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城

　　可以通过屏幕上来读取脑海中的记忆，这对竹寻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上的片段，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2036的这段记忆开始于荧光密布的休眠仓大厅，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每个休眠仓里都躺着脸色苍白的面孔，他们闭着眼睛，依靠休眠仓提供的营养液来维持着生命，看起来像是未出生的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

　　接下来的片段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记忆被什么东西破坏了一样。

　　竹寻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2036的眼珠正在飞快地转动，好像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一般。

　　但奇怪的是，她不再挣扎了，而是保持着平静的姿态。

　　与此同时，屏幕上出现好了几个高矮不一的人影，那几个人影的面孔和那个奇怪人体上的面孔有高度相似性。

　　竹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人该不会是逃跑被发现了，所以才变成那个鬼样子的吧。

　　极有可能。

　　竹寻接着往下看，那些人跑出了休眠仓大厅，脚步、身影在走廊上不停地晃动，虽然无法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竹寻看得出来，他们试图逃离这个地下城堡。

　　他们跑了很久，穿过了一截漆黑的隧道，最后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到了这里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黢黑，他们的身影也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在经历了片刻的黑暗后，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士兵，那些士兵没有脸孔，只有高大的身躯和冰冷的武器。他们很快把这帮人中的大多数擒住了。

　　这时竹寻看到一只手将一个手环一样的物体从某个黑暗的地方掏了出来，她的手指在上面快速操作，似乎是在发信息……

　　竹寻顿悟：“看到了吗？这就是她给你发信息的时候。”

　　她的话音刚落，画面就暗下来了，变成了黑暗的一片。画面再次出现时，那些人已经脱离了那个黑暗的空间，出现在了一个满是仪器的房间里。

　　在房间里，竹寻看到了那个叫卢卡的执行官，他正面带微笑看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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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的片段到此时戛然而止，竹寻感觉自己好像看了一场被修复得不完整的电影。

　　“他们应该是被抓了。”竹寻自言自语。

　　“记忆缺失了很多重要的片段，不完整，就没办法拼凑出真相。”林玫月望着屏幕若有所思。

　　“难道记忆也能被处理吗？”竹寻问。

　　“当然，”2038紧锁着眉头，“这种能力对我们来说不是秘密，有的可以用机器处理，还可以依靠人自身的能力进行处理。很不幸的是，2036就有这种能力。”

　　竹寻吃了一惊，她把目光投向了2036，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沉睡一样。

　　“你们这些人会的真多。”林玫月不屑地说。

　　“这是改造的结果，不是我们天生就会的，她应该是把自己的部分记忆模糊化了，让我们无法得知全貌。”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2038看着躺在仪器上的战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过了半分钟，她慢吞吞地说道：“如果她自己把记忆封锁起来了，我们只能通过唤醒她的真正意识，才能套取出信息来，不过这样，她会非常痛苦。”

　　“可以通过施加更大的刺激来做到这一点，但做不做看你们，我无所谓啊，我又不想要那些东西。”林玫月说着耸了耸肩。

　　2038的表情很挣扎，她也无法下定这个决心，如果2036更深层次的意识在这种状态下被唤醒了，大概率也是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刻，她还没有去做好告别的准备。

　　“她现在这样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竹寻故意说道，“那个叫卢卡的执行官，把他们弄在一起，应该是为了惩罚他们吧，这种惩罚还不如死了好。”

　　2038吞了口唾沫，她抬头看了竹寻一眼，才低下头说道：“要不，试试吧。”

　　“行。”

　　林玫月调整了机器的功率，这样可以通过快速高频的刺激大脑，唤醒2036的意识。当她再次启动仪器的时候，2036像是疯了一般在操作台上跳跃了起来，要不是2038按住她，竹寻感觉她能直接冲到天花板上。

　　屏幕上的波纹越来越杂乱，在三十秒钟内波纹达到了巅峰，接着就恢复了平静。

　　“她……怎么样了？”林玫月问。

　　“不知道。”2038担忧地看着2036。

　　就在此刻，2036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和迷茫。

　　“我……我在哪儿？”2036嘶哑地说。

　　“别紧张，”2038转了个身子，好让2036能看清自己的脸，“我是2038，我来救你了。”

　　“2038……”2036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仿佛是想看清周围到底是什么景致。“2038……”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起来了，我给你发过信息，你怎么这么快就到欢乐城了？”

　　“不快了，你是三个月前给我发的信息。”2038看着2036这副样子很难过。

　　“三个月前？”2036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2038抿了抿嘴唇，“不过看起来，你应该是把自己的部分记忆封锁了。”

　　“哦……”2036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的表情在竹寻看来有点诡异，可能是因为她的嘴巴被切开了，脸上又有很多划痕的缘故。

　　“我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没有呼吸的原因，2036说话说得很慢，“我当时为了不让他们知道我脑子里的东西，所以把脑子里的记忆封锁了。”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说来话长，”2036停顿了一会儿，“三年前我进欢乐城是为了找那些数据，但这里的情况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不想让任何人活着出来，即便有人活着，也是在休眠仓当活死人，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嘿，你三年前就进来了，真够久的啊！”林玫月感叹。

　　2036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她继续说：“我在这里当活死人当了几年，每年只有到了9月才会被他们唤醒。几个月前，休眠仓发生了一次事故，我和几个自我意识比较强的人清醒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想办法逃跑。在逃跑过程中，我又想到了那些数据，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

　　“C区是个很适合藏数据的地方，因为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后来重新改造修建的，融合了很多奇怪的风格，而且这里还有一套单独的运营系统，所以我一直觉得设计师很有可能就把数据藏在了这里，只是我们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些数据，直到……”2036突然沉默了。

　　“直到……那次事故？”林玫月试探性地问。

　　“嗯……我刚开始就觉得很不对劲，他们建立了这样一个地方，休眠仓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按理说是不太可能发生事故的，除非……”

　　“除非那些数据作祟……”林玫月补充道。

　　“嗯……”2036奇怪地看了林玫月一眼。“我猜是那些数据故意让休眠仓出现了故障，那些数据就藏在这个系统里，时刻准备着制造点小意外。”

　　“那些数据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休眠仓挺摆？”竹寻奇怪。

　　“它们会不断的生长，不断的进化，有一些能耐也是很自然的事。”2036说。

　　“哦……既然如此，我们把那些数据从系统里拿出来，应该是可行的吧。”竹寻说。

　　“在它没变得足够强大前，当然可以，不过……”2036又沉默了，这次她的表情更为纠结和复杂，她似乎陷入了某种记忆的漩涡里，很难从其中抽离出来。

　　2038见状立即逼问道：“不过什么？”

　　“我好像……有什么事情记不起来了。”2036露出痛苦的神色。

　　在她表现出痛苦表情的时候，屏幕上的波纹突然激烈地抖动起来。

　　“我……我不行了。”2036的嘴唇蠕动着，她的五官开始扭曲。

　　还没等众人把那些金属贴片从她的天灵盖上拆下来，她的五官就涌出浓稠的绿色液体，她沉闷地“啊”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

　　“2036！”2038激动地喊道。

　　除了机器的声音，这个房间什么声音都没有，2036在操作台上一动不动。已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她死了，”林玫月叹了口气，“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感觉不太正常。”

　　竹寻也觉得奇怪，2036的死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该不会……

　　“不会是那些数据在搞鬼吧？”竹寻突然开了窍。

　　她的话音刚落，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又活跃了起来，就好像跟随着某种节奏在舞蹈。就在她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时，实验室的灯突然大亮，竹寻立即抬起手遮挡这强烈的光线。

　　就在这时，四周警报大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抓住他们！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有人在门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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