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的水厂今天倒闭了吗？

　　早上七点，阳光斜照进房间，打在床铺边沿，又蔓延到琴酒搭在肚子上的手上。

　　他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很快睁开。与此同时，保持一个姿势一整晚都没动弹的身体随之转醒，僵硬板直，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琴酒坐起身，正要舒展手脚，抬起的手就不小心把旁边的钢笔带到地上。

　　嗯？这支笔昨晚不是被他放到枕头边上了吗？他睡姿都没变，笔怎么会滚到手边？

　　琴酒想着，弯腰将笔捡起，拧笔盖、拔笔尖地折腾了好一阵，见钢笔毫无动静，宛若死物，才放弃观察。

　　指尖敲敲笔头以示警告，他顺手把钢笔别进上衣口袋，然后下床洗漱。

　　手机放了一夜的阴间音乐，现在只剩百分之三的电量。

　　琴酒按亮屏幕时，和电量提示一起弹出来的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其实这号码也不算陌生，因为是安室透的手机号码，他只是没有存进通讯录而已。

　　安室透：早上好，我今天的早餐做得有点多，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琴酒回了句“可以”，再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直到拿充电线充上电了才反应过来，赶紧给他解除黑名单放进通讯录。

　　失策，刚睡醒脑子不清醒。

　　琴酒一拍额头。

　　走进浴室准备洗漱，琴酒环顾四周，发现地上的镜子碎片没了，准确地说是回到了洗手台上方，虽然拼合完整，但细看还能看见细细密密的裂缝。

　　洗手台旁放着一整套洗漱用品，毛巾整齐地叠放着，口杯里盛满清水，牙刷平稳朝上，连牙膏都给他挤好了。

　　这屋子里就他一个活人，谁替他做的这些事，一目了然。

　　看来昨晚的“阴乐疗法”效果不错，今晚继续保持。

　　琴酒愉快地想着，拿起口杯和牙刷开始漱口，之后洗脸时，顺便给碎纹斑斑的镜子擦了擦水雾。

　　镜子：害怕.jpg

　　不多时，琴酒离开浴室，换了衣服出门赴约。

　　确认他真的走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屋子四处才响起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走了走了，可算走了！”

　　“你们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一个死了好几年的鬼，居然在这一刻有了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在，我压力巨大。他不在，我压力更大——怕他出门后在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那儿得了灵感，回来又给我们整更大的花活儿！”

　　“……”

　　“……”

　　“附议。”

　　“附议。”

　　“附议。”

　　房中鬼怪们的交谈琴酒一无所知，他反锁上门，到安室透门口站定，习惯性地伸手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彼时，安室透正在倒咖啡。壶和水杯都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房中原有的杯具被他整整齐齐码在茶几上，每一个都用符纸包裹严实，看着就像行为艺术。

　　听到敲门声，安室透眉头微抬，不冷不热地说：“是人就按门铃，不是人趁早滚远一点。你不会想知道我开门后会对你做什么。”

　　门外，琴酒一扬眉，伸手按下门铃。

　　安室透刚好倒完咖啡，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七点半，距离琴酒回复短信过去了五分钟。

　　他端着自己那杯咖啡去开门，门一开，就见琴酒好奇地歪头看他，问：“如果是鬼魂敲门，你开门之后会做什么？”

　　琴酒一身浅色休闲服，银发扎成一束，长长地垂在胸前，几绺碎发从鬓边落下，半遮眉眼，也削弱了他专注看人时凛然的戾气。

　　安室透眨眨眼，侧身让他进门，微笑着问：“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琴酒脱了鞋，刚踏入玄关，脚边就被放了一双拖鞋。

　　他大大方方穿上，脚底触感柔软，让他感觉如同走在云端。

　　琴酒一边走向冒出香味的客厅，一边懒懒回答道：“取取材，回去对付我屋里那一群不安分的。”

　　跟在他身后，安室透听到这话，忽的轻笑出声：“你还用跟我取材？你一到这儿就又是自拍又是戏耍敲门鬼魂的，该是我向你学习才对。”

　　说着，他先琴酒一步拉开餐桌右侧的椅子：“坐。”

　　琴酒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餐桌上放着两份早饭，菜色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块培根芝士三明治、一盘煎蛋、一杯咖啡，以及两块大块的龙虾寿司。

　　唯一不同的应该是咖啡的味道，安室透自己那杯加糖加奶，而琴酒面前这杯就是纯手磨咖啡，只有咖啡味的那种，闻一闻都像草药榨出来的浆汁。

　　琴酒盯着咖啡，一脸严肃。

　　“怎么这副表情？”安室透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不知道你的口味，糖奶你自己加，不加当黑咖啡也可以。”

　　琴酒点点头，抓起糖罐往里扔了三块方糖，想想觉得不够，再扔两块，又加了两勺奶。

　　这回换安室透盯着他了。

　　“别加了别加了，这是咖啡不是糖浆，你悠着点。”

　　“没事，我味觉不敏感。”琴酒若无其事地放下糖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甜味在舌尖炸开，“不错。”

　　安室透哭笑不得。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当着满屋子的鬼魂聊起怪谈公寓的事。

　　“住了一晚，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吧。”安室透率先开口，眼里闪烁着促狭的笑意，“感觉如何？”

　　琴酒眯了眯眼，勾起嘴角：“很有趣。虽然屋子里鬼魂不少，但个个像人——它们刚才还为我准备了洗漱用品，连牙膏都帮我挤好了。”

　　“咳咳咳……”

　　他说话时，安室透正好在喝咖啡，闻言差点被呛出个好歹。

　　默默放下杯子，安室透抽了张纸巾擦掉唇边的咖啡渍，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昨天晚上对它们做了什么？”

　　“我是人，能对他们做什么？”琴酒奇怪地反问，他觉得安室透的问题问得有问题，“不过是嫌他们太吵，所以戴上耳塞，顺便放几首音乐对冲而已。”

　　“……”

　　安室透摸摸鼻尖：“冒昧地问一句——你都放了什么音乐？”

　　琴酒理直气壮地报出几个歌名。

　　安室透：“……学会了，晚上我也用这招。”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琴酒说着，看向不远处的电视机，“如果你这边的电视机能用，播一晚上恐怖片和惊悚片效果更好，这样早上也不用充电。”

　　附近的鬼魂：“……”

　　这什么天生撒旦？命里注定的阎王？魔鬼们茬架时都要脱衣服露出背上纹着的你是吧？

　　安室透咂咂嘴，无语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办法。”他的目光扫过各处，意味深长，“晚上我就试试。”

　　琴酒端起杯子，在他的杯上轻轻一碰，如同宴会上与朋友碰杯：“试好了告诉我效果。”

　　安室透瞅着被他敲过的杯子，不知是打哪儿来的一股子异样感，纠结拧巴缠缠绕绕地捆上心头，让他一时忘了回答。

　　这时，门外忽的响起一阵敲门声，三长两短，非常有节奏。

　　琴酒避开安室透的目光，啃着三明治问他：“你在这里还有别的熟人吗？”

　　安室透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和明亮的眼睛跑了下神，满脑子都是进公寓前寄养在朋友家的金毛小仓鼠，脱口而出：“没有，除了仓鼠……不是，除了你，我在公寓只认得保安。”

　　琴酒没发现他的嘴瓢，端起咖啡问：“要回应吗？”

　　安室透歪了歪头，一双眸子直勾勾望着他，流露出一种奇特的诧异，类似于你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而在诧异之下，又藏着一份好笑。

　　安室透施施然起身，握住琴酒端杯子的那只手腕：“可以回应，恰好也能让你见识一下公寓里另一个风格的鬼怪。”

　　琴酒看了看他的爪子——修长漂亮，骨节分明，适合打架。

　　“行。”他抖开那只手，没真的抓住来一记友好的过肩摔。

　　片刻后，两人一左一右站到门边，左手三明治右手咖啡，吃吃喝喝地开了口。

　　安室透笑眯眯地问：“别敲了，我在家呢。你又有什么事啊？”

　　又？

　　琴酒迅速提取关键词，隐隐感觉接下去的发展可能会出乎自己意料，并做好应对准备。

　　门外静了一会儿，响起的是一把苍老慈祥的声线：“小零啊，你还住这儿呢？”

　　“是啊，我没钱，不住这儿就只能睡公园长椅了。”安室透脸不红气不喘地将琴酒昨夜编的借口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

　　琴酒瞥他一眼：呵，真没创造力。

　　安室透回以一笑。

　　门外的声音笑了笑：“是这样啊。没事没事，阿姨我不在意这些。死都死了，大家的身体都躺在一个小盒子里，家世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琴酒：“？”

　　一向擅长让别人意外的他，今天终于也露出了意外之色。

　　安室透就看着他的表情笑，毫不讶异地说：“我知道您不在意——所以您今天又为我找了什么催婚的理由？”

　　琴酒：“……”

　　啊？催婚？还有这种操作？

　　琴酒猛地咽下嘴里的三明治，被噎得呛了一下。

　　安室透见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毕竟刚才他也因为琴酒被咖啡呛得半死。

　　门外的声音不知门内的状况，搬出语重心长的语调开始絮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你说你都多大人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伴侣都没有，阿姨之所以催婚，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吗？人活一辈子不容易，生前找不到女朋友，死后不能也总单着啊，你看公寓里这么多漂亮姑娘，什么性子的都有，你觉得哪个好你跟阿姨说，阿姨一定帮你促成了！”

　　“……”

　　琴酒眼神游移，低头喝了口咖啡，一个音节都不发——他不想被催婚，绝不。

　　安室透憋着笑，将身旁的琴酒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一个捉弄人的法子冒出心头，小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里痒痒。

　　于是他轻咳一声，说：“阿姨，若是我不喜欢姑娘呢？”

　　琴酒飘忽的眼神瞬间定格到他身上。

　　行啊，看不出来你这小子浓眉大眼的，还有这癖好呢？

　　话说他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是赤井秀一还是工藤新一？

　　琴酒正搁那儿八卦呢，万万没想到门外的阿姨给了他一记重击。

　　“哎哟，这可不好办啊，我认识的公寓里的小伙子都是明确说喜欢女孩子的。诶对了，你隔壁昨天新搬来了一个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白净帅气，和你挺衬，要不要阿姨帮你打探打探？”

　　琴酒：“……”

　　安室透哈哈笑了几声，被琴酒一眼瞪回去才收敛点，握拳捂着嘴，继续他的恶作剧大业：“谢谢阿姨！您就在这儿问吧。”

　　门外的声音：“啊？”

　　“别问了。”琴酒一脚蹬在安室透小腿上，黑着脸说：“我不喜欢活人，也不喜欢死鬼，敢多问一句……”

　　他转向偷乐的安室透，字正腔圆咬牙切齿：“就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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