”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
　　“妈，你刚才为什么哭啊？”
　　马晓晴抱起他，“舱口风大吹眯眼了，还把你帽子吹掉了，忘啦？”
　　小男生嘀咕，“确实大得很。”

　　回到北京，沈聪的生活一如往日，碰到马晓晴的事，只在他脑中偶尔闪现一下便过去了。有时候也会想，她过得好不好，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不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
　　开了春儿，就开始跟沈言装修房子，他本想直接包出去算了。可是沈言说，别人装的总不比自己亲自采买放心，每日下班后，俩人轮流来看工期，周末也基本耗在看家装和家具电器上，连着两个月，除了上班和装修，别的什么也没干。
　　打发走了小时工，沈言累得直接瘫到了沙发上，拿脚踢踢沈聪，“去帮我拿瓶水。”
　　“我就说多请两个小时工，你非累自己，怨得了谁。”
　　沈言大口灌水，“得了吧，刚刚那个，一个小时就给我擦了一块半玻璃，还不够添乱的呢。妈的，要这么干，比我日薪都高，我还是歇了吧。”
　　沈聪笑，“娘子，你如此操劳，为夫给你捏捏腰如何？”
　　沈言在沙发上睡得跟慈禧太后似的，伸得那叫一个展，“小李子，捏吧。”
　　他伸手过去，刚揉了两下，沈言就笑瘫了，“你会不会捏啊，痒死了。”
　　沈聪拦腰抱起她，“沙发太窄，床上比较好捏。”
　　“啊……你这个色胚，放我下来。”
　　两人一头栽倒在床上，沈言抵住他，“今儿不行，见习。”
　　沈聪说，“信你我就是武大郎，你一月见习几次啊，血要这么流，还不流死。”
　　沈言踢踢他，“你兴致也太好了吧，收拾一天屋子不累啊。”
　　“你要相信为夫的体力。”
　　“滚。”
　　沈聪看向她，“真不行？”
　　“嗯。”
　　“那什么时候行？”
　　“结婚以后。”
　　沈聪翻了个白眼，“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
　　沈言说，“我就是这样，你第一天认识么。”
　　沈聪俯身亲了亲她，“生气了？”
　　“没有。”
　　“生气了吧？”
　　沈言靠向他胸膛，“不是生气。”抬头看他，“沈聪，我很爱你，你知道么？”
　　沈聪愣了一下，“我知道。”
　　“你说我土也好，什么也好，结婚的时候，我希望能给你的，都是完完整整的。我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奢求，能天天看着你，守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聪半天说不出话来，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我真有那么好？”
　　“嗯。”
　　良久，久到沈聪以为她要睡着了，却听到她的叹气声，“我有时候怕，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从我身边离开了。”
　　沈聪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怎么会呢，傻瓜。”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是你发现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离开我跟别的男人跑了。”
　　沈言没说话，沈聪啊，我怎么可能会像爱你一样爱别的男人呢，如果我曾经勇敢过，用尽全力爱过，那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啊。。”
　　沈聪笑，“我们俩是不是有点肉麻了？”
　　“好像是。”
　　俩人忍不住对着大笑，沈聪拉过她，“找点事杀杀时间吧？”
　　沈言瞪他，“又不老实？”
　　“偶尔一下有什么关系。”
　　“你那哪儿叫偶尔啊。”
　　……

　　沈言进门的时候，都快夜里11点了，沈怿坐在电脑前看资料，“最近几天都很晚啊。”
　　“嗯。”她脸微微有点红，“你怎么还没睡？”
　　“哦，一会儿。”
　　“我去洗漱了。”
　　“好。”
　　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看见沈怿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叹口气，从屋里拿出毯子盖在他身上。摇了摇他，“哥，要不然回屋睡吧。”
　　沈怿睁开眼，看见是她，笑，“我怎么睡着了。”
　　“你心情不好吗？”
　　“嗯？”
　　“我发现你最近话好少，打电话次数也少了。”
　　沈怿淡淡一笑，“分手了。”
　　沈言吃了一惊，“谁和谁分手了？”
　　“当然是我和stephanie。”
　　“出什么事了？”
　　沈怿起身，“离得远了，感觉淡了，就分了。”
　　沈言看他好像不愿深谈，只说，“你没事吧？”
　　“没事。”
　　“那早点儿睡吧。”
　　“嗯。”
　　“沈言。”沈怿叫住她，“快结婚了吧，哥哥送你点儿什么？”
　　“都行。”
　　沈怿笑，“有‘都行’这种东西吗？”
　　沈言也笑，“那送我一百万吧。”
　　沈怿拍拍她，“困了就去睡吧。”
　　“还不困呢。”
　　“那也去睡吧，做个一百万的好梦。”
　　沈言伸腿踢他，“沈怿你找死吧。”
　　沈怿架住她，哪里踢得着，他摇摇头，“某人腿太短了。”
　　沈言气结，“你就欺负我吧。”
　　沈怿把她按到沙发上，笑笑，“这房子给你吧。”
　　“什么？”
　　“这房子给你当陪嫁吧。”
　　沈言反应过来了，“你胡说什么呀？”
　　沈怿淡淡一笑，“沈言，我要回美国了，短时间应该不回来了。”
　　沈言看向窗外，“短时间是多长时间？”
　　“说不准，也许是几年吧。”
　　“也许是永远是吗？”沈言转身直视着他。
　　良久，沈怿微微点了点头，“可能吧，不过你说永远稍微有一点点夸张了。”
　　“是么。”沈言苦笑了下，“你要回就回吧，不过这房子我不要，太贵重了。”
　　说完进了房间，关上门，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又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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