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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考完最后一门,谢莺时刚出考场,外头就刮起了风。
一时风声疏疏,傍晚的阴天呈现出混沌的灰色。
偶有白光闪过,伴着隆隆的雷声,酝酿了许久的雨如约而至。
她没有带伞,只能期盼这一场雨不会持续太久。
暴雨如注,摧残着考试楼外成片的香樟,雨声中夹杂着树枝断裂的声响。
身边几个一起等雨停的同学正讨论着暑假要去哪里玩。
突然意识到。
高二年级已经结束于这场大雨中。
来到平城之后,谢莺时第一次感觉到,时间过得飞快。
无论是开心的、不开心的日子,都被流逝的时间远远抛开。
天色灰暗辨不清时间,一柄深灰色的伞嵌入沉沉雨幕,缓缓靠了过来。
闻璟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跨入廊下,放下伞抖去上面沾惹的水汽。
谢莺时连忙喊借过,穿过人群朝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
依照考试安排,他早上就已经结束了。
“这雨下得好突然,”闻璟笑说,“我在社里开会,刚结束,顺道过来看看。”
谢莺时注意到,他的肩背被雨淋湿了一块。
她的喉咙莫名哽住,好一会儿才开口:“就不怕我已经走了吗?”
闻璟微愣,随即说:“……我没想这么多。”
喧哗落雨声侵入廊下,在他话音落定的瞬间,谢莺时无端耳热。
心湖的中央,仿佛也有雨落进。
一圈圈涟漪荡开。
耳边一声闷雷,雨势却已缓了下来,连风都静止了。
闻璟率先移开目光,撑开了伞,说走吧,“姜寻她们已经先过去了。”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闻璟不动声色将伞面往谢莺时那一侧移了移。
谢莺时察觉到了,却也无意拆穿。
伞下空间有限,靠得那样近,闻璟甚至能嗅到混在湿润雨汽中的清冷香味。
再不出声说话,他疑心雨声也盖不住自己的鼓动的心跳。
“考得怎么样?”他问。
谢莺时注意着脚下,小心地避开积水,“应该还好,但数学有好几道题都是我没见过的题型,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这学期的卷子是英德自己出的,确实有很多创新题型。”
“你是在安慰我吗?”
闻璟认真说:“就当作也是在安慰我自己吧,毕竟我还有一道题没做出来呢。”
谢莺时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校门口。
闻家的车停在不远处,载上他们便开往餐厅。
姜寻刚结束了游学营回国,约几人吃火锅。
明明正值酷暑,火锅店里的人却只多不少,谢莺时和闻璟到的时候甚至还没排到位。
谢莺时提议先去买冰饮。
买完喝的回来,总算排上了。
点了番茄鸳鸯锅,张羽书勾选了几个菜,说:“晚上就让我爸把这店买下来,下回来就不用排队了。”
谢莺时不太理解,“就为了不排队?”
张羽书将菜单推给她,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钱,你说了算。”谢莺时无奈。
锅底先上来,辣锅里的牛油缓缓融化,漫开着辛辣的气味。
菜一上齐,姜寻就迫不及待涮起了肉,一边吐槽:“每次去英国都能发现更难吃的东西,不愧是美食荒漠。”
她这回在剑桥郡,差点被营里配的英国菜当场毒杀。
谢莺时在网上也听说过这些,好奇问:“那你以后去上大学怎么,自己做吗?”
姜寻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看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
“那……?”
“我爸应该会给我安排个管家照顾我起居吧,还有一年呢,也不着急。”
谢莺时顿时无言。
万恶的有钱人。
越接触,她越能感受到,有钱人家的小孩真的活得很肆意洒脱。
他们不用为生计发愁,在常人所不能及的生活教育环境下长大,所以也更加从容、优秀。
不过,谢莺时并不羡慕,也不觉得自己输给了谁。
她的前十六年人生过得虽然平凡甚至拮据,精神上却十分富足。
谢甯教会她寻找自己的意义,尊重她的想法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所有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她。
……
吃过饭,几个人在商场逛了逛消食,就各自回家。
这里离东方国际不远,谢莺时和闻璟干脆步行回去。
暴雨初歇,整个街道被闷热湿意笼罩。
路边的茉莉花开着小朵的蓓蕾,谢莺时揪了一枝下来,鼻尖碰了碰柔软的花瓣。
她踩过一湾积水边沿,像踩碎了一小片月光。
脚下却是一滑。
闻璟马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或许是夜风太盛,她的手凉浸浸,似乎还沾上零星夜露,令他手心微湿。
谢莺时勉强稳住,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住他手臂,窘迫地抬眼。
“谢谢。”她说。
“ 没事。”
闻璟没有第一时间收回手,确认她已经完全站稳后,这才缓缓松开。
谢莺时只觉得被他握过的地方微微发热。
风掠过,却又很快带走这一点温热。
两人都没再说话,略显僵硬地继续往家走去。
好在这会儿公寓楼下的花园里,全是遛狗散步的人,熟悉的喧闹人声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尴尬。
闻璟忽问:“暑假有什么安排?”
“先回相城一趟,然后就去南岛滑雪。”谢莺时转头看他,“你呢?”
闻璟思索片刻,说道:“八月有个竞赛营,入营前应该就在平城周围采风。”
说起来,他还真是辛苦,学习上一点也不放松,忙着竞赛的同时,还要兼顾爱好。
“辛苦了!”谢莺时踮脚拍拍他肩膀。
又说:“要是不嫌弃的话,随时欢迎你来相城采风,我可以当你的导游。”
“好,那就麻烦你了。”闻璟笑说。
说笑着走进一楼大厅,两人在电梯间道别。
-
在平城又待了两天,谢莺时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回相城。
两边离得也不远,老李开车送她回去。
凌姨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给何淳熙父母和邻居们的礼物,提醒不要忘了拿下车。
谢莺时应了声,上车离开。
相城是个小城市,没什么内外环之分,下了高速很快就能开到家。
小区外破破烂烂的小路已经修好了,路面干净平滑,移栽来的国槐枝繁叶茂,正是花期,槐花随风簌簌落了满地。
这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景色,倒很新鲜。
车窗降下,燥热的风携裹几朵雪粒般的花苞落进车内,点缀在谢莺时鬓间。
满地缤纷落英,车子碾去声音细碎。
车开进小区,老李下车替谢莺时拉开车门,提醒她注意脚下。
单元楼门口积着几滩水,大抵昨夜相城也有大雨。
谢莺时环顾四周,几个小朋友在树荫下玩耍,额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
饭点将近,到处弥漫着饭菜香气。
“哗啦”一声,头顶一扇窗户被人推开,里头的人呼喊一声,叫孙女回家吃饭。
谢莺时仰头去看,喊一声:“刘奶奶!”
刘奶奶这会儿才看见她,哎哟一声笑,“是小莺时回来了!上家里来吃饭,快来,今儿咱们吃炸酱面。”
还是同以前一样的场景。
这个小区从前是纺织厂的家属楼,邻里之间都是熟人,走动很热闹。
谢甯和谢莺时是后来才搬进来的,或许是看谢甯独自带着孩子,同一栋楼的刘奶奶一家对她们极为照顾。
两老有个独生子,平时在外地上班,偶尔才回来一趟。
那时候谢甯工作忙,刘奶奶称自己平日里闲得慌,就留谢莺时在家吃午饭。
谢甯要给生活费,但是老太太脾气倔,不肯收,谢甯就帮两老搬些重物,修理物件儿。
一转眼,刘奶奶的孙女都上一年级了。
盛情难却,谢莺时也乐得去蹭饭,便答应下来。
老李帮忙把送给两老的水果和礼物送上门,怎么也不肯留下吃饭,匆忙走了。
吃过午饭,刘奶奶端上切好的西瓜,随意聊着闲篇。
谢莺时吃着西瓜,将籽儿吐进手心,笑着听两老讲话。
这老民居冬暖夏凉,不必装空调,只有一台电扇不知疲倦送出习习凉风。
树影中蝉鸣声不绝于耳。
久违的,悠闲自在的人间烟火气。
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去也快。
谢莺时还要上楼收拾行李,不多会儿起身告辞。
老李已经帮忙把行李箱搬进门,玄关处留下几个脚印。
许久未归,家具上盖着的防尘罩上都落满了灰尘,地板上也浮着层黯淡的尘垢。
客厅里的乱摊子暂且留到明天,谢莺时先简单地打扫了一下自己的房间。
收拾好床铺,何淳熙妈妈刚好到楼下。
周语蓉是小学老师,学校正放暑假,今天也没什么教研要做,便空出时间去买菜,顺路过来接她去家里吃晚饭。
谢莺时大包小包拎下楼,一股脑儿丢进车后座,又绕到副驾驶座上车。
“买这么多东西,”周语蓉责怪道,“家里哪里就缺这些东西了,乱花钱。”
谢莺时撒娇说:“这是我的心意嘛。”
“你呀——”
路上周语蓉问起在平城过得怎么样,谢莺时只管挑轻松的来讲。
报喜不报忧,一路气氛松快。
何淳熙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
进了家,周语蓉换了身家居服就开始忙活。
谢莺时帮着剥了几头蒜,何淳熙打电话来,让去接。
相城一中暑假放得晚,她明天期末考,今天要腾出教室做考场,得把书都搬回来。
好一顿折腾。
跟周语蓉讲一声,谢莺时骑小电驴过去。
临近放学,校门口停满了车,她勉强找到个空地停车。
在大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何淳熙才抱着一摞书和几个同学一起出来。
倒是另一个女生先发现了谢莺时,笑着招呼一声:“莺时!”
相城一中的校服是黑白配色的,一水儿的黑白之间,穿牛油果绿的谢莺时宛如一抹浓荫,格外显眼。
这么一喊,不少人注意到她。
其中不乏有认识的人,说话间都凑了过来。
众人寻一处阴凉说话,七嘴八舌问起谢莺时的近况。
谢莺时随意应答几句,没怎么多说,倒是大家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又聊起其他的。
兴头上来,一时说不完,磨磨蹭蹭快六点才要散。
临了,有个女生提起:“我们约好考完试上广云山露营去。”又问:“莺时你要不要一起?”
这也算是每年的惯例了。
广云山那片气温低空气好,暑假里同学们都约着一起过去骑行、露营。
反正也没什么事,谢莺时点头答应下来。
大家重新拉了个微信小群,说好到时候群里约时间,才各自回家。
到家时周语蓉正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唠叨:“也不知道在外面磨蹭什么,快洗洗手吃饭了。”
“何叔叔今天不回家吃晚饭?”谢莺时问起。
“说是单位那边临时有事,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过去了。”
何淳熙爸爸何辛是民警,工作很负责,遇事从来不耽搁,在局里很受后辈爱戴。
周语蓉嘴上总说:“钱拿不到几个,事儿倒挺多。”其实心里很理解,并与有荣焉。
饭桌上,周语蓉还是如往常一样,挑掉鱼骨头,夹了筷鱼腩肉给谢莺时,“多吃点,我看着你瘦了不少。”
有一种瘦,叫长辈觉得你瘦。
谢莺时从善如流道:“可能是想您的手艺想的吧。”
时隔小半年,再次重逢心心念念的锅包肉、葱烧鲤鱼、地三鲜,她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吃了起来。
周语蓉看着她吃完两碗饭,这才满意。
吃过饭,何淳熙和谢莺时把餐桌收拾干净,洗过碗又洗了点饭后水果。
凌姨准备的阳光玫瑰,在平城时也常吃。听说是梁氏自己的种植园产的,颗颗饱满,晶莹剔透。
周语蓉尝了两颗,问:“这葡萄真甜,上哪买的?”
谢莺时正与何淳熙一起拆礼物,随口说:“您要是喜欢,我让人再送点过来。”
相城没有梁氏的会员店,但可以让人从平城送过来。
这不是什么难事,麻烦凌姨说一声就好。
只是这话一出,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
何淳熙一语道破:“你这么说话,好霸道总裁啊。”
谢莺时微微一愣。
自从回到了梁家,好多事都变得容易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思维方式也已经悄然转变。
现在,她更习惯将一些琐碎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片刻,周语蓉说:“那正好,大热天的,省得我跑了。”
“从哪送啊,”何淳熙调侃道,“从法国空运过来吗?”
谢莺时下意识道:“不是,从平城……”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何淳熙是在打趣自己,恼羞成怒去挠她腰侧。
“哈哈哈哈哈!”何淳熙痒得止不住在地上蛄蛹,“快放开我……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哈哈哈哈!”
两个幼稚鬼闹起来没完,被周语蓉勒令安静,别吵着她看电视剧。
何淳熙趁此机会逃跑去洗澡。
一番玩闹,方才的小插曲便被抛到了脑后。
谢莺时挪到沙发上挨着周语蓉坐,挽着她的手臂一起看电视剧。
撒娇似的。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周语蓉笑说:“前几天给你买了条新睡裙,洗干净了在衣柜里,今儿正好穿上。”
谢莺时点点头,“好。”
夜里自然就在何家住下。
一夜无话。
翌日吃过早饭,周语蓉要去学校开会,顺路捎谢莺时一程,交代她晚上还是上家里吃饭。
回到家,谢莺时先拉开窗户通风,而后揭下所有防尘罩扔进洗衣机清洗,开始收拾屋里的杂物。
寒假时走得匆忙,她只带走了几套换洗衣物。
到了平城,所有的东西就都由凌姨包办了,也不需要再回来拿。
所以家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过,乱糟糟的。
将四处堆着的书都收进纸箱搬进房间,谢莺时把客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所有能洗的东西也都洗了一遍。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了。
谢莺时出门简单吃了点东西,回来继续收拾散乱的杂物。
最后她将属于谢甯的东西一一清理收整好放进衣柜,合上主卧门前注意到窗前的小桌。
这张实木桌是房子上一任主人留下的,扔了未免可惜,被谢甯留下当梳妆台用。
散落的瓶瓶罐罐、随手搁在收纳架里的手表……一切都还是以前的样子。
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
午后的光线斜照进来,照亮被搅动的浮尘。
恍若隔世。
良久,谢莺时松开门把手,重新进门将桌上的东西各自归位放好。
一点一点,抹去谢甯留下的痕迹。
仿佛也在整理自己繁杂的思绪。
时至今日,她终于能坦然接受翻天覆地的命运。
-
何淳熙考完试后就住进了谢莺时家。
外头热浪袭人,两人也不爱出门,整天窝在沙发上看综艺、打游戏。
虚度几日光阴,这天一早,谢莺时收到了闻璟的消息。
他过两天要来相城,问她有没有空充当他的导游。
谢莺时:[周六我刚好约了朋友去露营,你要不要一起?]
闻璟:[如果不会打扰你们的话。]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虽说群里大家是约好一起露营,但最后一般会变成以家庭为单位的出游,所以很多东西还是得自己准备。
闻璟很上道地揽下准备基础物品的任务,像帐篷、折叠椅这些东西他负责。
她们就只用负责当天的行程安排和食物就行。
周五,谢莺时与何淳熙一觉睡到十一点,先出门吃一碗豆腐脑,然后逛超市。
超市里有很多试吃,她们没有客气,吃了一路。
最后在生鲜区买了几盒鸭货,几块新鲜牛排,还买了一些车厘子和西瓜。
当然也没忘了买些薯片肉干之类的零食。
回家前还买了两杯奶茶。
满载而归。
回到家,何淳熙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抱怨道:“好热——”
谢莺时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奶茶,先喝掉上面的芝士奶盖,看一眼微信。
闻璟发来一张照片,说他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闻璟:[明天见。]
谢莺时:[明天见。]
“话说,”何淳熙咬着吸管探头看,“明天他也要去,那我岂不是变电灯泡啦?”
谢莺时说:“换个角度想,说不定他也觉得自己是电灯泡呢?”
何淳熙笑得快呛住,“那也行。三人行,必有一个Steve.”
……
周六早晨,闻璟是带着司机来的,开一辆七座的SUV,第三排车座被放平,堆满了东西。
谢莺时与何淳熙拎着的东西被他接手,妥帖地安置在空处。
接到了人,司机便驱车开往广云山。
谢莺时系上安全带,介绍说:“闻璟,何淳熙。”
闻璟从副驾驶座稍稍侧身,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他今天穿了件条纹衬衫,内搭白色T恤,很闲适的一身,明朗干净。
“你好。”何淳熙说。
不难看出,她目光中的审视意味。
有些不礼貌,但闻璟没有放在心上,笑说:“过去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在车上补一下觉。”
抛下客人呼呼大睡显然不是谢莺时的作风,随意起了个话头闲聊。
闻璟一一回应,也不会刻意冷待何淳熙,恰达好处地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一路上气氛舒适。
广云山距离市区四十分钟车程,露营地就在景区里。
司机沿着景区山路开了一段,看到营地的标识,便开进一处开阔地带,将车停稳。
营地在山麓地带,是一片绵延的草场,潺潺小溪蜿蜒而过。
放眼望去,满目绿意。
这里海拔比较高,清冽的风拂过,带着森林的味道。
谢莺时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抻了个懒腰。
草场上错落着各色天幕,其中走动的不乏有几个眼熟的,大家远远打过招呼,暂且先忙着布置。
三人挑了个离溪水不远不近的地方扎营,司机帮忙搭起了帐篷。
闻璟准备了两顶帐篷,一大一小,大的那顶将前厅幕布揭开正好能替代天幕的功能。
把所有东西安置好,陆陆续续的人也都到了。
除却闻璟,大家互相都认识,谢莺时便挨个介绍一遍。
都是同龄人,三言两语的,轻易就能玩到一块儿去。
高中生们聚到一起,场面不是一般的混乱。
带着狗狗玩飞盘的、放风筝的、玩水的,整个草场上到处都是说话声和笑闹声,整个山谷都热闹起来。
闻璟和几个男生一起搭起天幕,又给大家拍了一些照片,回到帐篷下喝水。
远处,谢莺时奔去捡飞盘,被朋友家的金毛犬摇着尾巴拱倒在草地上,笑着要推开它,却还是被热情地舔了个遍。
晴空如洗,一片湛蓝。
澄净的阳光勾画她明媚的笑颜,油画一般。
闻璟按下快门,意识到,这里是她的安全区,使她坦露柔软烂漫的本真。
很快,谢莺时匆忙去取水处洗脸,又折返回来。
“怎么一个人?是不是不习惯?要不要一起到处逛逛?”
她抛出数个问题。
俨然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她脸上沾带着零星水珠,浓密的睫毛上也落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白皙的脸颊透着霜雪般的清冽。
闻璟递给她纸巾,解释说:“回来喝水,偷个懒。”
谢莺时点点头,擦干脸上的水珠,要找水喝,闻璟拧开一瓶给她。
她喝一口,也拉来折叠椅坐下,手臂撑在膝盖处,朝着闪光的溪水看去。
何淳熙牵着风筝沿着岸边跑了一段,那风筝被风托着,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长长的拖尾如水波一般摇曳。
远处有人在喊谢莺时的名字,大抵是发现她离开太久,正在找她。
谢莺时朝朋友们招招手,说要休息一下。
“要不要去附近逛逛?”她再次问。
闻璟没怎么犹豫地起身,说走吧。
营地不远处有个小广场,设有摊位,卖些小吃、玩具。
他们随意逛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最后谢莺时只掏钱买了两只氢气球。
“小猪给熙熙,小熊给你。”她解释说。
闻璟从没想过会收到一只小熊气球作为礼物,笑着看她兴致勃勃把气球拴在自己手腕上。
回营地前,他们沿山间小路散步般四处走了走。
这一带的森林年岁久远,盎然浓绿,即便已近正午,也不会感到闷热。
微风轻拂过树梢,簌簌风声回荡在繁茂的枝叶之间。
静谧的绿野中,并肩时不必再用言语点缀。
回到营地时,众人正聚在天幕下准备午饭。
看见谢莺时和闻璟回来,大家重新搬来两把椅子,招呼他们落座。
家长们觉着挤,干脆把这让给他们,躲到另一边去。
一顿午饭吃得热闹,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
闻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独自一人背上相机进山去采风。
谢莺时想过要一起,但他婉拒了。
大抵是不想打扰她和朋友们难得的聚会。
他一直都是体贴、温柔的人。
……
大约是午饭时烤肉吃太多,谢莺时懒懒的不爱动,干脆躲进帐篷准备睡一觉。
偏偏何淳熙不放过她,“唰”一声拉开帐篷拉链,探头说:“还说你上哪去了。他们要爬山去,去吗?”
谢莺时拉下眼罩,在睡垫上翻了个身,“不去。”
“好吧。”
一阵窸窸窣窣动响,何淳熙也爬进了帐篷。
帐篷搭在一丛矮树旁,阳光掠过,树影浮动在帐顶。山里的午后格外怡然,流动的水声带来难得的清凉。
无所事事的两人一人扯着一片被角,闲聊没几句就睡了过去。
午后的时光流水一般过去。
醒来时已近黄昏,蝉鸣声渐落。
保温箱里可乐还是冰的,谢莺时拿出两罐,去溪边找何淳熙。
人不知都上哪去了,营地里鲜有人声,四下里极静,只余流水潺潺。
可乐里的气泡不住上涌、破裂,发出细小的碎响。
何淳熙喝掉一口,突然说:“他看起来是还不错……”
谢莺时转头看她。
“我是说,闻璟。他挺好的,就是我觉得他面对你的时候太从容了。”
“从容?”
何淳熙嗯声,“我在他身上没看出非你不可的感觉,而且他很沉着……就好像,他已经胜券在握。”
这种感觉很难解释得清。
在她看来,少年人的喜欢,或莽撞,或无措,可以有很多种样子。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谢莺时踢走脚下一颗小石子,看它落进溪水,消失在粼粼水光之中。
片刻的沉默。
“我知道。”谢莺时说,“不过——”
众人闹哄哄地回来了,在山里跑了一圈,都吵着晚上要吃点好的。
闻璟就走在最后。
人群散尽,他怀中一捧栀子花,朝她走来。
他的背后是热烈的,盛大的,属于盛夏的黄昏。
夕阳缓缓西陷,风也不似午后燥热,远处几道疏淡的云掠过群山,被橘金色的日落点亮。
花香融在风里,四散逃匿,与温热的风一同闯入心怀。
忽然觉得,今年的晚霞比过去哪一年的都要热烈。
谢莺时也向他走去。
就当这是一次无可替代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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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向大家道歉。
最近身体不好,状态很差,不得不停笔修养。目前只能慢慢更新,但一定会完结的,大家可以等完结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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