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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要想尝到苦瓜大师亲手烹成的素斋，不但要沐浴熏香还得要有耐性。苦瓜大师并不是轻易下厨的，那不但要人来得对，还得要他高兴。今天的人来得很对，除了花满楼外还有黄山古松居士。和号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的木道人，最特别的，却是如今名声满天下的长生大家。
话说那天陆小凤转身找地方挖蚯蚓去了之后，感觉终于赢了陆小凤一次的司空摘星兴奋地拉着顾影找地方喝酒庆祝去了，西门吹雪在留了两天，确定帝长生的身体确实无碍后，便也离开回了万梅山庄。
前些天，帝长生意外地接到了苦瓜大师送来的请柬，在云裳的极力蹿叨下，想想这次还能见到花满楼，帝长生也就收拾了行装前来。
沐浴熏香，慢条斯理、一丝不苟地进行着饭前的步骤，帝长生不急，花满楼他们也不急，能够静下心来等待苦瓜大师的素斋也是一种享受，仿若脱去尘俗的感觉。
“楼哥哥，你好久没来找我了，看不了我的舞，总能来听我的曲吧！”帝长生有些撒娇似的抱怨。
“我们这不就碰面了。”花满楼温和的说道，对于这个总爱对他撒娇的弟弟，总有股怜爱之情，在家中他可是最小的幺子，能有个弟弟的感觉的确不错，“不如长生你现在来一曲？”
“好。”帝长生笑得温润，拿出一根白玉长笛开始吹奏起来，空灵的笛声缭绕，似佛似道的出尘之意配合此地的环境，让欣赏的人都仿佛觉得得到了一场心灵的洗礼，甚至于笛声在何时消失都没有注意到。
苍茫的暮色中，终于传来了清悦的晚钟声。花满楼和帝长生走出去的时候。古松居士和木道人已经在院子里等他们。晚风吹过竹林，暑气早已被隔绝在红尘外。
花满楼微笑道：“要两位前辈在此相候实在是不敢当。”帝长生跟在花满楼的身后，同样微笑着示意，不是他不出面，而是在花满楼的身边他总能找到一份宁静和恬淡，毫不介意的托庇在他的羽翼下，仿佛他才是弱势的那一方。说实在的，帝长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木道人笑了，这位素来脱略形迹，不修边幅的武当长老，此刻居然也脱下了他那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换上了件一尘不染的蓝布衫。就为了不愿受人拘束，他情愿不当武当掌门，可是要尝苦瓜大师的素斋，他也只好委屈点了。苦瓜大师的怪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
古松居士却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老道果然没有说错。”
花满楼道：“道长说什么？”
木道人笑道：“我说你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就算我们，动也不动，你还是会知道。”
古松居士叹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出，你怎么会知道的？是你身后的长生大家告诉你的？可也不像啊！”
木道人道：“我也想不出，只不过我有个你比不上的好处。”
古松居奇道：“什么好处？”
木道人微笑道：“想不出的事，我就从来也不去想。”
古松居士也笑了，道：“所以我常说你若不喝酒，定能活到三百岁。”
木道人反驳道：“若是没酒喝，我为什么要活到三百岁？”
禅房里竹帘低垂，隔着竹帘，已可嗅到一阵阵无法形容的香气，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来。云裳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却为这宁静平添了一番热闹，能够被苦瓜大师允许给他打下手，云裳也足够自豪了，那可不仅仅是对她厨艺的认可。
古松居士叹道：“苦瓜大师的素席，果然是天下无双。”
木道人笑道：“他自己常说，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萨闻到，都会心动的。”
“今天我们都很幸运。”古松居士道，“有长生大家的曲，也有苦瓜大师的素席。我们还等什么？”
“喂，陆小鸡，你干什么？”云裳大声的叫喊拉去了原本就要进屋的四人的注意力，也在屋内见到了让他们内心很不平衡的事。
屋内，莱不但已摆上了桌，而且已有个人坐在那里，开怀大吃。这不速之客居然没有等他们，居然既没有熏香，也没有沐浴。事实上这人的身上不但全是泥，而且全身都是汗臭。苦瓜大师居然没有赶他出去。居然还在替他夹菜，好像生怕他吃得还不够快。
木道人叹口气道：“这和尚偏心。”
“他请的是我们，却让别人先来吃了。”古松居士也叹了口气道。
木道人道：“他一定要我们去熏香沐浴，这人却好像刚从泥里打过滚出来的。”
苦瓜大师大笑道：“和尚的确偏心，做也只不过对他，个人偏心而已，你们生气也没有用。”
木道人不平道：“你为什么要对他偏心？”
苦瓜大师摇了摇头：“因为遇见了这个人连我也没法子了。”
木道人也笑了，道：“我不怪你，上次这人偷喝了我两坛五十年陈的女儿红，我也只有看着他干瞪眼！”
花满楼苦笑道：“遇见了这个人，只怕连菩萨都没法子。”
“所以我们总是被他欺负。”帝长生眨着眼睛，能调侃陆小凤的时候，他绝对会凑上一脚。
这个人当然就是陆小凤。，一盆素火腿一盆锅贴豆腐，都已碟子底朝了天，陆小凤才总算停下来，向这三个人笑了笑，道：“你们尽管骂你们的，我吃我的，你们骂个痛快，我也正好吃个痛快。”
木道人大笑道：“别人上你的当，我不上。”他也坐下来，霎眼间三块素鸭子已下了肚。
花满楼在陆小凤旁边坐下来一立刻皱起了眉，道：“你平时本来不太臭的，今天闻起来怎么变得像是条刚从烂泥里捞出来的狗。”
陆小凤道：“因为我已经有十大没洗澡了。”
“几天？”花满楼很是吃惊。
陆小凤重复道：“十天。”
花满楼皱眉道：“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我很忙。”
“忙什么？”
“忙着还债赔债。”
“你欠了谁的赌债？”
陆小凤大大地叹了口气，道：“除了司空摘星那混蛋，还有准？”
花满楼奇道：“你怎么会输给他的？”
陆小凤笑道：“上次我跟他比赛翻跟头，赢得他一塌糊涂，这次在长生那遇上，要跟我赌翻跟头，你说我怎么会不答应。”
花满楼点了点头：“你当然会答应。”
陆小凤道：“谁知道这小子苦练翻跟头，居然连翻了六百八十个跟头，你说要命不要命？”
花满楼道：“你输给他的是什么？”
陆小凤道：“我们约好了，输的人就为赢的人挖蚯蚓，一个跟斗一条蚯蚓，我输了，所以得在十天内给他挖六百八十条蚯蚓。”
花满楼笑着道：“这就难怪你自己看来也像是条蚯蚓。”
“大哥你真去挖蚯蚓啦！”帝长生惊奇道，忍俊不禁，跟陆小凤遇上就是有趣，不久前就见他翻跟斗翻得头晕眼花，今天竟然能见到挖蚯蚓挖得臭烘烘的他。
木道人也忍不住大笑，接着确认道：“你真的替他挖到了六百八十条蚯蚓？”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开始的那几天蚯蚓好像还很多，到后来那几天，要找条蚯蚓简直比癞子找老婆还难。”
古松居士也忍不住问道：“那位偷王之王要这么多蚯蚓干什么？”
“他根本就不要蚯蚓，只不过想看我挖蚯蚓而已。”陆小凤愤恨道，气不平啊。
木道人大笑道：“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这么样一天，这实在是大快人心。”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不是也想跟我赌赌？”
“赌什么？”木道人摇头晃脑着问。
“赌酒。”
木道人笑道：“我不上你这个当。”
陆小凤用眼角膘着他，道：“你难道认输了？”拙劣的激将法。
木道人不上当，道：“我早就认输了，喝酒独喝不过你，剑法我比不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你若真的要赌，我就跟你赌围棋！”
陆小凤大笑道：“你以为我会上你这个当？”
木道人傲然道：“别人都知道我围棋天下第一，却不知除了围棋外，我还有件事是谁也比不上的！”
“什么事？”陆小凤惊奇道，他还真不知道木道人还有什么本事。
“吃饭，你敢不敢跟我赌吃饭？”木道人悠然道。
“我本来是想赌的，只可惜我不是饭桶。”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已经撑起的肚子，刚才吃得太快，现在他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木道人也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陆小凤也会认输，真是难得的很。”
“这厮就是个混球，如此美味竟然也是囫囵吞枣。”云裳愤恨道，要知这餐饭她可是很用心地学、很用心地做，苦瓜大师也给了她很多指点，可为什么又让她遇上陆小凤这厮，一番风卷残云后，还能剩下多少？好在她单独留下了一点可以给主子，让主子饿到可不行，那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苦瓜大师忽然道：“其实近来江湖中最出风头的人，早已不是他了！”
帝长生一愣，随即想到绣花大盗的案子，就安然地继续享用云裳给他截留的美味，顺便也给花满楼布菜。
陆小凤奇道：“不是我是谁？”要知他还是很享受万人瞩目的，虽然常常遇不上什么好事。
苦瓜大师卖着关子，悠然道：“你猜呢？”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不会，他才回万梅山庄。”帝长生摇了摇头。
陆小凤道：“若不是西门吹雪，难道是叶孤城？”
苦瓜大师道：“也不是。”
木道人突然道：“叶孤城最近病得很重。”帝长生心下一惊，叶孤城病了？他怎么不知道？
陆小凤愕然道：“他也会病？什么病？”
木道人笑道：“跟我一样的病——懒病，无论谁得了这种病，都不会再想出风头了。”帝长生送了一口气，有些不满木道人大喘气的说话方式。
陆小凤想了想，道：“那么难道是老板和老板娘？”
花满楼笑道：“老板的懒病更重。”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也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大悲掸师更不是……”他沉吟着，又道：“莫非是栖霞山的那条母老虎？”
苦瓜大师道：“不是，这个人我非但不认得，而且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陆小凤的好奇心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苦瓜大师道：“是个会绣花的男人。”
陆小凤怔了怔，又笑道：“会绣花的男人其实也不少，我认得的裁缝师中就有好几个是会绣花的。”
“可是他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苦瓜大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
陆小凤又怔了怔，道：“绣瞎子？”
“据说他最近至少绣出了七八十个瞎子。”
陆小凤追问道：“瞎子怎么绣？”
苦瓜大师道：“用他的绣花针绣，两针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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