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宅含泪出门赚钱养中也

　　一听这话，中原中也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他没说完的是什么，本来向上迈出的脚哐当踢在门槛上，脚趾锥心般疼。

　　伴随着倒抽气的声音，他惊道：“怎么可能？”

　　他努力保持冷静地想了想，断言道：“你一定是跑错世界了。”

　　“不可能！我一个字母一个数字，挨个对了好几遍才进的门！”红枫炸毛似的反驳。

　　质疑什么都好，但不能质疑他的职业技术，好歹干了将近千年呢！

　　“那为什么——”中原中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语气突变，急促的呼吸暴露内心的紧张，“你之前说，断缘是从根本上抹除一个人存在的痕迹。那这个意思原来是指，本会造成他的诞生，或着说，因他的诞生而发生的那件事不再会出现，是吗？”

　　红枫眨眨眼，像是没听出他在期待否定的答案，果断地回答：“是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

　　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揪了心，中原中也的胸腔仿佛突然被人掏了个洞，还硬要塞上几片柠檬止血。

　　“哈……原来是这样啊。”

　　中原中也垂眸，光亮尽灭，就如群星闪烁的夜空被乌云遮盖，手在镜子无法映照的地方攥成拳，骨头似乎在嘎吱轻响。

　　红枫眼神漂移一瞬，是不是该委婉点？可跟原来的世界断得干干净净，才更加不会选择离开，他没错！

　　这样想着，他又理直气壮地盯回去，只是声音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还需要我去找那些人吗？”

　　不知何时咬紧的下唇被松开，齿痕染着点点血色，中原中也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犹豫片刻，阖眼道：“麻烦你去看看吧，如果他们过得不好就帮一下，过得……算了，拜托你了。”

　　“放心吧。”

　　红枫跃下高楼，血色妖力覆在身，无声落地后以极快地速度穿行于来来往往的人海中。

　　“中也，再说一遍那些人的名字。”

　　伴随着中原中也的声音，他使用阴阳术中的以真名为媒介的寻人术法，红色的因果线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相互交错，弯弯绕绕，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红枫随意抓住一根线，顺着往前探，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前，红线的尽头缠绕在店内的服务员身上。

　　白发的少年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乖巧礼貌地和每一位顾客打招呼，递上包装精美的甜品盒。

　　和他长得并不像的年长男人从后厨钻出来，“抚一郎，这里交给爸爸就好，你妈说让你赶紧回去。”

　　“诶？妈妈有说是什么事吗？”

　　借着双面镜，中原中也看着那个熟悉的少年，“白濑……”

　　再拉起另一根因果线，三个穿着风格各异的少女手挽手并排走，线缠绕在中间的粉发少女身上。

　　“快看！这个裙子好好看，柚杏，爱佳，我们进去看看吧！”

　　“诶，但是再不抓紧时间的话，那家餐厅又要排好长的队了。”

　　“就是，上次也是小桃你想看裙子，我们才没吃上限定餐。”

　　“可是真的好好看……”

　　名叫柚杏的少女扶额叹道：“好吧，这是最后一次哦！”

　　“好耶！我就知道柚杏最喜欢我了，才不像爱佳，略！”

　　双面镜中的少年再次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瞥见红枫伸手去勾下一根因果线的时候，连忙出声制止。

　　“够了！”

　　“不看了吗？”

　　“不看了，没必要再看了。”中原中也笑着说，却有几分苦涩，“没有我，他们过得更好才是对的。”

　　中原中也的记忆始于一片寂静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带离或者说唤醒，他第一次睁眼所见的便是黑火灼烧的崩毁世界。

　　当时，他并不理解那代表着什么，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次新生与数次死亡不平等的交易现场。

　　于是，愧疚自此在心底扎了根。

　　如果没有中原中也的诞生，就不会发生大爆炸，那一片街区上的人们现在也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巨坑之上不会建起贫民窟；那些聚集成团体的流离失所的孩子或许会被分散在各家孤儿院，等到政府的补助、新家庭的收养，而不是因为“擂钵街孩子”的名头，就连打工都会被拒绝。

　　如果没有他的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诞生给横滨带来了什么，尽是些糟糕的东西，没有一样美好的。就像他自身，一个不被任何人期待就出现在世上的狂暴野兽。

　　“太好了！”这时，红枫突然欢呼一声，仿佛读不懂他那边沉重的空气，恶意卖萌瞪大眼表达自己的期盼，“既然这里已经没事，那中也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留在万事屋了？”

　　心头笼罩的阴云忽然被这句话击穿，阳光顺着破口重新洒下。中原中也心口微暖，尽管只是一个恶鬼的期待，也足够令他稍稍打起精神。

　　但，要让他因一点感动就承诺永远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打工，那总要先试试看待遇怎么样，不好我可不会干。”

　　红枫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绝对一级棒！我老婆当然值得最好的！”

　　之后，中原中也找了个借口挂断通讯，双面镜上失去了映照的画面，红枫也没了装模作样的精力，收起镜子，板着脸盯了眼还在店内陪好友试衣服的柚杏。

　　就是因为她，老婆才会不开心，要不把她人头带回去哄哄？

　　店内的柚杏只觉一阵恶寒，有所感应似的猛地扭头看向玻璃窗外，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刚才还想要砍她头的红枫已经放弃这个念头离开了。

　　红枫慢慢悠悠走在路上，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既然当事人已经说不需要，那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也算完成，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但总觉得忘了什么……

　　啊！给老婆买各种生活用品！

　　他拍拍胸脯，安抚受到惊吓的心脏。好险！幸好想起来了，不然他就要一天出三趟门，算是彻底告别“阿宅”称号了。

　　他庆幸着，解除隐藏身形的阴阳术，收敛妖气，做好伪装，脚下一拐走进旁边的商店内。

　　门口的服务员鞠躬说着欢迎，抬眸一瞥瞧见他的模样，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飞速摸出手机就是一个报警。

　　“救命啊！杀人啦！”

　　听到这句话，红枫顿时精神一振，像溜街老大爷站人墙外吃瓜，踮着脚左摇右晃，实在看不见，只能长叹一声又背着手继续溜那样，他也没瞧见哪有杀人的，叹了一句“没意思”就继续往商店里走。

　　可刚跨过门槛，就听服务员尖叫一声，还在通讯中的手机迎头砸来，而它的主人只留下一个踉跄的背影。

　　那服务员边跑还边招呼着里面的人赶紧逃命，不一会儿商店就变得空荡荡的，破开的后门门板摇晃着嘎吱作响。

　　门口，红枫伸手接住轻飘飘、没一点准头的暗器，愣愣想了好一会儿，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被自己的血染红大半，刻意收敛了妖气与特异性后，甜香味不再，血腥味满满，确实有点像宰了谁时不小心热血溅满身的精神病院翻墙惯犯的模样。

　　“看来，等会儿得先洗个澡再去见老婆了。”

　　心里想着回家后的安排，他不慌不忙，哼着小调在货架堆里走了几圈，挑选完各种物品，又来到收银台自助扫码，掏出上个委托才赚到手的新鲜日元，往台面上简简单单这么一放，提着大包小包就回了万事屋。

　　不久后，警察才迟迟赶到，看着空荡荡的商店，“人呢？”

　　万事屋内，中原中也还坐在廊檐下发呆，旁边放着红枫随手丢下的道具。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该放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间屋，便只能这样坐着，目光发散地盯着红枫林。

　　时间无情，不会为谁而倒流，只会踏着自己的步调不断向前，人也应该如此。

　　过去的已经不可能挽回，那毕竟也是组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如果一直拒绝承认它的存在，那不就是在否定自己和未来？那些往事所遗留的愧疚与伤痛不会消散，但能埋藏在心底，成为通往更美好的未来的一块路牌。

　　中原中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不会因这件事困扰太久，只是目前还有点迷茫未来该如何。

　　红枫回到万事屋时，中原中也已经快要整理好思绪，但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给他一种还沉浸在悲伤愁苦之中的感觉。

　　老妈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哄老婆开心是做人最基本的责任。

　　要不还是去把那个女人的人头砍回来吧？

　　这样想着，红枫把大包小包往中原中也身边一放，转身就要走，却听他问：“这什么？”

　　“给你买的各种用品，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喜欢吗？”

　　中原中也以挑眉对他的“精挑细选”和审美表示怀疑，伸直腰杆往前探，扒拉开塑料袋的提手，埋头一翻，牙刷、毛巾、鞋子、浴衣……内裤？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瞅了又瞅，这个大小好像刚好合适，是他的尺寸……

　　中原中也：？？？

　　空气中沉默蔓延，随后嘭的一声，虾煮熟了，谁家的水烧开了，白雾直往上窜。

　　红枫见他一直盯着那条白底红枫纹的内裤，想来是喜欢的，心里顿时美滋滋，也不管那古怪的脸色，两只手伸出分别捏住内裤的一角，就这么一抬一扯，便将内裤正面中央的那片大大的枫叶舒展开，正正好凑在他眼前。

　　“好看吧？走到那个区域，一堆花花绿绿中，我一眼就相中它了！这就是缘分，和你一样，肯定绝配！”

　　配个鬼啊！混蛋！

　　中原中也劈手夺过内裤，还是三角的，看也不看就单手揉吧揉吧捏在掌心，顶着冒烟的红脸磕磕巴巴问：“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红枫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右手在下颌前竖起大拇指，呲出一口白牙，目光下移，还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感觉，“妖气测量，绝对精确，不差分毫！”

　　妖气测量？熟悉的单词，陌生的组合。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想起之前被魅惑时恍惚有所察觉的触碰。

　　明明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却仿佛身体相贴，源源不断的灼热感传递而来，将他裹得密不透风，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阴寒如蛇芯缓慢舔舐过每一寸肌肤。

　　原来那不是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中原中也炸了，字面意义上的，随情绪波动而异常活跃的异能力短暂的失去控制，明亮的红光掀起一圈波浪。

　　红枫眼疾手快护住大包小包，又圈出一个范围，使翻涌的气浪倒转回中心，反反复复，在被规定的圈内缓缓平息。只是，他终究没来得及挽救这一片的屋子，碎砖片瓦间尘土飞扬。

　　“你冷静一点啊！”他不知道中原中也为什么炸了，只能干嚎两句。

　　中原中也喘着粗气压下沸腾的力量，指关节捏得咔咔响，努力在心中劝着自己。

　　这是老板、上司，是未来的同伴，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各种用品，他不生气！

　　“你怎么生气了，是内裤不合适吗？不可能啊！我的测量从来没出错过。让我再测一次，绝对和之前一样！”

　　砰——！

　　中原中也脚下的土地裂开，以他为圆心陷下去一大块，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那双蓝眼睛隔着烟尘竟泛着血红的光似的。

　　红枫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自老妈去世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从心，妖力推着大包小包往他脚边一塞。

　　“我去补屋顶！”说着，红枫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

　　中原中也望着他的背影，咬咬牙还是忍住了没正式上班就暴打老板的冲动，把手中皱成团的内裤往最近的口袋里一塞，眼不净心不烦，顿时有种心情都好很多的感觉。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继续翻口袋里的东西，想先找件衣服换掉身上这动不动就两边滑肩成一字领的超大号浴衣。

　　翻着翻着，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有个东西在衣服下扭动起来，还伴随着特别带有年代气息的音乐。

　　“不要不开心，你知道我的爱会一直陪伴你～”＊

　　中原中也把那个扭动的东西从衣服下挖出来，原来是一株在花盆中摇摆的向日葵，戴着墨镜，一片叶弯曲着向上扶着镜框，扭动的模样很是魔性。

　　“不要不开心，让每天都变得有意义，生命像旅行，因你而美丽……就算天涯海角也有我陪你一起同行～”＊

　　听完一整首歌，墨镜向日葵停止了摇摆几秒，又换了另一个方向继续单曲循环，中原中也像是被它逗笑，怒气早就消失在脸上。

　　他将向日葵翻来翻去看了看，又举起来端详良久，最后来了一句，“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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