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乔总

　　人们愿意去区分喜欢和爱。

　　高中林希说她喜欢赵臣冬，喜欢的不得了，现在她爱赵臣冬，爱的非他不嫁，两者区别在池慕橙看来只是付出和得到多少的问题。

　　喜欢一个人，喜欢某样东西，喜欢做一件事，需要先付出时间、精力、金钱、感情，从而才能得到想要的回报，池慕橙没有喜欢的人，亦没有喜欢的事情。

　　所以当于千渝问“你喜欢乔馥蕊？”的时候。

　　她的答案绕舌尖一圈，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茫然，随后摇了摇头。

　　于千渝问的是同性之间的爱情，非朋友那种投缘的喜欢，池慕橙却一口气否决两种，她敢直视于千渝锐利的视线，回答道：“我不喜欢乔馥蕊。”

　　因为她没有在乔馥蕊身上付出任何。

　　她是一个索取者，四年前仰仗姐姐和乔馥蕊谈恋爱，顺理成章向乔馥蕊索取缺失的关怀，四年后她仰仗乔馥蕊的“自愿”，一边谴责自我一边来珊诚工作，住进乔馥蕊家里。

　　她至今对喜欢或爱的概念十分模糊。

　　她喜欢拳击吗？拳击的确提供平台给她发泄压力，但这份喜欢倾向习惯，而习惯归于乔馥蕊四年前的一次引导。

　　乔馥蕊带过她大半年时间，从奶茶店被抓开始，乔馥蕊担任起她家长的形象，平常日子放学，乔馥蕊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来学校接她，除了林希等人，她的校友以及同学老师都知道了她和乔馥蕊有关系。

　　周末乔馥蕊也留出时间带她出去玩，她陪乔馥蕊去过拳击馆，她站在拳击台其中一角，眼看乔馥蕊换上运动背心，把素来柔顺的长发绑成马尾辫，嘴里含了类似牙套的护具，奶白色的长腿跨进擂台。

　　和乔馥蕊对打的女教练又高又壮，胳膊健硕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力量，池慕橙替乔馥蕊紧张，乔馥蕊会受伤吗？受伤了她该怎么办？她当然希望乔馥蕊赢，但对手身高身材各方面碾压乔馥蕊不止一点，她在电视上看过拳击赛，败者上台时脸还干干净净，下台满脸是血，不省人事也有可能。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多余了，乔馥蕊柔弱不代表没有力量，反之，她敏捷躲闪，出拳速度快如闪电，每一下攻击打出自己的节奏，慢慢的，教练转攻为守，被乔馥蕊一路追击缩到角落。

　　池慕橙全程傻眼，早已忘了紧张，跟随乔馥蕊的进攻热血沸腾。此前她一直认为乔馥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乔馥蕊骑摩托车已经够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还会打拳击，且打得让人拍手叫好。

　　比赛结束，教练弯腰扶住膝盖大口喘气，缓过来后给乔馥蕊竖起大拇指，乔馥蕊藕白的胳膊挂着汗珠，饱满的胸随呼吸一起一伏，天花板过亮的白光打在她明灿的脸上，她的笑是如此耀眼，池慕橙抬头仰视乔馥蕊，那一刻她对这个飒爽帅气的女人产生强烈的崇拜感，乔馥蕊总能颠覆她的刻板印象。

　　见她神情呆滞，乔馥蕊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笑眯眯问，“好玩嘛？”

　　她咽了口唾沫，像模像样评价道：“你的对手太菜，没意思。”

　　乔馥蕊摘掉拳套扔到她怀里，她呆呆抱住，乔馥蕊便是她眼中无人睥睨的惊艳，她看着她红润的唇，笑容甜甜的，好像冬天来临的鲜艳草莓。

　　“等你长大，你来当我的对手。”

　　...

　　于千渝轻笑一声，打断池慕橙沉浸的回忆。

　　“那样最好。”于千渝说，“你不配喜欢乔馥蕊。”
　　“你了解她吗？”

　　池慕橙仍感到不快，她讨厌于千渝高傲的口吻，反问道：“小于总，难道你了解乔馥蕊吗？”

　　话音刚落，于千渝坐直身子，双眼迸发高人一等的轻蔑，冷笑道：“池慕橙，我比你了解乔馥蕊。”

　　她的声音透着自信，“手表我买的，车我帮忙挑的，职位我给捧上去的，我不在她就代表我，你说我了解她吗？你现在看见的她由我亲手打造，她需要我，至于你..”

　　于千渝笑容玩味，“你和你姐，你们两个指望家里养的败家女，有什么脸回到乔馥蕊身边？”

　　这番话的信息量多到池慕橙反应不过来，不经意间，她已加快呼吸频率，巨大的波澜带着压倒性的力量席卷而来。

　　于千渝说她们败家，这是实话，姐姐到现在还理所当然花父母给的钱。

　　而她和爸爸妈妈...她想逃避，又强迫自己去利用说不出口的血淋淋的现实保持清醒，池慕橙努力挺直腰板，失血的唇色卷起淡笑，分外冷静道：“你说的头头是道，你是乔馥蕊的谁？”

　　于千渝承认池慕橙有点意思，她是那么倔强，不肯低头，她也很聪明，懂得抛出质疑，傲骨嶙嶙的坐在她面前，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我是她现在的上司，未来的老板。”

　　没了？池慕橙听后内心浮躁翻涌，她把于千渝问过的问题原封不动还回去，“你喜欢乔馥蕊？”

　　于千渝没由的大笑，“我喜欢乔馥蕊，但不是爱情的喜欢，我喜欢她屈服于我，你明白吗？”

　　“我输给乔馥蕊太多次，折磨乔馥蕊让我找回高中丢掉的面子。”

　　于千渝疯了吧？池慕橙发誓真想给她一拳，照于千渝的话，她在报复乔馥蕊，那送的东西怎么说？

　　“于总，你说谎。”池慕橙倦了，轻描淡写定义于千渝刚刚的疯癫。
　　“报复她何必捧她？”

　　于千渝表情古怪，半晌耸肩无所谓道：“她自愿被我折磨啊，有本事你去问乔馥蕊，她对我有意见吗？”

　　池慕橙猛地蹙眉。

　　她没有心情分辨于千渝是捉弄她，还是说实话，于千渝当真闲的逗她玩吗？不，这场对话围绕乔馥蕊展开进行，于千渝说的每一字都在暗示主权，排斥并否定她的存在。

　　“池慕橙，我不会把你当成敌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不足为惧，于千渝目睹池慕橙的表情变化，全然没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冷淡道：“我劝你不要影响乔馥蕊的生活，你念旧可以，你主动离开珊诚，逢年过节联系乔馥蕊吃顿饭，我允许你们见面。”

　　“于千渝，你在我眼里一文不值。”池慕橙对于千渝微笑，眼里却无半分笑意，“抱歉，你的话，我一句不信。”

　　这女人满嘴跑火车，池慕橙谨记林希说的，不能听风是雨，只看表面现象。

　　于千渝摘下腕表放在手里把玩，悠哉道：“信不信随便你，你别说谎就好。”

　　“你不喜欢她，就应该学着做一个成年人，离她远点，别再耽误她的时间。”

　　..

　　乔馥蕊一天没去珊诚，闲下来便觉得心里不踏实，似乎有事发生，她早上中午下午分别给橙子发过微信，橙子统统没回，她想去问刘小斐，刘小斐今天请假了。

　　到了珊诚下班点，乔馥蕊通知橙子先回家吃饭，她差不多九点到家。

　　可家里有个小丫头，还是分去了乔馥蕊的心思，她推掉晚上朋友约的饭局，七点从饭店门口掉头，路上经过甜品店，特意为橙子买了一份提拉米苏，橙子爱喝可乐，她到达小区超市拎了几听常温的带回家。

　　转过年27岁，乔馥蕊身边朋友大多数结婚了，她准备去见的好友韩靖雯更厉害，大学就订婚，订婚宴请她和池楚禾去参加，当天于千渝也去了，于千渝家和韩静雯老公家是旧识。

　　韩静雯毕业没踏入社会马上结婚生子，今年怀上二胎，闲在家专心当全职太太。

　　下午韩静雯给她打电话，两个人聊到池慕橙回国的事情，韩靖雯说她多管闲事，她不欠池家姐妹的。

　　成年人照顾未成年有情可原，池慕橙打小摊上自私的姐姐不管事的爸妈，乔馥蕊看不过去于是挺身而出，谁让乔馥蕊善良呢？

　　现在池慕橙20岁了，乔馥蕊还跟老妈子似的，任劳任怨照顾池慕橙，韩靖雯不认同。

　　电话里乔馥蕊也说不清自己的行为，她可以确定，池楚禾真的对她很好过，生活学业方方面面听她的，为了让她安心痛快删掉手机里曾经保留的暧昧对象，池楚禾和池慕橙加上她，三个人组成小小的家庭，她照顾她们的同时被照顾，池楚禾出手大方，物质方面没有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出去逛街多看一眼都会偷偷买回来当惊喜送上。

　　橙子经常惹她生气，但小丫头带给她超乎想象的快乐，那段时光缓解了乔馥蕊繁重的学业压力。

　　她找到一处地方歇歇脚，做她想做的乔馥蕊。

　　..

　　乔馥蕊家住在6楼，7楼是阁楼，楼道感应灯时好时坏，她打开手电筒摸索上楼，眼看到家，她被坐在楼梯低着头的人吓了一跳。

　　“橙子？！”乔馥蕊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捂住胸口。

　　橙子坐在外面干嘛？

　　“你回来了。”池慕橙闷声道。

　　乔馥蕊回来即将八点，假设橙子打车回来，到家至少一个多小时了，倘若坐公交，也将近等了40分钟，乔馥蕊赶紧把池慕橙拉起来。

　　“你怎么不进去？！”乔馥蕊摸到池慕橙的手，橙子双手温度冰冷，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试图用手心的温度温暖橙子，橙子却淡淡抽开，楼道没有光线，她看不清她的表情。

　　橙子说：“我没有钥匙。”

　　怪不得……了了一句话打翻乔馥蕊心里的调味瓶，她心酸橙子的忍耐和等待，橙子肯定知道她在忙，宁愿坐在这里挨冻挨饿，不会给她微信发一个字的埋怨。

　　恰恰是橙子偶尔的懂事，加重她对橙子的心疼。

　　以前照顾叛逆期的少女哪有那么容易？乔馥蕊偶尔会困扰自己的时间被橙子占用，她尝试让橙子适应她的生活节奏，去登山去打拳，去做橙子不感兴趣的事，橙子乐意跟着她，她在哪，她在哪。

　　乔馥蕊放下东西强硬拽过池慕橙的手，她拉着橙子往楼下跑，池慕橙跟在身后不明觉厉道：“要去哪？”

　　“去配钥匙！”乔馥蕊手心抓紧池慕橙手背，高跟鞋的不方便没有影响她着急下楼的速度。

　　池慕橙无奈道：“算了吧，配钥匙的都下班了。”她没有抽开手，任由乔馥蕊带来的暖流注入身体，压抑一天的焦躁奇迹般消失了。

　　乔馥蕊鼻尖酸的厉害，人都是自私的，她没有韩靖雯口中那般问心无愧。天底下有数不清的女孩比橙子命苦，她偏偏给橙子格外多的包容关怀。

　　理由是什么？是池楚禾对她好，她要回报，她单方面心疼或说可怜橙子，抛开上述，她的内疚被时间完整的，残酷的保留下来。

　　她替池楚禾去接逃课的池慕橙，只因她面对前任会尴尬，况且于千渝也在。

　　自那之后乔馥蕊得到少女无条件的信任，然后把少女变成自己生活中的某一附属品，看似她在陪伴橙子，橙子帮她充实学业以外的时间还差不多。

　　“我们去找。”跑到一楼，两个人头顶的感应灯闪烁几下，一抹铺开的暖光若隐若现，乔馥蕊仍牢牢抓住池慕橙的手，她看着她脸上不相信的执拗，眼底微微的湿润被笑意代替，“我会帮你找到，一定会。”

　　诸多遗憾当中只有橙子回到她身边，给她弥补的余地。

　　她希望这次自己做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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