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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山野的风吹过京都数千年，幽幽古观的青砖溅了血，远处的雄鹰在空中盘旋，略过道道尸骨孤坟，只剩下趋灵儿一人站在风中，来不及奔向烈火去找他的同门。
趋灵儿岁数不大，提起伤心往事，呜呜咽咽地哭着，惹得客栈中的众人也忍不住悄声谈论：“这小道士真可怜。颜小公子也忒恶毒了些，专挑人痛楚捏，啧！”
“他这么刻薄，该不会真的是凶手吧？”
“那可说不定，这小道士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说到底也比咱平头老百姓厉害。小道士一口咬定是颜小公子搞的鬼，咱可不能不信。”
颜岫听到众人指责猜疑，心中更加不快，扬起鞭子就要朝这些碎嘴子挥过去，却被青梧拉住，而后心虚地看了眼水溶，便勉强冷静下来，冷哼一声，抱手离开。
“诸位，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妄加揣测吧？”
青梧看了眼离开的颜岫，对早已散得远远的众人缓声道。
而后他拿出帕子走到趋灵儿面前，看着这小孩儿挺面善，便在白嫩的脸蛋子上擦了擦：“别哭了，他说话不好听是该道歉。但你也没证据，让他陷入风波，磨了颜家的脸面，他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我早晚会抓住他的把柄。”趋灵儿倔声。
此时的水溶目光依旧平和冷静，他回忆起北静王以前确实烧过几个道观，这小道士大概就是灭门下幸存的弟子。没有去管问负气离开的弟弟，走到趋灵儿面前，温声道歉：“舍弟无礼，小道长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趋灵儿眼中的泪花早已被那方帕子擦干，抬眼看了水溶一瞬，有些畏惧地摇了摇头，一股烟似的跑了，蹭蹭蹭地迈着楼梯，走到二楼冲底下人喊道：“我会保护你们的！”
腰缠万贯道：“这小道士心真好，咱下了山别去报官举报他了。”
八字眉接话：“本来我们就没这个打算。你说呢，仁兄？”
他在跟精细老鼠眼讲话，不料老鼠眼的神色有些飘忽，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在身边，只左顾右盼着这个客栈，鼻尖还有些许细汗。
腰缠万贯笑了：这人模样更像只偷东西的老鼠了。
而水溶听后默不作声，微垂眼睫，悄然泛起一丝苍凉与愧疚，从人群中离开去寻他弟弟了。青梧在旁边将一切看了心中，默默跟了过去。
房间已经被烧得不能住了，只能勉强坐在地上休息。
而颜岫正气呼呼地拨弄残存的仙人掌的刺，看见水溶与青梧进来，恐被哥哥训斥，登时指尖一痛，被刺扎到了。
他瞬间将仙人掌扔了出去，连带着今天所受的委屈。
“啊呀——谁砸的仙人掌！”
路过的趋灵儿眼珠子一转便知道是哪个人干的好事儿，砰砰砰敲了敲破损的方门：“这种把戏我三岁就不玩了，你也不害臊。”
“你说谁！”颜岫蹭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再说话把你嘴缝起来！”
“谁砸我，我说谁。谁幼稚，我说谁。”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为了防止再争执，青梧自告奋勇地又当了和事老，他跑到趋灵儿面前悄声道：“小道长莫生气，气坏了伤身体，砸到头了么，肩膀痛不痛？”
趋灵儿已经出了气，也不再计较，只道：“没砸到，多谢大哥哥关怀。”说罢便下楼离开。
青梧便慢慢走到颜岫面前，道：“真是不巧，竟砸到了他的肩膀，我看到血都渗出来了。得多疼啊。”
“……砸到肩膀？”
颜岫一时间怔了怔，回想起方才那一扔的力道有多重，便悄悄红了脸，不再说话。
水溶微微侧目看了颜岫一眼，平静而郑重道：“那小道士若是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你日后不要再与他为难。从前的过节都是小孩子脾气罢了，怎生他灭了门，你也要逞口舌之快？”
“大……大不了我去道歉。二哥，是我的错。”
颜岫不敢高声语，只低低着头等待水溶的回话。他瞅了眼地上被烧的焦灰，就算重新打扫后也不能再住人了。便心生下山回府的打算，这次偷跑出来不仅惹了一身腥，还被水溶罚了好几次，更是不满。
墙壁上突然掉落一块焦残的木头，水溶轻轻避开，拨了拨衣袖上沾惹的灰尘，不动声色地思量着，随后道“几个匪贼拦不住你，下山回去吧。”
这话正巧说在了颜岫的心坎上，他眸中一亮，点头笑道：“好。我马上离开。”
“不过走之前，你要去对那小道长赔个礼。颜家的清白，不允许随便污蔑。”
“可是……”
水溶知道让颜岫去赔礼是很不容易的，他温和了许多，劝哄地在颜岫胳膊上轻轻捏了捏：“别闹小孩子脾气，让人笑话。”
话到如此，颜岫也只能听从。他离开时，看了眼青梧，也没多说什么，便踏出了房门。
“他真的是被宠坏了。”水溶望着颜岫，神色如常，只淡淡地目送一眼，便转身看向青梧，温声道：“青公子见谅。”
青梧琢磨着今晚该怎么睡，便摇摇头：“小公子风风火火，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环视着这破烂的房间，不自觉地开始收拾捣鼓，将烧坏的东西挪到一边，检查了一下床和桌椅板凳，倒是发了愁：“桌椅已经不能用了，这床也只剩了一张。”
“夜色渐深，我也并无睡意。你先休息，不必为难。”水溶倒是温和如初，打开窗子，月光已然透了过来，在他眸中温润流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闭目凝神。
青梧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独自去享受这张小床。
想了想，便也从床边走来，坐到水溶身边：“反正今夜无眠，不如沐浴月光，梳理一番思绪，倒也是别样风景。”
房间中有簌簌掉落的灰木，在月光中飘起扬扬的尘埃，水溶睁开了眸子，看到青梧真诚笑意。
“虽是处于灰木断墙之下，却竟有高山流水意。今日识得青公子，也算不枉。”
青梧听得这话，星眸弯弯：“若是水溶公子不嫌弃，你我二人也能算作朋友么？”
“当然，求之不得。”
水溶话音刚落，二人便听到楼下再次传来争执嘈杂，隐约还有颜岫的声音，四目相视，立刻起身赶往，他们只看到众人散开，而颜岫则被钢绳牢牢捆住动弹不得，素日的傲气散去，只有满面的惊慌无助。
趋灵儿嘴角带血，满身伤痕，没什么力气地倒在扶梯上。
颜岫越是挣扎，便越无法动身，只感到被钢绳勒得喘不过气来。他看到水溶过来，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而脸上却长出很多细密柔软的绒毛，还有那不受控制的长尾巴却奇痒难耐。
腰缠万贯在一旁看得惊诧，在已经确定妖孽被小道士收服后，对赶来的水溶颤颤道道：“我不知道你是颜家的什么亲戚，但应该多多少少有些说话的地位。你听好了，这个颜小公子是假的，他是个狐狸精！我们刚才都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众人的目光之下，只有那飞甩挣扎的长尾，以及颜岫逐渐变化的容貌。
“他不是假的，他就是颜岫。”趋灵儿有气无力地捂着胸口，身上还不断流着血，他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斗，差点被颜岫控制不住的长尾闷死。
“在楼上时，他还好好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厨房一碰见他，我刚修好的寻妖台又炸了起来。”
自从圣上禁止道术以来，许多鬼怪妖灵便自觉隐居山上躲藏修炼，趋灵儿没了师父教导，只得游历四方，多在民间闯荡，最多只是捉些孤魂野鬼，从未遇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
“看来，小道士说得没错啊。”八字眉冷冷道。
“确实，早上的掌柜也是他杀的吧？还有莫名其妙就死了的王二，都是他吧？”
精细老鼠眼一听到这话，哆哆嗦嗦地附和起来：“看来颜小公子背负的人命不少……好狠毒的心呐。”
水溶侧目，盯了他一瞬。
青梧也细细思量着这件事，不由得跟着水溶的目光看向老鼠眼，发现他已经畏惧地闭上嘴巴，重新躲到人群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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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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