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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跑在最前面的葫芦兄好似一阵风，越过楼梯，兴奋地叫嚷起来：“大家快醒醒，凶手找到啦！”
听到这个消息，客栈里的众人从睡梦中惊起，互相结伴闻声过去。警惕好奇之下，也不忘记抄起一样东西准备随时防身，只见趋灵儿捂着伤口站在房间门口。
“凶手是哪个？”葫芦兄垫着脚尖往里面张望，皱眉道：“怎么还有个小女子搅在里面。”
趋灵儿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收起又坏了的寻妖台。
在众人跃跃欲试地想要进去看个究竟时，青梧缓步走了进来，扫了眼众人，笑道：“凶手禁不住吓，不打自招，已经写了罪供，等下了山移交官府便是。”
“王二是他杀的？”师正真问。
“没错。老鼠兄弟被人买通下毒，指使的人正是那位红儿姑娘。具体的细节嘛，不便多说，你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随后他闪开一条道，让大家过去。
腰缠万贯和师正真带头走了进去，葫芦兄弟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房间。
他们看到红儿与老鼠兄弟被绑了手脚，然而嘴巴没有堵上，尽可以说话。那个锦衣凌然的水溶公子站在他们身旁，目光落在走来的青梧身上。
葫芦兄问：“王二真是你们杀的？别怕，我们都在这呢。”
那名叫红儿的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位怯怯懦懦、存在感极低的女子。此刻一束碎发垂在鬓角，虽不是姿色秀丽，但因为年轻皮肤好，也格外显得楚楚动人。
腰缠万贯道：“姑娘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葫芦兄接话：“对，颜家虽然有钱有势，但要想让我们做假证，那可真是办不到。”
红儿双手捆在身后，她的目光扫视众人，最后额外多看了眼水溶公子，轻声道：“是我指使的。下了毒，给我阿爹报仇。”
“……对，是我们杀的。”
老鼠眼说话都抖了，颤颤地解释道：“药是我拿来的。红姑娘付了钱，我趁人不注意，把药洒在王二豌豆黄上。”
“剩下的药呢？”
“我怕被你们发现，在厨房的灶台里生了火，一把烧了。”
老鼠眼随后用下巴指着青梧：“这位公子也看见了，我没说假话。我把毒药藏在包包子的纸里，都扔进去。”
“是。全在灶台里烧了。”
青梧挠了挠鼻尖，想起那些纸上的符文老鼠眼是只字未提。他们似乎商量好了避过下咒的事情。而水溶也不出来指正，所以他一时间没再戳穿，只静静等着接下来老鼠眼的说辞。
师正真这才放心一些，随后又问：“为什么要杀他？”
“我只是收钱办事，具体的你问她。”老鼠眼用目光示意旁边的红儿。
红儿姑娘一言不发，冷静地瞧了眼师正真。可她越是闭嘴，越能勾起众人的好奇，在沉默中挑战众人，她终于败下阵来，勉强开口：“私人恩怨，恕不奉告。”
有人问门口的趋灵儿：“小道士，当真如此？”
趋灵儿捂着原先的伤口，就是不吭声。众人只当他是冤枉颜岫，抹不开面子，碰了一鼻子灰，问了也白问。
“那掌柜的，又怎么惹着你了？”
师正真双眼微红，此刻已经不再怜香惜玉，逐渐恼了起来：“他只是在好好的做生意，似乎和你不认识吧？”
红儿冷笑：“他确实不认识我，可他认识我爹。”
师正真抬手摸了摸胡子，思索道：“你爹？你爹是做什么的？”
在他抬手的刹那，红儿瞧见师正真腕口的陈年疤痕，登时间愣了片刻。复杂、愤怒、惊惧交织，好大一阵时间才反应过来，而后移开目光，暗自流泪。
无声中终于有看客没了兴趣，发现直接问老鼠眼更加刺激，所以将风口转移：“喂，你从哪里拿来的毒药？你收了她多少钱，竟然要接连害死两条人命。”
老鼠眼愣了愣，连连摇头：“掌柜的不是我杀的，虽然拿了几个人的量，但还没下手，他就死了。真的和我没关系！”
“几个人的量？”八字眉嘶了一声：“你到底打算害死多少人？”
老鼠眼还没回答，只觉得双手捆得难受，便蛄蛹蛄蛹地乱动了起来，随后再要说话时，便咿咿呀呀地怎生也发不出声音来！
“说话呀，装什么哑巴。”
“他好像真的说不出声了。怎么了？”
老鼠眼当着众人的面，面色从赤红变得惨白，再至铁青，直至紫黑，身体本就瘦弱，越发地枯树枝一样。他浑身的血肉在一刹那被吸干似的，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青梧脱口而出道：“枯死……鬼？”
众人登时魂飞魄散般往外涌出，却被门口坐在地上的趋灵儿挡住路，道：“别跑，大家聚在一起人气旺盛，可以延长他变异的时间！”
虽是这样说，但没人敢往前靠近，大多数紧紧贴着房门口，方便立刻逃命。
趋灵儿一走一垫地来到老鼠眼面前，浑身检查了一番，确认已经没有生者气息了。他瞪着眼睛咬牙，却有些虚弱道：“敢在我的眼底下耍手段……我今天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得把你……揪出来。”
红儿见到这一幕，浑身雷击了似的浑身一颤。
她此刻仿佛意识到，老鼠眼不经意间说出的某些话，恰好是这房间中隐藏的另一个凶手不愿让大家知道的。目前的平安无事，不过是方才被问话时，嘴巴比较严而已。
红姑娘流下一滴泪，似乎……马上就要轮到她了。
“你过来。”她对水溶道，“我有话要对你讲。”
水溶瞧了红姑娘一眼，缓步走近，微微俯下身来听她讲话。
青梧见此，则是与趋灵儿打着配合，二人背靠墙边，瞧着房间里每个人的动作——大家都很正常，可另一个凶手，恰巧就隐藏在这些正常的人中。
她贴着水溶的耳旁，细声道：“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么？”
水溶目色平和端重，点了点头。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红儿刚说了几句，便觉得腹痛难忍，猛地吐了口鲜血，而后抓着水溶的衣襟，尽可能地朗声道：“我爹姓林，林家当铺的林！”
水溶急忙给她诊脉，将其眼皮扒开时，已经没有生者的征兆了。
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死了两个人，而且死法还是不一样的，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懊悔起来。没有人愿意再去看热闹查真相了。
青梧抹了她嘴角上的血，松开了绑着的绳，与水溶对视一眼，确认是毒药致死。
趋灵儿的寻妖台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有在靠近老鼠眼的时候才会微微发光。他道：“这是被人下毒了，还是吃食上动的手脚。害人者自焚，也算是报应。谁接触过她的饮食？”
无人答话，大家不敢喘气，更不敢多言。
只有八字眉喃喃自语道：“可她死前，为什么要高喊林家当铺的林……哦，他爹是开当铺的。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说这个有何用？”
青梧立刻回忆道：“别忘了，老鼠兄说带了好几人份的药量。但只是死了两个。说明——咱们当中，还有人和她家有仇！”
腰缠万贯虚擦了把鬓角的冷汗，问水溶：“那小女子和你说了什么？”
“无可奉告。”水溶淡淡道。
“你支支吾吾，有些不对劲，难不成和那小女子是一伙的？”
“我何时支吾不清，又哪里奇怪，你指不出证据，就不要凭空论人。”水溶虽遭了莫名指责，仍旧不紧不慢地与他讲谈，一时间众人高下立判，都以为腰缠万贯故意找茬。
腰缠万贯看不惯这位世家公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指着水溶，虽是嗔怒，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为了挽回颜面，道：“别以为你是颜家的亲戚，我就不敢动你！”
水溶轻笑一声，不再搭理。
师正真出来拉架，劝道：“这位兄弟，不要生气。大家伙都听我说两句行不行？”
他满脸悲痛，腰间的钢刀闪闪发亮：“这里已经接连死了四个了！你们不听我的，若是昨日早早下山，说不定啥事儿都没有。若是天亮，你们还要执意待在这里，那就随你们，我可真的要走了。”
宝葫芦心下一狠：“我也走，与其被下毒被邪祟缠上，不如碰见匪贼来得痛快。”
腰缠万贯也被煽动了，他走上前一步，举起手来：“……算我一个，我也不敢再待着了。”
随后的七八个人中，又有两个愿意加入的。一共五个人结伴，忽然有了种安全感，宝葫芦已经自然地把师正真当成了大哥，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师正真思索道：“咱也别睡觉了，去厨房找些吃的补补力气，再寻些菜刀啊啥的防身。”
他们说干就干，一起动身走出房间。只剩下不愿意下山的人聚在一起，连同这两个乱糟糟的尸体，趋灵儿问：“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如果凶手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怎么办？”
八字眉道：“那不是正好么，凶手走了，皆大欢喜。”
“那凶手如果藏在咱们之中呢？”趋灵儿不死心地问。
“那就自己保自己吧。小道长，两位公子，死人的事儿还是交给官府。至于颜家的清白，也不是几张嘴就能玷污的，你们安心保存力气，平安回去再说吧。”
店小二也跟着点头：“这位客官所言极是，眼下的事儿还是保命要紧。什么凶手啊妖怪的，俺们再不乱说一句了。”
余下的人估计是被今天的阵仗吓到了，都频频点头，各自结伴下楼寻找防身武器，不再参与任何热闹。
趋灵儿用短剑将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新伤，簌簌的血落下来滴在随身携带的符咒上，嘴巴里喃喃地念叨了几句，接着蹭地一声符咒从空中燃了起来，竟是丝毫未损，贴在了老鼠眼的额头。
“他暂时不会出问题了。掌柜那边已经魂飞魄散，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法？”
青梧随口答道：“上山前，求了几张平安福而已。道长若是不想牵扯太多，莫要追问。剩下的真相，我们自己查。”
趋灵儿还想追问什么，但伤口的疼痛已经让他难以开口，只是在心中暗想：颜岫的事情还没完，别想把我甩开。
房间中异样的安静让人感到不适，青梧离开那枯死的尸体，捂着口鼻问水溶：“为何你要瞒着大家，说王二是中毒死的？”
“我本想保那红姑娘一命。因恩怨下毒还可有机会脱罪，但若是用邪术害人，按律当斩。”
“可若不是她，颜小公子就不会陷入风波，更不会有机会被恶人暗害，你应该讨厌她才对。”
青梧端详着水溶平静无波的眸子，轻声问：“我去拿绳子的时候，红姑娘告诉了你什么？方才她又指定你一人来听，又说了什么？”
水溶抬眸看他：“方才她在我耳旁讲——小心师正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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