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我以光

　　点完菜，相亲对象眼镜男开始找话题跟温芯聊天。
　　他问：“你是律师啊，工作会不会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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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芯其实不是律师，但陈春秀以为她是。

　　大学的时候，她就和欧阳司轩搞了个组合，唱歌拿过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
　　毕业那年，还参加了一个选秀类的节目，进了前十名。

　　后两年，接了很多商演，参加了几个音乐节活动，还赚了些小钱。

　　但这种选秀前十名的变现期最多也就一两年。
　　她后来想自己写歌做原创，但发出的歌一首都没有火，抑云音乐app上的粉丝也还是参加选秀积累起来的那小几万。

　　圈子里有鄙视链，觉得她这种想做原创的人是自觉有才就自命清高，加上发生了一些事，她拒了几个商演之后，也渐渐没人来找她了。
　　欧阳司轩则迷上了塔罗牌，开了个占卜馆。

　　温芯手上的钱越来越少，趁着还剩一些，就拿出来跟欧阳和秦冉合伙开了现在这间酒吧。
　　白天写写歌弹弹琴，晚上有兴致就在自己的酒吧驻唱。

　　但从陈春秀离婚开始，就坚决反对她走音乐这条路，觉得一定会重蹈他爸爸温轲的覆辙。
　　别说全职做音乐，就连当成业余爱好，陈春秀也会坚决反对。

　　在陈春秀没日没夜的督促下，她考上了北阳法政大学，国内最好的一所法学学校。
　　和许多父母一样，陈春秀希望她毕业之后，找一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再嫁个工作稳定的男人。

　　为了不让陈春秀发火，温芯这几年一直骗她自己在律所工作，完全没跟她提过音乐的事。
　　所以，在那什么百合佳缘网站上，她的资料里陈春秀给她填的工作就是“律师”。

　　-

　　温芯随口敷衍：“嗯，确实挺忙的，全年无休的那种。”
　　眼镜男点了点头，他是做贸易的，也不打算继续聊工作，开始找别的话题。

　　“百合佳缘上的资料上写的，你是在北政读的大学？真厉害！”
　　温芯：“嗯，还行吧。”

　　眼镜男：“我上大学的时候去甘宁支教，当时也有北政的一起，他们教的初中政治。”
　　温芯：“噢，你去支教过啊。”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嗯，当小学数学老师，还挺有意思的。”

　　温芯：“噢，教什么的？”
　　眼镜男：“教…数学的。”

　　温芯还在想着怎么找机会跟“温柔刀”说话，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跟眼镜男聊天上。
　　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小学数学老师。

　　她有些尴尬，抬头看了眼镜男一眼，余光扫到了斜对面的男人。

　　他好像正看着自己笑。
　　笑什么？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温芯把目光移开，服务员走过来上菜，两人开始吃饭，话就聊少了些。
　　中途，她看到斜对面的男人站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半分钟后，温芯也起身：“抱歉，去趟洗手间。”

　　她快步朝洗手间走去，就在门口的洗手台前守株待兔。
　　等了没多久，男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在门口洗手，也愣了愣。

　　他走到旁边的洗手台前，在镜子里看着她，扬起了唇，含着笑说：“真巧，又见面了。”

　　“嗯，是挺巧。”温芯想了想理由，“对了，昨天你走得急，都忘了跟你说。”

　　男人还是笑着：“嗯？说什么？”

　　温芯灵光一闪，想到了说法：“我们占卜馆昨天有七夕活动，单身男士占一送一！这周过去可以免费再占卜一次，这两天有空就过去呗。”

　　男人似是觉得有趣，轻笑了两声，眼角也弯着：“几点开始营业？”
　　温芯舒了一口气，还怕他不想再去呢，“晚上七点，周二休息。”

　　男人微微点头，去走到她身侧的烘干机旁边烘手。
　　等机器的声音停下，他又笑了笑，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全年无休？”

　　温芯有点无语。
　　刚不是才说过，周二休息？

　　稍一转念，她马上想到了刚才和眼镜男的尬聊，她说她是律师，全年无休。

　　“……”

　　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再说一遍：“周二休息。”
　　“好，我有空就去。”男人笑着应了一声，迈着长腿走出了洗手间。

　　邻桌的男人先吃完离开。
　　温芯态度心不在焉，表情也很冷漠，全程没笑过，看起来比眼镜男长得还高。

　　眼镜男最后好像也对她没什么兴趣，匆匆吃完饭就准备去结账。
　　温芯坚持跟他AA，转了一半饭钱给他。

　　-

　　回到小区，刚上电梯，就发现隔壁的门大开着，几个工人打扮的人正在屋里说着话。

　　温芯扫了一眼，看到隔壁空无一物。
　　没有家具，地上也脏兮兮的，好像零零散散摆着几样工具。

　　到家之后，欧阳司轩卧室的门还是关着的，温芯坐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

　　昨晚下过雨，天气确实比前几天凉快了些。
　　她关了空调，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准备通通风。

　　刚打开窗，就传来了电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她皱着眉头打开门。隔壁，工人拿着电钻正在墙上钻孔，应该是准备装修。

　　没过一会儿，欧阳司轩就被装修的声音震醒，打开了门。

　　她一脸懵地看向温芯：“这啥情况？装修？”
　　温芯点头，也有些无奈：“嗯，隔壁装修。”

　　欧阳司轩长叹了一声气，一副头痛的样子，开始抱怨。
　　“我们上周才搬进来吧，这周就开始装修？我们晚上开酒吧，本来就只能白天多睡会，这让人怎么睡？”

　　欧阳司轩去厨房倒了杯水，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就说吧，这房租便宜准没好事！我都怀疑是房东提前知道隔壁要装修，所以便宜了点出租！”

　　温芯在沙发上坐着，两分钟的电钻声就吵得她脑袋嗡嗡的。
　　“那也没办法了，工作日白天装修不算扰民的。”

　　欧阳司轩洗漱之后，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妈的，笑笑，你看那女的朋友圈。昨天跟我分的手，今天跟那男的官宣了，真他妈的牛逼。”

　　温芯看了一眼，“对了，昨晚占卜那男的，我刚出去吃饭遇到了。”

　　欧阳司轩灭了屏，看着她：“这么巧？他这半年有桃花，你跟他说了吗？”

　　温芯迟疑了一瞬：“嗯，我说昨天占一送一，让他最近有空再来占一次。等他来了，你想办法跟他说吧。”

　　“……”
　　“占一送一？温芯你有病吧？”

　　-

　　温芯没理她，走进了琴房，自己去弹琴唱歌。抱起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都抛到了脑后。

　　晚上，渡梦酒吧。
　　酒吧客人不多，只坐了两桌人，秦冉一个人就忙得过来。

　　温芯下午收到微信，她的大学室友林瑾晚上有空，要来她们的酒吧坐坐。
　　林瑾毕业之后读了研，从大学开始就很卷，每天早六晚十，一放假就出去实习。现在已经在一家红圈所工作了两年，做诉讼，也在金融街这边。
　　但开业的一周，林瑾一直忙得没时间过来。

　　等了没多久，林瑾就进了“渡梦”酒吧的门。

　　她朝温芯招了招手，又跟欧阳司轩也打了个招呼。

　　欧阳司轩大学跟她们不是一个宿舍，但也都关系不错，热情地招呼着。
　　“喝什么？温芯请客。”

　　温芯白了欧阳一眼，看向林瑾：“今天总算不加班了啊，喝点酒吗？”

　　林瑾摇头，还低着头在手机上看着文件。
　　“酒就不喝了，一会儿回家还得加班呢，来杯饮料就行，主要来看看你俩，好久没见了。”

　　温芯无言：“那你倒是抬头看我们啊。”

　　林瑾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抬头看向两人，解释道：“有个标的很高的案子，老板让我出庭。要是赢了，创收就够我升一级了，最近都在准备这案子，真是要忙吐了。不过估计，还是够呛。”
　　温芯给她调了一杯饮料递过去，“你怎么工作了两年反而没自信了？”

　　林瑾调整了一下吸管的位置，很优雅地喝了一口饮料。

　　“对方当事人请的律师太牛逼了呗，人家从来没输过案子呢。对了，他本科也是我们学校的，也是辩论队的，年年最佳辩手，比我们大两级。”

　　林瑾放下杯子，看向温芯，说：“对了，温芯，你大学好像还跟我问过他。”
　　温芯的心急急跳了两下，淡漠的表情掩盖住了心里复杂的情绪。

　　温芯：“叫什么？”
　　林瑾：“尹玺纬，你还记得吗？”

　　温芯听到这个名字，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心跳越来越快。

　　她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这案子，能旁听吗？”

　　林瑾手机上的消息不断弹着，说了没两句话又打开了微信回工作上的消息，随口应道：“能啊，公开审理的，不涉及秘密和隐私。”

　　好一会儿后，林瑾回完一串消息，才又抬头看温芯。
　　“干嘛？你要去旁听？”

　　温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点了点头。
　　“嗯，我去给你加油啊。你还记得吧，大学那会儿你参加辩论赛，我一去看，你就能赢。”
　　林瑾看着她，一脸疑惑：“这么好？良心发现了啊你。那我一会儿把时间地点发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林瑾的电话就响了，酒吧里放着音乐，她便捂着手机走出门接。

　　欧阳司轩戳了戳温芯的胳膊：“是你上次喝多了说的那个尹玺纬？”

　　温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尹玺纬。
　　她虽没有见过人，但却是她坚定走音乐之路的一盏灯。

　　温芯从小就是抱着温轲的吉他长大的，还没学会说话，就先会拨琴弦。
　　长大了一些，也是温轲乐队的朋友轮番送她上下学，带着她玩，教她弹吉他、打架子鼓、唱歌。

　　大二，许多年都没有联系过她的温轲给她打来了电话。
　　那时，她心情很复杂，对温轲冷言相向。

　　挂了电话，不知为何，听到温轲的声音，她甚至想听陈春秀的话，离这些东西远点。

　　当时，温芯看到学校贴吧里有一个帖子，标题是：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她想找点放弃的动力，点了进去。
　　因为是政法院校，清一色的都是，当律师、当法官之类的，或者是读博士，立志成为法学家。
　　并不是觉得这些不好，只是，她觉得都不是她想要的职业和生活。

　　直到翻到了最后，她看到了一条留言，眼睛马上就挪不开了：

　　58楼.尹玺纬：
　　“想努力成为自己的光。
　　想做一个歌手，写一首歌，歌我所乐，写我所想。
　　然后，种一棵树。
　　百年之后，树都老了，树下的人都唱着我的歌，记着我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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