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三月，四中校长退休在即，退休前提出组织饭局，叫回几届为学校做出贡献的代表学生一起吃顿饭。

　　这种重视形式主义的东西放在别的学校讨人嫌，毕业多年谁还和学校保持联系？真心愿意抽空参加的学生少之又少。

　　不过，此次涉及老校长卸任退休，面子得给。

　　于千渝这一届，她是当之无愧的四中明星，财神爷的女儿，校长必然第一个邀请她，她目前的成功也是校长想见到的，挂在嘴边吹嘘的。

　　毕业多年韩靖雯和班上同学关系不错，有几个年年保持联系，生一胎时特意去医院看过她，后来参加孩子的百岁宴，如今她二胎，挺着大肚子不宜跑来跑去，之所以托关系参加是为了乔馥蕊。

　　高中她和于千渝同校，大学她和于千渝乔馥蕊同班，三方没有产生过长期交集，顶多认识，见面象征性寒暄一句，高中大学于千渝性子傲，摆着冷脸属于难接近的人，这样的人暗恋乔馥蕊多年，韩靖雯想想感到匪夷所思，说不上来心里替谁无奈。

　　给她十年，从不认识到对手，再到大学同学毕业不联系，缘分本该断掉，于千渝回国改变一切，扭转了命运的指针，让毫不相干的自己和乔馥蕊人生重叠，韩靖雯无法理解她对乔馥蕊的“好”，更设想不到她对乔馥蕊的执念到底是喜欢还是掌控。

　　亦或征服欲作祟。

　　最好的方法见一面聊几句，她有话要说。

　　…

　　来饭局之前韩靖雯找乔馥蕊旁敲侧击，听说于千渝未复工的消息，于千渝具体人在哪，乔馥蕊不得而知，韩靖雯担心于千渝不会去，实际上她想多了，于千渝不仅去了，订饭店到招待校友全程负责。

　　爱面子的校长老头即将退休，今年不出意外是他就任校长最后一年，十年时间他带出三届毕业生，提起来当属于千渝这届取得的成就和失败让他记忆犹新。

　　人都到齐，于千渝忙活完坐下，老校长迫不及待拥抱，差点当众表演一出老泪纵横，随后把自己大一的孙女介绍给于千渝，他孙女对设计行业很感兴趣，麻烦于千渝未来校招留意一下，能去珊诚实习再好不过。

　　好家伙，合着老校长打着退休的旗号叫一帮人吃饭，目的是给自己孙女铺路？！韩靖雯忍住厌烦陪笑旁观，腹诽消失不见的于千渝真的出现了，她主动寒暄，张口闭口夸了校长和校长孙女，表现的相当热情，韩靖雯频繁喝水，旁边朋友也坐不住，凑过来吐槽于千渝虚伪，老校长势力。

　　他俩单独吃饭不就好了，拉上其他人做什么？衬托于千渝混的有多好吗？

　　服务员陆续上菜，老校长领第一杯酒，站起来简单说了句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于千渝坐在校长旁边，黑发黑西装，脸颊消瘦，眼窝深陷进去，显得一双本就刻薄的眼睛愈发冷漠。

　　隔着一张诺大的圆桌，于千渝在打量她，韩靖雯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后悔来错了。

　　“小于啊，这孩子高中也是辩论队的。”老校长自然而然把话往孙女身上揽，女生穿着正式，化了妆精心打扮过，可眼神怯怯的，不敢直视于千渝。

　　“是吗，看不出来啊。”于千渝笑笑，“辩论有意思吗？”她托着腮，语气漫不经心，长发发丝绕进指尖把玩，“你喜欢辩论？”

　　桌子下面爷爷踢了一脚，女生紧张的咽唾沫，被迫声音洪亮道：“喜欢！我想像于学姐一样优秀！”

　　甭管心里真实所想，其他成年人通通点头附和，韩靖雯受不了整体阿谀奉承的气氛，吃饭胃口缺缺。

　　“哎呀，想当年啊。”几杯酒下肚，老校长面色酡红，拍拍肚子回忆道：“小于成绩优秀，还愿意替校争光出去打比赛，这孩子荣誉感一直被我拿出来当榜样说给现在的学生听！辩论赛输过几场没关系，你看人家现在，四中那个孩子叫乔馥蕊是吧？”他问旁边的于千渝。

　　哪壶不开提哪壶，于千渝眼神闪过幽光，提了提唇角，“是啊校长。”

　　“对！乔馥蕊！”老校长慷慨激昂，“一帮小孩子上学时期的输赢算什么！我就说吧，她没什么了不起的，赢了你辩论，还不是老老实实在你手底下上班，你说对吧小于，我的好学生！”

　　“啪”的一声筷子落地，朋友帮韩靖雯捡起来，韩靖雯推开椅子起身，待在屋里每分每秒让她恶心，十年前二中四中不合，两方学生经常起冲突，老师视而不见，校长更可恶，公然煽动全校情绪，把四中辩论的胜利当作幸运当作巧合，十年过去，老校长重提旧事，无非在孙女面前炫耀于千渝有多离婚，并且离不开他的栽培鼓励。

　　“校长，我孕吐，不舒服。”韩靖雯面带微笑。

　　她托关系过来，校长都记不清她是谁，眯起老花眼看了半天喃喃道：“啊你…谁来着…”
　　他想不起来，干脆懒得正眼看，搪塞道：“没事吧？要不要找个人陪你去厕所。”

　　“不用了校长！”韩靖雯脸色不善，拒绝道：“你们吃吧，我自己去，不麻烦你们了。”

　　于千渝这位主人公慢条斯理起身，自发提议道：“校长，我陪靖雯去。”
　　“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呢，也好久没见了。”

　　老校长见状不情不愿，“那，小于你快去快回吧。”

　　…

　　“神经病！老东西！”出了门韩靖雯扶着肚子破口大骂，“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输不起！”

　　老校长退休搞些幺蛾子的操作恶心到她。

　　“这么多人呢，校长要面子，他的话不用放在心上。”于千渝关紧门，半个月未踏入Z市，前脚下飞机后脚跑来陪校长演戏，她不加掩饰眼底的烦躁，昂起下巴换上平时傲气的风姿道：“找地方坐坐吧靖雯，你来不就是想见我吗？”

　　“于千渝，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最好说点我爱听的话，不然你滚回去陪那个老东西喝酒。”韩靖雯嫌弃，毫不客气道。

　　爱屋及乌，于千渝没有动怒，颔首欣然道：“聊聊乔馥蕊，怎么样？”

　　…

　　于千渝是这家饭店常客，她去前台打了声招呼，服务员向领导请示，开了间空包厢给二人坐下聊天。

　　有钱有势真好啊，韩靖雯吐槽。

　　消失半个月，于千渝去了许多地方，没有应酬，没有借酒消愁，单纯爬山，游湖，吃吃喝喝，带小昭逛遍一座城市的风采。

　　小昭说早晚要回去面对乔总，早一天晚一天对于千渝来说没区别，乔馥蕊待于千渝不一样了，维系两年的梦境碎掉，留下现实残酷，强迫于千渝翻出她们之间遥远的差距。

　　高楼大厦的光五彩斑斓，于千渝却只注意到高处的阴霾，开口她的语气夹杂怀念，“你知道吗，辩论赛前在学校我见过乔馥蕊。”

　　她的视线离开窗外看向韩靖雯，抬手给韩靖雯被子里倒上温水，“我在同学的手机里面见过她，她很漂亮，很亮眼，和现在一样。”

　　当时学生喜欢玩社交网站，在里头上传自己像素不清的照片，乔馥蕊也注册了网站，但主页没有照片，大部分照片来自别人合照所拍。

　　同学告诉于千渝，这是四中新来的转校生，于千渝忘不掉匆匆一眼的惊艳。

　　“于千渝，那时候的乔馥蕊和现在不一样了。”韩靖雯淡道：“你做的事乔馥蕊全都告诉我了，我不懂，为什么当年带领别人前进的你，现在那么执着后退。”

　　“你怀念以前，一定要把乔馥蕊变回以前才肯甘心吗？”

　　“带领？”于千渝发出不屑的嗤笑，“你真以为我和校长说的一样，为了替校争光一次次闲的去打辩论？”

　　韩靖雯抿了口温水，摇头否定道：“你为了见乔馥蕊对吧。”

　　“一半一半，荣誉算个什么？替校争光又算个什么？”于千渝不以为然，眼神流露轻蔑，“输了还去比赛是我自己的决定，和学校没关系和我家里人也没关系，那时候我除了自发追赶乔馥蕊，其他都是虚无的，我需要乔馥蕊的强大，我好奇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你是她的朋友，难道不会盼她好吗？”

　　学校，家庭，同学，于千渝身边不缺认可，但她羡慕来自外乡转校过来的乔馥蕊，大家追随乔馥蕊因为她的人格魅力，而追随她的掌声因为她叫于千渝，父母给学校捐过钱，巴结她等同巴结她背后的家庭势力，现在老校长不也一样？只看见结果，不懂她的付出。

　　乔馥蕊有改变，也确实有不变的地方，哪怕现在乔馥蕊是珊诚操控的傀儡，站在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连何梢情这种大人物都愿意替她说话，乔馥蕊总是可以自然得到人心，以心换心，于千渝做不到。

　　碍于个人悬殊的家庭背景，高中敌对学校的关系，大学互看不顺眼的圈子，于千渝错过最好认识乔馥蕊的机会，始终远远看着乔馥蕊，看着向往的人一步步陨落没有还手之力。

　　不幸中的万幸，得知乔馥蕊落难的消息，被讨厌被恨，她不顾一切伸手将乔馥蕊拉到自己身边看得见的地方。

　　韩靖雯萌生出可怜于千渝的情绪，这个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女人，以前现在乃至未来等不到乔馥蕊的注目，十年二十年后依然不变，她折磨乔馥蕊，折磨自己，搞得双方遍体鳞伤不肯成全。

　　“于千渝，没有你这样盼着一个人好的。”

　　于千渝摇晃杯中红酒，轻笑道：“无所谓，要不是池慕橙出现，乔馥蕊已经适应了我的方式。”

　　“狗屁方式，你能在乔馥蕊面前说出喜欢吗！我拜托你醒醒吧，你就是一个不敢告白怕遭到拒绝的胆小鬼。”

　　韩靖雯义愤填膺道：“我要是你，我应该感谢池慕橙回来，有她在乔馥蕊学会违抗你，让你直面乔馥蕊不属于你的事实，乔馥蕊找回她的快乐，这份快乐全部来自你瞧不起的另一个人，你输惨了于千渝，真可悲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于千渝脸上撕开自信的伪装，仍咬牙坚持道：“不！池慕橙比乔馥蕊小6岁，她不懂乔馥蕊，她的喜欢昙花一现，乔馥蕊会看见的，她荣耀还是落魄，只有我是一心为她好的人！”

　　对了..她有合同..于千渝眼里燃起希望，而后内心狠狠唾弃自己的卑鄙，拿合同绑住乔馥蕊，能再绑几年...

　　人和疯子对话，说不通的。韩靖雯心累，摆手道：“于千渝，眼见为实，你亲自去看啊，没有你的干涉乔馥蕊在慢慢做回她自己。”

　　“如果乔馥蕊获得了幸福，请你尊重她一次，留在她身边继续见证她幸福下去，我相信你喜欢她，不要让你的喜欢变成束缚你们分开上前进的枷锁，乔馥蕊是个善良的女人，把话说开，她会原谅你的剥夺。”

　　“还有，同学一场我给你一句忠告，别等乔馥蕊找到你，撕破脸闹得双方难堪，尽快给自己一个了断，让时间帮你释怀遗憾吧。”

　　横跨高中大学毕业，十年十岁，默默守在乔馥蕊背后等待一次靠近的机会，于千渝在别人面前有多骄傲，在乔馥蕊面前就有多自卑，韩靖雯看着眼角猩红的于千渝，语重心长道：“乔馥蕊不是你的值得。”

　　晴对应雨，雨呼应雷和电，相斥却相吸的人有，是少数。

　　从开始于千渝便选错人了，一边排斥乔馥蕊发出的光，一边知难而上，不惜伤痕累累也要找出并存的方式，这段没有回应的感情已经累成这样，怎么可能长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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