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乔馥蕊突然出现，池慕橙猝不及防。她不是房子的主人，想回头询问李老太，院子里已不见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悠闲赏月的身影。

　　池慕橙侧身让乔馥蕊进来，女人颔首，发丝芳香摆动，她又惊又喜的心跳在胸腔演奏新一轮鼓点。

　　出于设计师的职业习惯，乔馥蕊把周围环境尽收眼底，她回头冲着发呆的橙子柔柔笑道：“这里还不错嘛。”安静，雅致，花香绕梁。

　　“你怎么来了？”池慕橙关上门，跟在乔馥蕊身后摸不着头脑。

　　乔馥蕊往里走，边走边说，“我白天来过，阿姨邀请我晚上一起吃饭，我加班来晚了。”

　　“你白天来过？”池慕橙噎住。

　　“对呀，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呀？”乔馥蕊声音俏皮，白天她报出自己姓乔，李老太马上亲自出来开门，二人在门口说了几句，她赶时间，来不及进来坐坐。

　　这周池慕橙不是有意冷落乔馥蕊，人的精力有限，白天她要应对繁忙的工作，晚上马不停蹄赶来李老太家，为了乔馥蕊晚上有饭吃，她还要早起一个小时之久，一周下来身体乏的厉害，早上坐乔馥蕊的车昏昏欲睡，完全忘了说说自己在忙什么。

　　“谈拢了吗？”身后丫头不说话，乔馥蕊停下脚步，回头含笑主动问道。

　　“谈好了。”池慕橙低声答道，随后解释，“我没打算瞒你，今晚阿姨决定由小斐姐负责设计，我想第一个告诉你来着。”

　　她的话极大程度取悦了女人，白天刘小斐带来的那点小别扭不翼而飞，乔馥蕊笑声更盛，伸出手语气正式道：“橙子，恭喜你。”

　　乔馥蕊的满意不取决于这单价值或多或少，哪怕几十平的小单间，这是橙子用自己努力换来的成绩，站在公司高层角度，橙子一实习员工值得表扬，站在个人角度，她的心像踩在棉花上面。

　　池慕橙慢半拍伸出手，抿了抿嘴角收敛过于开心的笑容，乔馥蕊却在此时把手放下，两步上前抚摸她的发顶，说：“我替你开心。”

　　一个简单的动作，并不是乔馥蕊第一次做，池慕橙心中激起千层巨浪，她的记忆适宜的跳出来，四年前那个不及乔馥蕊高的少女，正是泡在乔馥蕊施予的温柔里，迫不及待想要长大长高，到时怀着欢喜直视乔馥蕊眼中自己的模样。

　　她咽下四年细数不尽的苦涩，唇瓣阖动，将脱口而出的“谢谢”化为“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乔馥蕊放下手，站在橙子面前不解道。

　　“周五晚上我话说重了。”池慕橙不习惯道歉，一口气走到小池塘边上，回避乔馥蕊的脸，看着清澈的池水道。

　　这种感觉很微妙，在微信上，她们畅所欲言，池慕橙有许多许多的话排队要说，而和乔馥蕊面对面，勇气全部跑掉了，或许正如李老太所言，她在逃避乔馥蕊的单方面定义。

　　每当面对乔馥蕊，池慕橙忍不住翻出“姐姐女朋友”的身份扣在她身上，事实是什么？现在的乔馥蕊完全和四年前她认识的女人对不上号。

　　乔馥蕊跟上池慕橙，两个人并肩站着，她眼中橙子锁住眉头，绷紧的下颌线似在压抑某些情绪。

　　“橙子，你没有错，是我忽略了你的心情。”乔馥蕊声音很轻，“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你相信，你住在家里，我把你当家人看待。”

　　陪伴是双向的。

　　橙子也不会知道，她没来之前，乔馥蕊的生活只剩加班和睡觉，她对这份枯燥无所适从，又有太多不能轻易说出口的苦衷，乔馥蕊凝视池慕橙，眼底压抑万千复杂的情绪，却微微闭上眼睛独自消化，习惯性的释怀，等她再鼓起勇气抬眸，橙子沉着的目光刚好在看向她，她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勉强挤出微笑。

　　“乔馥蕊，我一直在和你怄气。”

　　“四年前你答应我一起出国，从我知道你和姐姐分手那天开始，我还是选择继续等下去，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拉不下脸拜托姐姐帮我联系你，我也发现我没有资格联系你，我是你的谁？我凭什么任性打搅你的新生活，现在回来，想法没有变，我每天睁眼会害怕自己变成你的多余。”

　　真正说出来，池慕橙的话添了一份冷静。

　　她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喜怒哀乐学会克制收敛，此时再开口，只希望字里行间的埋怨少一些。

　　乔馥蕊唇瓣失色，发觉自己几乎要站不住了，她的大学时代一样充满自私和任性，随口一提的敷衍竟困扰橙子整整四年。

　　猛烈的海风煽动树叶“沙沙”作响，女人双腿发软，丝毫没有注意身体倾斜的迹象，池慕橙惊慌失措，大脑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双手快速扶住乔馥蕊的肩膀，十指用力帮乔馥蕊保持平衡，她干脆把乔馥蕊拉离池塘，侧身挡住这阵狂妄的大风。

　　“橙子..我..”乔馥蕊喉咙如刀割。

　　“我原谅你了！”池慕橙快速的说，她认真锁住乔馥蕊失神的眼睛，年轻的脸庞充满坚定，“我原谅你了！”

　　“你是乔馥蕊啊，惹我难过我也会原谅你。”她笨拙的表达自己。

　　乔馥蕊缓慢眨眼间，那个停在记忆里，青涩调皮的丫头揉入当下橙子的身体合二为一，她惊喜，欣慰，看见橙子长大的高兴覆盖了压抑的不安。

　　然而，愧疚仍刻在心头，带来灼烧般的刺痛。

　　因为你是乔馥蕊所以可以无条件原谅，乔馥蕊没有在任何人，任何一任身上得到如此贵重的特权。

　　她想保护的小丫头，狠狠保护了这具身体之下，残缺的老迈的灵魂。

　　短短一句话力量巨大，给她的不堪注入了新鲜生命力。

　　乔馥蕊深吸气，调整急促的呼吸，恳请道：“橙子，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的乔馥蕊，说话算话。”

　　谁也不要再去道歉，乔馥蕊来给池慕橙一个家，做她信任的家人。

　　..

　　破除隔阂，乔馥蕊舍得任性放一天假。

　　池慕橙睡到上午十点自然醒，于12点敲门叫乔馥蕊出来吃午饭。

　　说实话，业界精英乔总此人私生活足以用四个字概括——稀里糊涂。

　　玄关两个人的鞋从来是一个人整齐，一个人乱放，池慕橙会帮乔馥蕊整理好，每双放进鞋柜里，乔馥蕊要洗的衣服堆在脏衣篓，池慕橙实在看不下去，顺手帮她用洗衣机洗干净，晾出去晒晒太阳，厨房垃圾桶也经常能在第二天早上找到零食袋，多半是乔馥蕊半夜熬夜吃的。

　　一周总有两天，乔馥蕊出门下楼忘了拿车钥匙，她给池慕橙的感觉十分神奇，明明重度缺觉，睡不醒，脸上是精神的饱满的，到达公司和大家眼里干练精致的乔总没有差异。

　　这周六难得大忙人腾出时间休息在家，二人约好吃完午饭出门抓娃娃。

　　池慕橙12点敲的门，乔馥蕊12点30才出来，嘴里还问候池慕橙“早上好。”吃饭期间池慕橙瞪乔馥蕊，无声明示她多吃一点，乔馥蕊硬着头皮吃掉半碗米饭，吃完把干净的碗底展示给池慕橙看。

　　下午一点半，乔馥蕊洗完澡问池慕橙借一身卫衣穿，理由是“去游戏厅穿西装不合适吧？”

　　池慕橙反问“你没有便装？”乔馥蕊固执，就想穿卫衣。

　　忽略心里那一丢不好意思，池慕橙给乔馥蕊找了套干净的白色卫衣，乔馥蕊穿上，黑发扎成马尾辫，学着池慕橙把手抄进卫衣口袋，眉梢轻扬，“怎么样，看不出我马上27了吧？”

　　池慕橙被乔馥蕊逗笑，顺嘴叫了一句“乔学姐。”

　　明眸皓齿何止年轻，靓丽的样子不停吸引着她视线呐。

　　...

　　四年前那家游戏厅还营业，乔馥蕊爽快掏钱办了张vip会员卡，美名其曰没事就来抓，她把卡交给橙子，心情明媚如外头的暖阳，可惜的是，诸多娃娃机里没有类似的小狮子玩偶了。

　　两个人同时看中一只粉色的毛绒小熊，乔馥蕊先抓，抓了半天不见掉落的希望，她换给橙子抓，池慕橙50个币白白搭进去，小熊只是移动了一点位置。

　　抓娃娃技术这东西也是会退步的。

　　“呀，行不行啊你？”乔馥蕊在旁看热闹，眼神揶揄道：“要比赛吗？”“输了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

　　池慕橙咬牙，先把话说下，决不服输道：“好啊，让你破费了。”

　　周围几个高大的男生鬼鬼祟祟站在池慕橙和乔馥蕊附近，他们观察两位漂亮的小姐姐有一阵子了。

　　乔馥蕊先注意到，没当回事，池慕橙压根没看到，专心致志操作腰杆，爪子摇摇晃晃到达小熊头顶，她用力拍下抓取键，认定这次有戏。

　　男生们纠结半天，派了代表凑过来，站在池慕橙身后磕磕巴巴道：“你们…你好。”

　　话音落地的同时，爪子在半空松开，娃娃只距离掉落框一步之遥，，池慕橙气急跺脚，发出“哎呀”的惋惜声，身后高个子的男孩后退半步，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抓不到娃娃池慕橙心情不爽，回头不耐烦道：“干嘛？”

　　短发姑娘眉目秀丽，气质却张扬，男生见状词穷，他的好兄弟们在不远处给他加油打气，他握了握拳，掏出手机决定要微信。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乔馥蕊淡笑道：“她有女朋友了。”

　　嗯，女性朋友。

　　池慕橙急着抓娃娃，没想太多顺势打发道：“对，少来打扰我。”说罢她继续投币，非要抓出来不可。

　　男生讪讪走掉，乔馥蕊倚在娃娃机上，神情幽怨道：“哎呀，上年纪了，已经不是小男生搭讪的对象了。”

　　娃娃机周围亮起彩灯，照得池慕橙的脸庞分外明艳，她全然不顾乔馥蕊说了什么，伴随机器发出的音乐声跳起来开心笑道：“yes！我抓到了！”

　　池慕橙弯腰捞走粉丝小熊玩偶，转身献宝似的塞到乔馥蕊怀里，“喏，送你的。”

　　乔馥蕊露出喜色，双手举起小熊玩偶来回端详，沉睡的少女心得到满足，她把小熊抱在胸前，呵呵笑道：“这么好呀？说吧，晚上想吃什么大餐。”

　　池慕橙被乔馥蕊的开心所感染，脸颊微微发烫，扭头嘀咕道：“随便。”

　　不为大餐，她想让乔馥蕊开心的心情和四年前一样，甚至远胜于四年前。

　　使出浑身解数愿博乔馥蕊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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