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命

作者:离离原上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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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岐周王的围猎可不等人。

      乐正祈带着岁安来到正席上时,少年们已经骑着马上山了,她原想着从后面偷偷绕过去,谁知刚坐上椅子,头顶就传来了岐周王的声音:“奉昌侯家的小姐,为何才到啊。”

      一时间,整个围猎场上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堂堂岐周王上,是不会注意到一个侯府的小姐的,可偏偏这人是乐正祈,整个帝京都知道,王上最是偏爱乐正小姐,如此一问也就不奇怪了。

      乐正祈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拖着一条残腿,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拱着手,脸上通红的说道:“回王上,臣女腿伤复发,故而来迟了些。”

      岐周王也知道她是因那腿伤才没能才加围猎马会,便也没再多问,挥挥手说道:“那便快些坐下吧。”

       乐正祈应了一声,连忙示意岁安扶她坐了下来,好在她的席位离那些大臣们算远,没有丢人丢到别家去。

      乐正桓远远地看着女儿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苏钦也和他一同看着那个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她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苏钦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回头看向他,温声说道。

      乐正桓却没有看他,反而冷冷的说道:“丞相在乎的,便只有这些吗。”

      “阿祈是我的女儿……”

      “可她若是在昨夜失踪了,那便不只是你乐正一家的事情了。”苏钦出声打断他,“你我都知道,不是吗。”

      苏钦在乐正桓颤抖的眸色中握住了他的肩膀:“保护好她,无论是为了岐周,还是为了华依。”

      乐正桓没再置气下去,他看着苏钦的眼睛,在木桌下攥紧了手心。

      乐正祈自然不知道父亲和丞相大人的对话,她在座位上待了一会便觉得无趣,可惜如今腿脚不便,也算是让岁安省了点心。

      她提着眼睛四处照找着徐矜。昨夜之事虽然有惊无险,但她心里仍然有些芥蒂,若徐矜陪她一同上山,自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宴席之上却并没有徐矜的身影,乐正祈找了一圈无果,倒是偃旗息鼓了下来,不再折腾了。她听曲莹说,徐矜今晨时来了一趟,只是听闻她无事后便离开了,也没见上一面。乐正祈从盘子里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香甜四溢的汁水充斥了口腔,换茶水的宫娥上来了一批,宴席上一时变得乱了起来。

      “岁安。”乐正祈用手托着脸,有气无力的叫了小丫鬟一声,“你可知昨夜公子矜去了哪里。”

      岁安跪在一旁掬着手,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昨晚小姐离开后,她便一直惦记着小姐,哪有心再去注意公子矜,更何况,她还以为这二人在一起。

      从岁安这问不出什么来,乐正祈本也没指望什么,她一只手玩着桌上的茶碗,眼角有些恹恹的。桌前来换茶水的宫娥还没走,乐正祈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还有何事?”乐正祈抬眼看了过去,那小宫娥立马低下了头,那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乐正小姐,奴婢昨夜看见公子矜去了王后娘娘的营帐里。”她抬头看了乐正祈一眼,立马又低下了头,有些慌张,“许是奴婢眼花了,小姐恕罪。”

      乐正祈愣了一下,从桌案上抬起了身子。

      “小姐?”岁安有些担心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乐正祈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小宫娥说道:“你下去吧。”

      那宫娥立马收走了盘子,跟着剩下的人一同下去了,闭紧了嘴,只字不提方才的事。

      徐矜进了王后娘娘的营帐。乐正祈心里自然是不敢相信的,更何况一介宫娥之词。只是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释了。

      乐正祈趴在桌案上,全然没有半点闺阁小姐的模样,周围其他世家的小姐们看见了,都在一旁嗤笑着,却不敢说出去半分。奉昌侯府的小姐虽然并未被赐予任何封号,但也不容她们小觑,更何况就算心有不甘,王上的偏爱,也不是她们能够抗衡的。

      少年们都在山上驰着马,其实这结果也无甚么值得争辩的,太子殿下首当其冲,摘下了天鹰雄鹿,其余的小辈也没什么看头,倒是承远侯家的那位公子有些本事,堪堪居于太子之下,算是在赛马和围猎两项中夺次了。

      等到岐周王将奖赏分发完,此次的围猎也算结束了,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今夜则是将士们和少年们的狂欢。篝火和酒肉,就连岐周王也宴请了臣子们,在月色篝火的照耀下,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徐矜一整日都没有再过来,乐正祈心里有些烦躁,岁安陪着她在营帐后走了一圈又一圈,夜里的微风吹过来,让她不想再回去了。

      “小姐。”岁安看着来人,轻声叫了她一下,乐正祈这才反应过来,恹恹的抬起了头。

      来人是位卷着书卷边儿的公子,一身的锦萝绸缎,眉眼时常弯着,乐正祈认出了他是今日那位在围猎场上大放异彩的承远侯府的路公子,于是走上前去,朝他见礼。

      “乐正小姐。”路文远拱手,“久闻其名,不见芳颜,今日有礼了。”

      两人相视笑了笑,路文远卸下了白日那副黄色盔甲,整个人轻便了许多,一张干净的脸庞说不上多俊美,但却多了几分旁人未有的挺拔。

      乐正祈从前是绝不会通这些世家子弟有多来往的,但今日得见路文远,便心觉出那些不同了,她倒不会将这些话去讲,只说道:“路公子今日在围猎场上神勇非凡,相比日后也定能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的。”

      听着这些话,路文远像是有些意外一般,张开嘴愣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噎在了喉咙里:“……乐正小姐说笑了。”

      “若是可以,远之也愿于陋室之中以书报国,小姐何出武之于朝堂之言。”路文远笑了笑,却没方才那么欣然。

      乐正祈看着他,有些愕然于他的话:“我见公子英姿,还道是位忠勇武将……只是若是报国,是文是武又有何异,但若公子愿意,何不在科举中一展身手。”

      他自小练武,却无人问过他是否愿意读书,路文远心中虽有些触动,但到底还是熄灭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家中已经不需要另一个状元郎了。”

      乐正祈这才想起来,承远侯府的大公子,是三年前科举的状元郎,如今更是朝堂之中的谏议大夫,只是如此一来,路文远这次在围猎场上的表现,在王上眼中也就不值一提了,承远侯的野心太过明显,而王上又怎么可能会纵容呢。

      怪就怪在他生在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王侯府中,纵有才华万顷,也如野漠荒芜。乐正祈在心底叹了口气:“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朋友真像。”

      路文远笑笑,不知为何没有搭这句话:“小姐身处其中,却从不得本心吧。”

      这下轮到乐正祈愣住了,她没敢问下去,却听路文远说道:“伴君如伴虎,乐正小姐深受王上宠爱,虽得圣恩,却从不得民心。”

      路文远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温润,乐正祈嘴角扬了扬,轻声说道:“公子想多了,圣恩足矣,民心无用。”

      岁安站在一旁,怯生生的闭紧了嘴,连呼吸声也不敢放大,尽管在将士们的欢歌之中,篝火的燃烧声也很小了,她看着眼前的小姐,说出的话让她不敢置信。

      “我有些后悔没能早日与公子相识。”乐正祈忽然不想把他介绍给杜芳馨了,“路公子会是一位很好的挚友。”

      路文远看着她,眼中是旁边篝火所倒映的影子,他抿了抿嘴,半晌才说道:“多谢。”

      火焰中的影子慢慢褪去了,路文远率先告辞离开了那地方,岁安连忙搀扶着乐正祈回到营帐里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在一旁收拾着明日要带回的衣物,许是心里一直装着事,平日里最擅长的活计也做错了好几次,乐正祈在一旁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岁安,怎么了?”

      听见小姐的话,岁安像是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乐正祈的脸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

      乐正祈没再问下去,只是看着她,似乎希望岁安自己说出来,她们虽是主仆,但自幼一起长大,情份自然深厚,岁安又向来是有话直言,于是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姐方才和路公子说的话,是真的吗?”

      “嗯?”乐正祈像是在逗她一般笑了笑,“在你心里,小姐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知道岁安问的是什么,于是又说道:“岐周对于我们而言,都是最珍视的事物,圣恩也罢,民心也罢,都是岐周,我珍视圣恩,自然也珍视民心,路公子亦是。”

      岁安不明白乐正祈的意思,她也没看穿路公子的意思,她总是这样半懵半懂的,她错过了许多事,就连当年也是如此。

      乐正祈看她眼底满是疑惑,不由得又笑了笑,直说道:“小岁安你是不会懂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是为了岐周献出我们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

      岁安有些惊讶,她从来没和小姐说过这些事情,甚至不敢去问,但没想到在小姐的心里已经想过这些了吗,即使命运的确如此。

      岁安闭上了嘴,不敢再想下去。或许她也会有和年好一样的命运吧。

      翌日清晨,岐周王一干人的车马又驶回了帝景城内,听说许多名列前茅的公子们都被赐予名位,加官进爵,只是又听闻承远侯府的那位路公子仅被赋予了参将一职,所幸的是在杜莫枝手下担任,也算是唯一的幸事了。

      乐正祈一回到帝京便跑去了回汤巷找杜芳馨,忍着还瘸着的腿也跑到了折枝阁里,杜芳馨连忙把她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没让病人再折腾下去。

      高芍知晓了乐正祈来后,也自然的回到前院去盯货了,后院里只剩下两个小姑娘,乐正祈兴冲冲的缩在被窝里,和杜芳馨分享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那你想要这么算了?”杜芳馨听了她和徐矜的事,心里有些忿忿的,她虽然还未遇到过心悦之人,但一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了自己的好友身上,便感同身受一般。

      徐矜那夜并未上山,既是约定之事,违背约定便已经恼人了,更何况还将乐正祈一人丢在了山上,若真如殷故所言,山下有凶兽徘徊,若是没有殷故,那乐正祈那晚便当真会命丧其山了。

      只是乐正祈回过神来又何尝没想过这些,她摸了摸杜芳馨的头说道:“可终究,我俩是没什么名分的花芯儿,公子矜愿意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他没有上山来,我也不能强求。”

      若徐矜只是她的好友,那日之事她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找上门去质问他,可徐矜是她心头之人,临到这一步她却退却了。

      “可……”杜芳馨黛眉微皱,“阿祈,你不能将男女之情看的比性命还重,若是公子矜日后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还要如此袒护他吗。”

      她们二人相识多年,杜芳馨又怎么会听不出乐正祈话里的意思,而也正是如此,她才不会让乐正祈因为这些事情越陷越深。

      棉被里的温暖像是灼烧着一般,乐正祈攥紧了被角,嘴角抿了下去:“……他不会的,花芯,他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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