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晚上地点定在市中心靠近珊诚的一家四星饭店，乔馥蕊告诉池慕橙要加班，晚饭不必等她，池慕橙收到消息也没有告诉乔馥蕊她要陪刘小斐见客户，全当回家了，而中间人刘小斐到达饭店才想起来没通知乔馥蕊池慕橙会去。

　　刘小斐车上除她自己，只有橙子是女同事，其他几个男同事和池慕橙不熟，一路无言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按照约定时间乔馥蕊先到了，刘小斐下车前嘱咐车上所有人道：“乔总这客户一年几千万的大生意，人家愿意抽出时间见咱，咱机灵点，多敬几杯让客户尽兴。”

　　放眼整个珊诚，乔馥蕊手里的资源数一数二，她做商业空间设计，接触的老板非富即贵，掏得起高额的设计费，没有太多刁钻的要求，认准乔馥蕊相当于认准珊诚，通过这些大老板互相介绍，乔馥蕊手底下员工每个月工资格外可观，她们部门是珊诚最盈利的部门，深得于千渝母子满意。

　　“知道了。”男同事们齐声应下。

　　“嗯，下车吧。”

　　后排三个男人先下车，随后池慕橙准备推开车门，刘小斐“嘶”了一声，叫停橙子的动作，“上去之后你挨乔总坐，我坐你旁边，非必要时刻就别端酒杯主动敬酒了，陪酒的事交给他们男的做。”

　　“乔总？！”池慕橙心道糟糕，乔馥蕊也来了？

　　“啊！对，她给咱部门介绍的客户。”
　　“我没和你说嘛？”

　　池慕橙走神，喃喃道：“没有。”

　　完了，一旦上去，她撒的谎被乔馥蕊抓现行。

　　..

　　乔馥蕊订的包间在五楼，池慕橙站在电梯里，电梯每升一层她逃跑的想法只多不少，好比上学逃课被乔馥蕊抓回家一样心虚，她实在没办法面对乔馥蕊，可转念一想，她执意要求跟过来，刘小斐同意了，临阵逃脱不是她的个性。

　　池慕橙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反复深吸气做思想工作。

　　刘小斐打电话给乔馥蕊，照乔馥蕊所说找到那间10人包厢，她率先推门进去，身后男同事们跟上，池慕橙咽了口唾沫，躲在前面同事身后缩小存在感。

　　包厢靠近海景，装修的金碧辉煌，圆桌已坐满一半，为首的男老板蓝色西装在身，身材肥胖，挺着大大的啤酒肚，光头泛着光泽，左手中指戴了一个金色的扳指，年龄约莫45岁上下，身边女人穿紧身长裙，肩头一抹皮草，整容脸浓妆艳抹，年纪至少比男人少20岁不止，其他人则是男老板带过来喝酒的同事。

　　乔馥蕊坐在男老板右手边，圆桌右边位置自然也是为珊诚人留的，她站起来给男老板介绍道：“李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软装部门的首席设计师刘小斐。”
　　“小斐姐，这位是李总和她的爱人邱小姐。”

　　哪门子爱人啊，刘小斐一边颔首一边默默吐槽，邱小姐典型小三脸，不过李总看起来很满意乔馥蕊的介绍，点头肯定道：“来了都坐吧，坐下慢慢聊。”

　　男同事们纷纷问候李总，得到男人挨个点头再坐下，看着男同事即将离开身前，池慕橙头顶拉响警报。

　　刘小斐想起橙子坐下再起身，招呼橙子道：“池慕橙，过来坐过来坐。”她主动向李总解释，“李总，忘了给您介绍，池慕橙，我的助理，刚来没多长时间。”

　　一时间所有目光聚集到池慕橙身上，当中不乏有乔馥蕊的。

　　乔馥蕊眉头以极快速度收拢，看向池慕橙的眼神充满质问，橙子为什么会来？这不是橙子该来的地方！

　　短发姑娘可以说亭亭玉立，小脸呈自然且年轻的真实漂亮，李总大拇指摩挲扳指，瘫在椅子上的身体坐直，对待池慕橙的语气是截然不同的热情道：“助理啊？大学刚毕业？想吃什么一会儿自己下楼点，别跟我客气哈。”

　　池慕橙努力扯出笑容，尽量忽略乔馥蕊的存在，微微弯腰谦虚道：“好的，谢谢李总。”

　　这些大老板那点心思乔馥蕊可太了解了，眼下不是她纠结橙子为什么会来的时候，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继而低头温和的问李总，“李总，我们人齐了，上菜吧？边吃边聊。”

　　“好！”李总因为池慕橙的加入而高兴，爽快道：“去找服务员上菜！再让他们搬上来三箱啤酒，女士们喝红的，我们男士喝啤的，红酒给我拿最好的！今天这顿我请，谁都别和我抢！”

　　刘小斐和乔馥蕊中间空出位置留给池慕橙，池慕橙硬着头皮坐下，双手局促不安的攥紧西裤，眼睛不敢落到乔馥蕊身上，她紧靠着乔馥蕊，熟悉旁边女人若有若无的花香水味，平时好闻的气味此时却加重池慕橙神经的紧绷。

　　刘小斐看不出池慕橙的异常，浅浅搂住池慕橙肩膀，安慰道：“橙子，轻松点，有我们在呢。”

　　乔馥蕊准是听到了这句话，配合歪头，唇角勾起意义不明的微笑，乍看她是隔着池慕橙回答刘小斐的话，但池慕橙从乔馥蕊笑容中读到对自己的不满意，她急忙露出可怜巴巴讨好的眼神，乔馥蕊视而不见，转脸去和李总聊天，一瞬的冷淡足矣让池慕橙心慌意乱。

　　乔馥蕊生气了...

　　..

　　李总愿意见面，生意谈成一半，剩下一半离不开酒的推波助澜。刘小斐带了4个人来，她自己不能喝，池慕橙也是，剩下三个男设计平时不怎么碰酒，小酌还行，真正敞开了喝一杯杯下肚，他们上厕所的频率明显变多。

　　池慕橙一直在观察局面，李总五人个顶个能喝，邱小姐也不是善茬，饭没吃几口，提出玩打圈喝酒的游戏，摆明要把珊诚人全部放倒，她喝的最少，乔馥蕊一直在帮她和刘小斐挡酒。

　　每次李总想敬她，乔馥蕊已经举起杯昂头喝下，她把空荡荡的杯底展示给李总看，男人见状没办法，换着花样让下属去灌乔馥蕊，试图让乔馥蕊喝醉。

　　时间流逝，池慕橙意识到自己脚边酒瓶在增多，身旁乔馥蕊的脸开始晕出红色，娇艳动人，但乔馥蕊根本不打算停下，面对敬酒游刃有余，红酒喝完了掺着啤酒喝，一杯杯主动敬李总，她的热情李总反倒吃不消，找些借口推辞挡酒。

　　池慕橙不愿意把酒桌上的乔馥蕊算作了解乔馥蕊的其中一项。四年后的此刻，姐姐和乔馥蕊早已分手，男同事们不胜酒力，刘小斐也捂住胃不能再喝了，没人去帮乔馥蕊挡酒，乔馥蕊自发扛起陪酒的重任，要保护她，保护公司的人。

　　池慕橙盯着身旁不知疲惫般的女人，乔馥蕊的热情，喝酒的爽快，是她陌生的..抵触的..

　　..心疼的。

　　乔馥蕊是否难受，到底喝了多少？池慕橙没有勇气清点脚边的酒瓶，她生出一股子钻心的无力感，唾骂躲在乔馥蕊背后舒舒服服没有遭罪的自己。

　　她的存在只能给乔馥蕊添麻烦吗？

　　..

　　“..来来来，早就听说乔总女中豪杰，今天酒桌算见识到了！别管她们男人，咱姐妹俩喝一个。”下半场邱小姐起身，双手端起酒杯欲要敬酒，“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刘小斐吐过一轮了，没力气似的趴在桌上，对面李总的同事也差不多了，唯独李总带的这位小三状态不减越喝越勇，她歪头寻找乔馥蕊，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乔馥蕊喝酒不醉的厉害，先前听同事们聊起乔馥蕊经常参与应酬，酒桌上能得到老板们竖起大拇指的佩服，原来是陪酒陪痛快了。

　　乔馥蕊思绪放慢，好像置身另一个世界，全然没听见有人在喊她“乔总。”，胃部强烈的灼烧感提醒她不能再喝了，她喝酒玩命，对面也是，李总半眯着眼，不停盘扳指，仍观察珊诚这边的一举一动。

　　“乔总？”邱小姐举杯举的手酸。

　　“嗯？”乔馥蕊迟缓抬头，湿润的眼蒙上一层迷离，含笑道：“叫我呀？”

　　邱小姐约莫乔馥蕊的状态差不多了，得意道：“是啊！我再敬你一杯！”

　　酒精的催化令心脏剧烈跳动，乔馥蕊呼吸急促，凭借意志力单手撑住桌子准备起来，她使不上力气，刚要起身被旁边一只手按住肩膀。

　　池慕橙的动作出乎所有人意料，李总饶有兴趣，顿时睁开眼。

　　“邱姐姐，我敬你。”池慕橙直接夺过乔馥蕊的酒杯，干脆利索倒满一杯啤酒，不等任何人说任何话，最快速度干完这杯酒，她端着虚伪的假笑重新倒满，正色道：“我陪你喝，多少都行。”

　　对面邱小姐傻眼了，说好先把乔馥蕊放倒呢？她用鞋尖示意李总怎么办，李总清嗓子，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认可道：“好！看不出来你也是个痛快姑娘！我陪你喝，今天把我陪高兴，明天我就去珊诚签合同！”

　　“没问题，李总。”池慕橙模仿乔馥蕊脸上带着笑容喝掉啤酒，任由她抵触的东西灌进身体，刺痛她的喉，她的胃，或许这样帮到乔馥蕊，心才不会那么疼了。

　　一杯..两杯..三杯..池慕橙接连猛灌三杯酒，她站着的身体摇摇晃晃，刘小斐担心她，拽她衬衣下摆示意停下，够了。

　　橙子哪能喝的过李总这种大老板？

　　池慕橙的脸烧的火红，唇却惨白，明眼人能看出她酒量很差，但她义无反顾的敬酒，不把自己的难受放在心上，第四杯李总喘粗气先喊停，抬手示意邱小姐顶上，池慕橙捏住高脚杯的指尖在颤抖，笑容也失去一开始勇敢站起来的力气。

　　“小孩子喝什么酒呢。”缓了一阵，乔馥蕊轻巧顺走池慕橙手里晃荡的杯子，嗔怪道：“照顾好你小斐姐。”

　　主力再次由乔馥蕊承担，乔馥蕊飘忽的眼神化为坚定，直截了当询问邱小姐，“你说个数，喝多少肯散场。”

　　“我奉陪到底。”

　　..

　　此次见客户最终以珊诚6人倒下4人取得胜利，乔馥蕊撑到最后，池慕橙自发陪她下楼送李总等人离开。

　　李总也喝大了，喝尽兴了，坐在劳斯莱斯上面降下车窗，招手道：“回去吧快回去吧，明天约个时间咱们珊诚见面。”他咂咂嘴，钦点池慕橙道：“明天你也到场昂，年纪小胆量不小，我很欣赏哈哈哈。”

　　“好，李总慢走。”乔馥蕊应下，笑容灿烂。

　　池慕橙分不清自己醉没醉，意识断断续续的，余光瞄到平静的乔馥蕊又异常清醒起来，她傻站在乔馥蕊身边，面向车窗木讷重复道：“好，李总慢走。”

　　劳斯莱斯驶离，池慕橙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望向乔馥蕊，在她眼中，女人嘴角下沉的每一秒像是慢放，眼里瞧不到丁点热情对待客户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醉酒痛苦难耐咬住唇角来压抑的惫态。

　　心口～/爆发一声没有硝烟的枪响，池慕橙慌了，匆忙扶住乔馥蕊的腰，急切道：“不舒服对不对？我们打车回家！”

　　乔馥蕊淡淡的推开腰间那双手，不禁失望道：“池慕橙，先学会保护自己再去保护别人，你不能喝酒逞强给谁看？！”一晚上害怕李总对橙子下手的心惊胆战加重了她的疲惫感。

　　酒局岂是普普通通的一顿饭，没有做好准备只会添乱。

　　被甩开的手僵在空中，池慕橙大脑停止思考，她保护乔馥蕊，乔馥蕊却凶她？她大声呛回去，“你让我眼睁睁看你被灌酒，我做不到！我想帮你！”

　　“我不用你帮我！”几个字倾尽乔馥蕊的力气，她扶住额头，柳眉痛苦的拧紧，沉声道：“今天晚上坐在你旁边的人是珊诚乔总！不是你认识的乔馥蕊！”

　　多可悲啊，乔馥蕊在心里嘲笑自己。

　　大学烟酒不沾的她沦落到酒桌陪笑陪酒。

　　她逃避橙子不理解的目光，转身踉跄回饭店，她不能丢下楼上喝醉的同事先回家，就算喝醉她代表珊诚的脸面，她要为所有人负责，只有自己排在最后。

　　不重要..不重要。

　　池慕橙反应很快，即刻伸手把乔馥蕊捞回来，乔馥蕊重心不稳，跌跌撞撞栽在池慕橙怀里，这具年轻的身体散发热量，竟让她感到温暖，想哭。

　　“乔馥蕊，你不是我的别人。”池慕橙低下头，靠在乔馥蕊肩上心酸道：“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让我帮你？”

　　乔馥蕊的身体靠在池慕橙怀里发抖，深入职场便脱不开各种酒局，起初她反感喝酒，想尽办法少喝一杯，喝多了跪在马桶前面吐酒，很清楚身体遭受不了那些恐怖的“酒桌文化”。可谈生意，简单并有效的方法也是喝酒，坐到总监位子，不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要为手底下的员工考虑，每次出门应酬喝酒必不可少，她需要锻炼酒量，学会察言观色，主动敬酒让老板们满足开心。

　　“橙子..享受你的20岁..你还小，你能规避掉应酬..下次不要再来了。”乔馥蕊双手攀住池慕橙肩膀，气息无力道。

　　20岁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出现偏差，直到现在失去修正的余地。

　　她何尝不是讨厌酒桌献殷勤的自己？

　　讨厌却适应着，只得加深自我否定和厌倦，乔馥蕊闭上眼睛，掩盖眼里止不住宣泄的苦涩。

　　“我拒绝...”不同于上次警局乔馥蕊主动抱住她，这次池慕橙抱紧怀里的女人，乔馥蕊好小，瘦瘦的身体躲在宽大西装之下，旁人只见她的风光她的得意，谁来体谅她的不容易。

　　“可不可以别再把我当孩子看待？”

　　不止这次。

　　酒气浓烈，掩盖了花的香水味，池慕橙不觉反感，哪怕思绪一片混沌，她清晰感知到心脏每次跳动都在加重对乔馥蕊的疼惜，她多么想好好照顾这个女人，拆穿乔馥蕊伪装的坚强，给乔馥蕊提供一个停靠的港湾。

　　也许乔馥蕊拒绝她的好意，像今晚呵斥她多管闲事，她没有生气，反之加倍心疼，恨不得替乔馥蕊分担更多。

　　也许，不讨厌乔馥蕊的一切..

　　..代表她惶恐的，尚未得到确定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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