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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当安春醒来时,天已黑了,月光透过地下室唯一的小铁窗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安春发现自己身下垫了毯子,倒不觉得冷。手铐已经除去,腕上被磨破的一圈还缠了纱布。但脚上多了一副很重的镣铐,一动就哗啦哗啦响得清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才想起自己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被俞骏喂了一碗粥,然后就睡了过去。她盘腿坐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老歪坐在地下室门口的椅子里打盹,忽然被一阵拍门声惊醒,他抓了抓头,发现声音居然是从地下室里面传出来的。这死丫头,上次被她一脚踢中鼻梁,害得自己好多天不能痛快喘气,这会儿半夜三更的,觉都不让人睡了?打手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他拉开外面一层铁门,就看见安春隔着铁栅栏,带着一点坏笑冲他揉着鼻子。
老歪没好气道:“找死啊!”
安春咳嗽了两声:“这个……五谷轮回……”
老歪没听懂:“什么轮回?想死了投胎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安春叹了口气:“跟文盲说话就是费劲……我要……”她放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去厕所。”
老歪瞪着她,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一句:“你也有去厕所的时候?”
安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废话,我是人啊,又不像你……”
老歪被气乐了:“混蛋,求我放你出来还拐着弯儿骂我是吧?”
安春低着头忍着笑:“好吧,就不损你了。帮个忙吧?”
老歪看着这个丫头,发现自己跟她怎么也生不起气来。除去暗暗钦佩她的武功和硬骨头,此刻有点害羞和俏皮的安春让老歪觉得好生想疼爱。但是他是□□呀,怎么能……他愣了一会儿,不甘心道:“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你怎么求我的?”
安春瞪起眼睛:“你教我?”
老歪道:“至少要叫一声:大爷~~~~~”
安春正色道:“别这么叫,我都不好意思答应你了……”看老歪要跳脚了,她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大哥别生气,开玩笑呢,就帮个忙吧——”
这一声“大哥”叫得老歪顿时没有了脾气,他忍住笑意,哼了一声:“有句话咱们得说好了,我放你出来,你可不许动手?”
安春笑道:“好,我不打你。”
老歪取了一根长长的铁链,一头铐在安春腕上,一头抓在自己手里,就牵着安春出来。安春抬头看看月朗星稀的夜空,深深地呼吸夜晚带着野草芳香的空气,自由正带着微笑向她走来。老歪牵着她绕到屋后,将铁链一头栓在一棵小树上,指了指前面半人多高的荒草地:“自己找地方,快点儿啊!”看着安春拖着锒铛作响的脚镣慢慢走进草丛里,他靠着树坐下来,继续打盹。
一觉醒来,安春那边还没有动静。老歪拉了拉铁链,那头还是栓住什么东西的,拉不动,只听得镣铐哗啦响了一声。老歪想这丫头难得出来透气,就让她多赖一会儿也无妨,这么想着,他又接着睡了。
夜色里,安春在狂奔。父亲给她的□□很好用,她将脚镣串在铁链上,拴了一抱野草,再找块大石压住,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她先顺着屋前的小路摸到了公路,虽然不辨方向,但她相信顺着公路就一定能到达有人烟的地方。过去的24小时内,安春只吃了一碗粥,现在她又饿又累,肩头隐隐作痛,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她需要找到人,打电话,通知父亲,她必须坚持……
当曙色隐隐出现在天际,公路边开始有了三两个菜农,摇摇摆摆地挑着担子进城去贩卖。安春已经几乎筋疲力尽,她挣扎着踉跄前行,引得路边行人回头来看,不知道这个顶着一头黄色短发、脸色苍白的少年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辆警用商务车驶过,在安春身边停下,车上跳下四个警察,朝安春走来,为首一人和气地问:“小姐需要帮助吗?”
安春见到了救星,她喘息着站下,刚向来人伸出手,却不料四个警察瞬间围住她,一齐抽出电棍,就向她招呼过来!安春大吃一惊,急忙躲闪,却哪里能够?她堪堪避开两棍,另外两棍打在她后背和膝弯,电得她舌头都麻了。安春在倒下前看见,秃老大一身警服跳下了车,冲路边行人喝道:“执行公务抓捕逃犯!不要围观!”四个“警察”七手八脚将安春按翻在地铐住了手脚,拖上车去。
安春倒在秃老大脚下喘息着,他的皮鞋在她身上随意践踏,颠簸的车轮将她一夜的努力碾得粉碎,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将全身笼罩,她好累好累……
飞机上,沈羽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电话里安春的一声惨呼刺得他心口大痛,他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倔,也料到这倔脾气会让她吃多少苦头。此刻他心急如焚,却又是满心的无奈。他累了,真的累了,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他默默对心怡说着:“心怡,我对不起你,拖累了我们的女儿。这一次,就让我们在天国重聚吧……”至于梦春,沈羽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前额,他该怎么对她的儿子解释这一切?沈羽是个骄傲的人,他不会为了苟活去解释那些解释不清的事情,不如什么也不说,就让这一切结束了吧!
安春被两个打手拖到地下室的门口一扔,就顺着楼梯直滚了下去,跌得头晕眼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她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却想,如果自己有绿茗的身材,有脂肪垫一垫也许不会跌得这么痛吧?这么想着,安春又忍不住笑了。
秃老大从没见过这么爱笑的人,他瞪着安春,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他打个手势,两个打手拖起安春,按着她跪在地上。
秃老大用力揪住安春的头发,拉起她的脸,冷笑道:“沈大小姐会的本事还真不少啊,开锁你也会 ——钥匙藏哪儿了?自己说,别等我搜你。”
安春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就在裤口袋里。”
秃老大松开手向她牛仔裤的口袋里一掏,果然是一把□□,他转头狠狠瞪着前夜对安春进行过搜身的两个打手。见那两人大呼冤枉,安春笑道:“笨,是一辈子的事……”
“嚣张!”秃老大扬手一掌,打得安春摇晃了一下,他恶狠狠道:“这一掌是教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安春咬着牙冷笑。秃老大揪住她的衣领:“还笑?”
安春轻蔑地笑道:“看你这男子汉大豆腐的威风神气,吓得我只会笑了。”
又是一掌打来,血流下安春的嘴角,她仍然笑着,露出雪白尖利的小虎牙,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独狼,孤傲而倔强。
秃老大眼角扫见老歪在一边,安春吃一记打他就一个哆嗦,便一把将他拎了过来出气:“你小子也学会怜香惜玉了啊?你敢放跑她,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老歪吓得腿软,就往地下跪:“我真的没有……”
安春接过话来:“他真的没有放我,不关他的事。”
秃老大眯起眼睛看着安春:“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来管他的闲事?”
安春叹了口气:“他如果有胆子放了我,自己还会在这里等死?说你笨你果然笨,长了猪脑子啊!”
这话说得旁边几个打手都想笑又不敢笑,老歪低着头,悄悄抬眼感激地看看安春。秃老大恼羞成怒,看样子恨不能一把将安春撕为两半。他转身冲上楼,提了一根粗长的木棍下来,看着安春狞笑:“你的心上人出去踩点子了,等着晚上收拾你老爸。现在,没人能救你了……”
俞骏在远郊选了一处荒僻的山冈,前一日安顿好安春睡下就赶去再次仔细查看地形,布置人手。他回到公寓,坐在客厅里,横剑在手,脑子里反复演练着计划,彻夜难眠。古叔默默地坐在客厅的角落,远远看着他,目光闪烁。
俞骏还是念着安春,天一亮就动身赶往工棚。车开到门前,远远见守门的打手神色有些慌张,他心里一紧,不顾阻拦直奔地下室而来。
安春脸朝下伏在地上,手脚被铐着,不省人事。秃老大没想到俞骏这么早就赶来,面色有一点尴尬。俞骏瞪着他:“怎么回事?”
秃老大支吾道:“她昨晚上逃跑,刚被抓回来,可能……是饿晕了……”
俞骏走近来看,见安春衣衫完整,看不出什么异样。他蹲下身,轻轻掀起安春的上衣,赫然见她背上布满横七竖八的青紫伤痕,显见是棒伤。俞骏轻轻拉下安春的衣裳,慢慢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一拳就打在秃老大脸上。他红着眼睛像一只疯虎,追着秃老大扑过去,却被旁边几个打手紧紧抱住。
秃老大被打得一个踉跄,他站稳身形,狠狠擦掉口鼻中流出的血,怒道:“你打我!为了你仇人的女儿,你打我!”俞骏喘着粗气不说话,只是挣扎着要扑过来。秃老大叫道:“这臭丫头差点跑了,害我们兄弟折腾了大半夜才抓她回来 ——你知道被她跑掉是什么后果!我靠!”他冲打手们吼,“放开他!让他打!打完了我们一拍两散!爷不伺候了!”
俞骏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看脚边的安春,叹了口气低下头道:“是……我冲动了……别往心里去……”他疲惫地挥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想了想又补充,“拿药箱和水下来。”
等地下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俞骏坐下来,轻轻抱起了安春。安春皱眉呻吟了一声,俞骏一边擦去她脸上的血水和泥土,一边在她耳边低低地唤着:“春儿,春儿,我来了……”安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俞骏,嘴角翘了翘,努力给他一个微笑,笑得俞骏心也痛碎了,眼泪差点迸出来。
安春气若游丝:“水……”俞骏忙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却见安春闭了嘴,挣扎着偏开头。俞骏不解:“你不是要水么,水在这里啊。”
安春的声音虚弱但是坚决:“不许……再……下药。”
俞骏苦笑:“没有下药了,放心喝吧。”
安春慢慢喝了水,神色缓和了很多。俞骏便打开药箱,安春皱眉:“不用。”俞骏正要劝说,秃老大突然闯了进来,递过手机。俞骏接过电话,就听见沈羽的声音:“我在海关了。让安春跟我说话。”
安春紧抿着嘴不出声,俞骏无奈:“她现在不想说话。”
沈羽冷笑:“她已经不在你手里了吧。”
俞骏咬了咬牙,在安春背上用力抓了一把,安春痛呼失声。沈羽沉默了片刻:“好,飞机准点到。”
挂断电话,俞骏抱着安春,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春愤怒地瞪着他:“混蛋!”她闭上眼睛,“放开我,不想再看到你。”
俞骏轻轻将她放到毯子上,轻抚着她的乱发:“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做恶的人吧……”安春闭着眼睛,低吼了一声:“滚。”俞骏咬着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骏看着日头偏西,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出发。他不想再去地下室,便打发老歪去把安春带上来。不一会儿,老歪抱了昏迷的安春来到他面前,俞骏吃了一惊。只见安春双目紧闭,脸色绯红,呼吸沉重,一摸额头烫手,软软地倒在老歪怀里,已是奄奄一息。俞骏急忙接过来,将她抱到床上,唤着她的名字。安春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嘴唇微微翕动,俞骏凑耳过去,听她在说:“冷……”俞骏拽了条毯子裹住她,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秃老大冷冷道:“早晚都是一死,你想开点吧。大敌当前,不要最后关头乱了阵脚。”
俞骏怒道:“不关她的事!”
秃老大道:“但她是你的筹码。”
俞骏看着安春:“不带她去了,反正鱼已经落网。”他向秃老大伸出手,“钥匙拿来。”
秃老大却不给他钥匙,只叹了口气:“我的大少爷,这么心慈手软你还报什么仇啊!”他一把拉起俞骏,“不带她倒也无所谓,不过我们得快走了。你们两个要卿卿我我,也等办完正事回来再说吧。”
俞骏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回头吩咐老歪:“你留下看着她,先给她吃退烧药。她少一根寒毛我回来杀了你。”
脚步纷杂响过,众人蜂拥出门,各上车辆绝尘而去,小小的工棚安静下来。
老歪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看着安春蜷缩在毯子里,微微发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丫头,咋就那么倔呢?嘴上服个软儿就那么难?到头来还不是自己吃大亏……”
安春哼了一声,翻过身去,带得镣铐轻响,背上的伤痛令她呻吟出声。老歪不由得有点心疼,想起来应该给她吃退烧药,问:“能吃药不能?”安春动了动,似乎点了头,老歪便起身去取药,倒了一杯水。待他转过身,不禁惊呆了 —— 安春盘腿坐在床上活动着手腕,笑嘻嘻看着他,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病容?
安春看着目瞪口呆的老歪,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拿好你手里的杯子,不要打了。”
老歪张口结舌道:“你……你居然……装病?”
安春笑道:“装病也是个技术活 ——你花半天工夫凭空发一场高烧给我看看?”老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安春摸了摸自己额头,朝他招了招手:“来来来,药还是要吃的,烧起来不容易,退下去可也不容易呢。”
老歪乖乖地把药和水拿过来,看着安春服下,好奇道:“你哪里来的钥匙?”
安春笑道:“我老爸真是诸葛亮,居然给我两把钥匙,你想不服气都不行啊!”她把杯子还给老歪,“到外面替我看着点,我要坐一会儿。”
老歪忽然发现,这丫头真是天生做老大的材料,自己不知不觉的好象就成了她的小弟。他几乎忍不住要拜倒:老大!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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