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自从收到爸爸的借钱电话，池慕橙想开了一些事。

　　爸爸把100万暂存在她这里，那不是她的钱，和她没关系，而她极力逃避银行卡的由来，宁愿露宿街头也舍不得花纯属可笑，从头到尾顾及亲情的人只有她自己，反观姐姐池楚禾，早就放弃悲哀的希望，吃好的买好的，不愁物质，如果她早一点想开，效仿姐姐为自己着想，会比现在舒服几倍不止。

　　暂住林希家的日子，她把银行卡交给林希，日常花销从这里面出，三个人大吃大喝，100万的数字好像花不完，几天下来掉点零头，池慕橙体会到报复消费的爽快，钱在手里，爸爸还会惦记，不如花掉，理所当然拿没钱推脱爸爸的要求。

　　林希帮她配置了一部手机，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她能用新买的设备完成工作，丰富养伤枯燥的生活，闲下来和乔馥蕊聊几句，尽管都在一个城市，思念却跨越两个国家般漫长，池慕橙惦记乔馥蕊每天的三餐，惦记那个女人加班到深夜会不会不舒服，更多的，晚上睡觉前闭上眼睛，她在想，乔馥蕊是否也会想她。

　　..

　　四年前小丫头飞走，生活回到没有认识池家姐妹以前，乔馥蕊上课，接稿子打工，陪朋友逛街，看似没什么区别，只是某天一个人的时候，骑车出门散心不知不觉来到四中，放学时间学生结伴往车站走，她停下车找了一圈，还碰到认识她的老师聊起来，老师问她来干嘛，她下意识回答接人，说完便猛地想起橙子已经离开，四中不再有叫池慕橙的学生，她亦失去小丫头淘气的陪伴。

　　又过了半年，乔馥蕊骑车去过许多地方，后座没有橙子欢呼和开心的声音，她在家里找到橙子用完的草稿纸，上面字迹凌乱，记录某些题错误的答案，她把纸叠好收进抽屉，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气发呆，终于肯正视心里空了一大块的事实。

　　她不能向池楚禾打听橙子的情况。

　　她希望橙子过得很好，至少比她要好，想说的话闷在心里，夜深人静才敢翻出来自己的自私，一遍遍问自己，橙子没有她的引导会过得好吗？

　　生活是严厉的，迫于家庭经济压力她放弃读研开始上班，初入职场每天沾床就睡，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想念，可她忙于工作疲惫不堪时，又会想起橙子天真的笑脸。

　　所以池楚禾打来电话说橙子回来了，让她帮忙找工作，她欣然点头同意。

　　她想念橙子，像从腐烂的土壤里翻出来一颗新鲜苹果。

　　也许她没有直白的放肆的表达出来，不代表她不想她，反之，她太想她了，想念经过年复一年的灌溉维持相应的分量。

　　现在橙子在林希家住着，她搬出四年以来惯用的办法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让年会赶紧结束，橙子好回到她身边。

　　她会因橙子喜而喜，橙子悲而悲。

　　谁都无法抹去，橙子是她立于心尖最为特殊的存在。

　　...

　　跨年前一天，乔馥蕊忙里偷闲去咖啡厅见韩靖雯，韩靖雯大儿子的生日她和橙子都无法参加了，韩靖雯意思是没关系，改天约顿饭，简简单单吃点，说说话。

　　做了将近十年的闺蜜，聊天期间韩靖雯停下，打量对面满脸笑容的女人。

　　“乔馥蕊，你比去年开心了。”韩靖雯断定道。

　　乔馥蕊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觉厉道：“是吗？”

　　韩靖雯可以很清晰形容乔馥蕊的变化，乔馥蕊给人一种好脾气的感觉，她爱笑，笑起来也好看，但爱笑的人也要去承受工作变故，新公司职位的质疑和压力，大多时间她的笑像掩盖多余情绪或心情真实喜怒。

　　韩靖雯抿了口咖啡，故意曲解道：“谈恋爱啦？”

　　“谈恋爱我会不告诉你吗？”乔馥蕊从容应对。

　　“哦。”韩靖雯语气有些失望，“我说你啊，真的耐得住寂寞吗？”

　　乔馥蕊故作思考，韩靖雯坐直，当真期待她开口，谁知她唇角掀起淡淡的笑意，轻快道：“我不寂寞呀。”

　　橙子陪着她，怎么会寂寞呢？

　　这次韩靖雯一针见血道：“寂寞没关系，身边有现成的。”

　　女人眼睛睁大，微微张开唇，脸上出现长达五秒的错愕，韩靖雯见状煽风点火道：“橙子长得多好看啊？眉是眉眼是眼，有点小英气，放在古代肯定花木兰那样的女将。”

　　乔馥蕊调整表情，发现闺蜜话里的盲点道：“你怎么知道她现在长得好看？你见过她了？”

　　韩靖雯险些咬到自己舌尖，讪笑道：“小丫头小时候模样不丑，现在能差到哪去啊？”

　　几句话的功夫，乔馥蕊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想，和橙子谈恋爱什么感受？橙子任性了一点没错，其他方面要颜值有颜值，人品端正善良，懂得顾家，还悉心，可以说是很合格的女朋友。

　　乔馥蕊及时叫停自己可怕的想法，手指搅动勺子，端起咖啡优雅喝下一口，慢吞吞接话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能惦记橙子。”

　　正是橙子太好，做恋人要承担失去的风险。

　　以前乔馥蕊的确不在乎分手，随随便便的开始，没头没脑的结束，现在畏首畏尾，顾及太多。

　　韩靖雯一脸操心，“池楚禾能喜欢你，万一池慕橙也能呢，橙子年纪小，你真舍得狠心拒绝？你拒绝后难道不会更尴尬吗？咱不能小瞧这帮妹妹，她们年轻无所畏惧，认准一个人跑不掉的。”

　　这些话加重乔馥蕊的心慌，她提高喝咖啡的频率，韩靖雯看在眼里，刚想偷笑心头又泛起惆怅，池慕橙回来是对面前女人的宽容，宽容她对自己好点，宽容她多开心一点，重新让笑容发自内心。

　　未来千变万化，和一个比自己小6岁的妹妹谈恋爱，这种假设一样有风险，乔馥蕊的生活害怕风险，橙子可以无畏，乔馥蕊做不到了。

　　“行，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去给你打包一份蛋糕，你带回公司，加班饿了垫垫，别把胃搞坏了。”

　　乔馥蕊双手捧着咖啡杯，露出一对眼角弯弯的眼睛，乖巧窥着韩靖雯点点头。

　　韩靖雯去买甜点，乔馥蕊翻出手机和橙子聊天，橙子每天分享生活，有照片有视频有长段落的文字，林希和赵辰冬在橙子左右，乔馥蕊不担心橙子无聊，她感兴趣她的生活，可惜那份快乐她没能参与其中。

　　橙子回国后，她要求自己把看过的风景展示给橙子。

　　马上跨年，跨年夜公司附近本能看到烟花，现在由于橙子身体不方便，乔馥蕊想另寻他法。

　　她舌尖融化咖啡的苦涩，眼里亮起光泽，打字道【明天晚上借一点你的时间给我】

　　乔馥蕊接着补充【叫上林希和赵辰冬，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

　　12月31号，跨年夜，也是珊诚年会。

　　年会开到下午，晚上全公司聚餐于十点半结束，乔馥蕊喝了一轮，意识尚清醒，拒绝同事们下一场唱歌的邀请，叫上代驾去林希家接人，赵臣冬厚着脸皮带上几个伙计，他们一辆车，乔馥蕊和池慕橙一辆。

　　车上厚重的酒气散不掉，池慕橙歪头看着女人脸颊的红晕，不禁担忧道：“你没事吧。”

　　乔馥蕊摆手，身子懒懒倚在车门上，随性的揭开一颗衬衣纽扣透气，声音平和道：“橙子，我没喝多。”她特意保持清醒，要求自己不能倒在年会酒桌，她有更重要的事。

　　池慕橙随后问，“我们去哪？”

　　女人眼底掠过飞逝的风景，笑意透着神秘，半晌回过头来直视池慕橙清澈的双眼，温柔道：“橙子，我答应你跨年要一起看烟花。”

　　“乔馥蕊答应池慕橙的事，不会再食言了。”

　　..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驶向郊外某座山，林希等人干脆打开车窗探出头，在无人的山区放肆呐喊。

　　池慕橙也降下少许车窗，晚风很快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怕乔馥蕊着凉，作势要关上，乔馥蕊靠过来制止她关窗的那只手，指腹轻抚她手背结痂的伤疤，缓缓地问：“橙子，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我们来过这座山，我历史考得好，你奖励我的。”池慕橙对乔馥蕊微笑，避而不答，回忆起那时候乔馥蕊骑摩托车带她爬山，车轮踩过道路两旁山林缝隙的阳光，自由的鸟儿为她们引路，她大胆张开双手，突然一个颠簸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手，拥抱了风环绕整座山的温度，拥抱了乔馥蕊纤瘦的后背。

　　不安消失了。

　　她没有告诉乔馥蕊坐摩托车爬山超赞的，开心的同时满足和乔馥蕊待在一起的时光。

　　少年人哪有顾虑啊，先过完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然后她度过了清醒的，无趣的，四年乔馥蕊不在的明天，她年年的新年愿望都一样，再见一面就好，哪怕只是打个招呼寒暄，今晚实现了去年的，明晚实现了今年的，她的愿望已扛过时间的戏弄，得到了超标的满足。

　　司机按照乔馥蕊说好的到达山顶一处空旷平台，周围没有树，允许范围内燃放烟火，平台聚集不少特意来此放烟花跨年的男男女女，乔馥蕊收起想说的话，穿好大衣下车打开后备箱拿东西，赵臣冬他们紧随其后，几个男生有眼力劲儿，纷纷过来帮忙搬东西。

　　乔馥蕊买了整整一后备箱的烟花可把林希稀罕坏了，她分给男生几个大的，小的则让林希拿去放着玩，最后轮到她和橙子，只留了一个。

　　池慕橙刚出院没多久，出来玩上上下下把自己裹得和熊一样严实，她走路速度不快，眼看林希那边已经欢声笑语玩起来，准备去扎一头凑凑热闹，乔馥蕊叫住她。

　　山下是宽阔的山路，远处完全看不见城市的风景，抬头放眼望去白茫茫的繁星点缀深蓝夜空，乔馥蕊带池慕橙远离人群，她把橙子安置好，眼里揣着今晚发亮的月色，难得孩子气道：“橙子，你闭上眼睛。”

　　“好。”池慕橙照做，一颗心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乔馥蕊准备烟花摆在离橙子不远的地方，另一头林希跳起来高喊：“乔学姐，快快快！马上十二点啦！”

　　乔馥蕊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抓紧时间布置烟花位置，她从兜里拿出晚上饭局问同事要的火机准备打火，池慕橙睁开眼眯了一条缝偷看乔馥蕊，乔馥蕊小小一只蹲在一桶烟花旁边，今晚的风不太友善，冻红乔馥蕊手背，屡次扑灭她手里火机燃起的火苗。

　　林希那边陆续开始放起来，有人高声大喊跨年倒计时，池慕橙的心不禁紧张，迈开脚步打算去帮乔馥蕊点火。

　　“5！4！3…”最后五秒，池慕橙放弃笨拙的挪步，憋了一口气正要往乔馥蕊身边跑，微弱的火苗没有受到风的阻碍，如愿以偿亲吻了烟花的引子，池慕橙征住，耳边“砰砰砰”作响，霎时间五彩斑斓的烟花点亮星空，人们的交谈，欢呼，彼此之间的新年快乐掩于烟火之下，她的脚步定在原地，瞳孔只剩乔馥蕊飞扬的黑色发丝，满怀笑容不疾不徐走向她的身影，乔馥蕊背后炸开红色的花火，池慕橙无心向上看，烟花再美不及女人明艳的脸庞耀眼。

　　乔馥蕊张开手费劲抱住橙子宽大的外衣，附在池慕橙耳边柔声道：“橙子，新年快乐，不开心的事全部忘掉吧。”

　　她在一年的始末赠她漫天绚烂，往后每一年，每当橙子回想起来，或在人生中的别处看见烟花，她贪心的许个愿望，橙子会记得这份惊艳的美好与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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