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移花影约重来

　　自得知佳彤与晓晨结识后，室友们便常问佳彤些同晓晨有关的问题，然而她们了解佳彤素来是不爱讲人是非的，且问来问去多是那几个问题，年轻人兴趣转移得又快，所以她们没有多久也便不再多问，只是偶尔闲闲叹气。佳彤对于别人口中提及柳晓晨这个名字的反应亦是愈来愈淡定。多多有天对佳彤说，看来你是真的想明白了。
　　佳彤说，也并不是很明白，有些事情仍是懵懂。
　　当你发现自己懵懂的时候，其实是比觉得自己全部明白时要清醒的。多多说。
　　佳彤微笑打比喻，同醉酒的人永远不肯承认自己醉酒是一个原理吧。
　　多多轻轻地笑了。

　　佳彤忽然问，多多，为什么你对我说起过一切，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爱情？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说起。
　　佳彤老实说，我不懂。
　　因为我从来没有一位“同桌的你”，所有相识的男孩，对我而言都是“坐在旁边的兄弟”而已。多多说。她的语气平静和缓，冷静得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这时，她的模样分明是与妍玫重合了，佳彤忽然想，果真是天公疼憨人，蠢笨如自己，总能拥有如此通透的朋友。于是她对多多说，是你把一些看得太清楚，所有才会忽略到那些世俗的小儿女之爱吧。
　　多多笑了，说，我也只是滚滚红尘中的俗人一名，哪里有那些阳春白雪的爱好与情操。
　　佳彤想了想说，可是我总是觉得你的想法十分理想化，充满诗情画意，那些炊烟袅袅的感情不是你想要的吧。
　　多多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佳彤，你呢？

　　佳彤垂下睫毛，然后低声说，我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平凡，才会只把柳晓晨封存在记忆里。说着她又睁大眼睛直视多多。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理想与梦想吗？以前我以为柳晓晨是我的理想，现在我明白，那只是梦想。作为平凡的人，还是不要太过沉溺于梦想吧。
　　多多轻轻叹气，她说，佳彤，我是应当庆贺你的成熟还是应当哀叹你失掉了一部分可爱呢？
　　所以，其实一切都会改变吧。佳彤说，只有快与慢的区别而已。
　　多多没有说话。良久，她才对佳彤说，花开花谢，变得是花，根却一直存在。你亦是会长大，但是那份善良却会一直存在。
　　佳彤笑说，也许有天我会变得蛇蝎心肠。说罢，她又认真对多多说，我觉得唯一不变的是过去式，因为它们永远不能够更改。
　　多多没有对佳彤的观点作出评价，她只是握住佳彤的手说，佳彤，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
　　佳彤点头，然后对多多微笑。
　　多多，今天阳光很好，但愿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艳阳。

　　隔了不久，晓晨便联络佳彤，她在上课时收到他的短信，他说，我今天去萸大，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佳彤在约定的地点见到晓晨，离得很远她便看到他，依旧是高且瘦，挺直了脊背，如同一棵颀长的白杨。
　　我以为你会戴墨镜。这是佳彤的开场白。
　　晓晨说，戴那个做什么。
　　你不怕被人认出？
　　晓晨笑说，我哪里有那样的知名度，况且，戴了墨镜好似《骇客帝国》一般，只怕更显眼吧。
　　佳彤吐一吐舌头，亦是笑了。
　　晓晨说，今天我是来学校办些手续。
　　我知道。
　　以后我们就是同学。
　　我是你的学姐。佳彤笑着说。又说，萸大已经不是你的梦想。柳晓晨，你会拥有一切。
　　晓晨注视着佳彤晶莹的眸子，轻轻地笑了，他说，那么，我请学姐吃饭。

　　佳彤下午有课，因此他们选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小餐馆内的包间略显简陋，但好在是干净的。菜色亦是以家常菜为主，且价廉量大，十分实惠。
　　晓晨说，你好像又瘦了些。
　　所以你就点了那么多菜。佳彤看着摆满整张桌子的大菜碟说。
　　晓晨说，早就同你讲过，不要乱减肥。
　　佳彤恍惚间想起一句酸溜溜的宋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于是自嘲般地笑了。
　　晓晨问，笑什么？
　　佳彤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下才说，其实你的知名度并不低，同你一起上街时你被认出的次数并不少，甚至我们宿舍的女孩都在讨论你。说罢又笑一下，她们可是你的粉丝呢。
　　晓晨却问道，是粉丝还是球迷？
　　佳彤认真想想，然后说，是粉丝。
　　晓晨带些无奈地笑了。
　　佳彤忍不住说，柳晓晨，会好起来的。你的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晓晨望着佳彤，直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去，然后缓缓眨一下眼睛说，谢谢。
　　佳彤的脸颊抑制不住地变红，于是她低头喝一口茶说，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学英语。
　　晓晨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佳彤的面孔，他表情沉着语速缓慢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常去国外比赛，所以我想学些外语还是有用的。
　　佳彤说，好像别的特招运动员都会选择经管一类。
　　晓晨说，我无心经商。
　　佳彤又问，那你有退役后的计划吗？
　　还不是十分明晰，毕竟那是太久之后的事了。
　　佳彤笑了，皱一下鼻子说，我的问题是不是像问小学生退休后的打算一样笨？
　　没有。晓晨微笑说。
　　不知为什么，佳彤总觉得晓晨的眼神同往常并不太一样，他这样深地望着自己……实在太容易脸红。于是，这又是他新增添的习惯吗？

　　坐在她对面的晓晨听不到她心中的声音，他这样看着她，全然因为思绪的自然流露。他在忖度了很久之后，终于在这女孩对他充满期盼的目光中，做了一个认真慎重的决定。
　　佳彤丝毫没有觉察到晓晨的决定，她只是安坐在自己的位置，对着他令她脸红的眼神微笑，微笑，像是对待所有的朋友那样。

　　这次会面之后，来自晓晨的短信、电话以及网络聊天明显地少了，佳彤明白，晓晨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世锦赛的那枚金牌并不能让他倦怠，反倒让他多了奋斗的理由与动力。
　　如晓晨所想，佳彤是懂他的，然而却并非懂得那么深入彻底。譬如对于他的努力，她只是明白一部分，却不能看透全部的缘由。那个认真慎重的决定隐藏在晓晨心灵的最深处，他隐藏着它，掩饰着它，亦是信心地呵护着它。每当想起那个决定，晓晨的努力便会显得更加轻盈一些。所以，那个决定之于他的意义，就如同赛前吃下的甘甜醇香的巧克力。

　　在晓晨忙碌的日子里，妍玫约过佳彤见面。她的车子由日本车换成德国牌子的敞篷车，依旧是张扬的红，妍玫坐在车中，远远看去，比这辆汽车杂志封面还要悦目。
　　佳彤甫一上车，妍玫便按捺不住地对她说，我恋爱了。
　　佳彤没有任何惊异的表情，只表示早已知道。
　　妍玫说，不是大秋。
　　惊异的表情终于在佳彤脸上显现。妍玫一面开车一面朗声说，我同大秋的事情跟你说过的，那只是一场谈妥了条件的交换。他要我，我要名与利。可是恋爱……佳彤你明白的，恋爱就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不求回报，甚至愿意为他付出。
　　敞篷车无法隔音，但妍玫的声音仍清晰地传至耳中，佳彤有些不懂。可是讲话时妍玫那兴奋喜悦的神情，分明就是初入爱河的少女模样。佳彤想起妍玫对她说“别为我流泪”时的表情与语气，觉得与她现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妍玫说，今天不在外面吃饭，去我家，我做几道拿手菜给你。
　　佳彤说，你的心情一定很好。
　　妍玫伸手快速捏一些她的脸颊说，亲爱的佳彤，你不知道恋爱会让人快乐吗？

　　在妍玫漂亮精致的房子里，她对佳彤说，佳彤，你知道吗，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对于异性，是拥有魅力的。因为物质与精神都是一样地贫乏，所以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自己的魅力自异性那里换到想要的一切。
　　佳彤有些鼻酸，不由自主地握紧妍玫的手。
　　妍玫笑着望向她的眼睛，然后说，是同情我吗？老实说，这些话我从来不会对别人说，我怕他们瞧不起我，更怕他们同情我。可是对于你和你给我的同情，我却觉得很感动，可能这是因为你是这个世上我最真心的朋友吧。
　　佳彤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轻声问妍玫，你恋爱的对象……他是怎样的人？
　　妍玫爽朗地笑了，那笑容里的幸福连最粗心的人都能轻易听出。她没有回答佳彤的问题，而是兀自说着，上一次恋爱，还是初中的时候，对象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黑黑的皮肤，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好看的白牙齿。我约他放学以后见面，然后在学校旁边的小花园里，对他说喜欢他。他对我笑着说，李妍玫，我也喜欢你啊。然后，我们就在树荫里亲了嘴巴。其实那并不是我第一次同男孩子亲嘴巴，但是却十分十分地幸福。说着，她又笑了。
　　跟你说这个你会不能理解吧，我第一次同男孩子亲嘴巴是在自己的初恋之前，这是不是显让你觉得可怕？或者觉得悲哀？那奇怪的初吻只是因为我去邻居家的哥哥那里蹭游戏机玩，他说，李妍玫，你要是让我亲一下我就把游戏机送给你。我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只是亲嘴巴而已，又不会掉下一块肉。

　　佳彤说，虽然我绝不会那样做，可是听你讲得这样坦率，我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好了。
　　妍玫笑着说，你的眼睛太漂亮，所有不洁净的东西都被它过滤掉了。然后，她又继续说，同体育委员亲过嘴巴之后，我们就成了男女朋友。那段日子美得像是偶像剧一样，我的生活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傻笑。现在想来，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后来，有个周末，他约我去他家。家长不在，在他的小房间里，我们就偷吃了亚当和夏娃的那只苹果。
　　如今的时代，这样的话题已绝非禁忌，但佳彤听了，仍觉得有些脸红。妍玫又捏一下她的脸颊笑着说，佳彤，你真可爱。
　　佳彤的脸更红了一些，微微低了头。妍玫忽然很想问她，难道你同晓晨什么都没做过吗？不过她很理智地没有问出口。佳彤这样的女孩，怕是牵手都要害羞的吧，而晓晨又永远一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的样子，这样的两个人，那段曾经的初恋，只怕一直停留在谈人生谈理想的阶段吧。于是，她又轻轻笑起来。
　　佳彤忽然问，那你同那个体育委员，为什么会分开呢？

　　妍玫笑了，说，佳彤，你是个绝好的倾听者。同你倾诉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的。我同那个男孩分手是因为有一天放学后他同几个男孩子踢球，我在一旁观战。后来他们休息，我去买矿泉水给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他对那几个男孩侃侃而谈，讲的是我同他那些最私密的事情。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在夕阳里显得那么地扭曲，我看了几乎马上就要呕吐，只恨自己爱错了人。自此，便成为陌路。
　　佳彤的手依旧握着妍玫的手，她说，你讲得这样轻松，一定是释怀了。
　　那是当然。妍玫干脆地说。缅怀过去固然美好，可是我更热爱未来。现在同你讲，基本上是忆苦思甜吧。
　　佳彤稍稍低头，看着自己与妍玫握在一起的手。它们很像，一样有柔软的手掌和纤细的手指。然而它们又并不太像，这不像并非全然是因了妍玫要白皙许多的缘故，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妍玫手中握着的是未来，而自己更想抓住的却是过去。但是她并没有对妍玫说起这样，她又抬了头说，这些事情若你不说给我，怕只能付与树洞了吧。
　　妍玫忽然拥抱住佳彤笑着说，佳彤，我爱你，愿我们永远是朋友。
　　佳彤说，那么，给我讲讲你现在的幸福吧，让我也替你快乐。

　　妍玫松了手，然后说，我的男朋友叫卓晔然。他样子好看得简直不像真人，家世又好得没的说。最重要的是，我实在喜欢他对我笑的时候那温柔的样子，只要他一对我笑，我就完全失掉了思考的能力。说话时，她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充盈着幸福与憧憬的光芒。
　　佳彤忽然想起自己与多多的对话，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醉一样，能够承认自己失掉了思考能力，其实还是因为本质上是理智的吧。
　　妍玫继续说着，我见到他是在一个晚宴上，他完美得像是真正的王子一样，彬彬有礼请我喝一杯饮料。于是那一晚，我就心甘情愿做了他的灰姑娘。
　　佳彤又有些脸红，妍玫笑着说，这次你当真想歪了，我是有心要同他长久的，所以初见面必须要矜持些。那晚我是真的做了灰姑娘，到十二点便准时离开，且把手袋落下了。
　　这是策略？佳彤问。
　　妍玫说，恋爱亦是有恋爱的兵法，信马由缰只怕会竹篮打水。
　　佳彤有些黯然，这些是我学不会的。
　　妍玫说，你无须学会。如你这样的女孩，自然少不了别人的细心呵护。
　　佳彤淡淡笑了一下，然后说，别说我的事，你继续讲好了。
　　妍玫说，后来，我们就恋爱了。
　　佳彤小心翼翼地问，那，大秋呢？
　　他说愿意同我继续做朋友。妍玫说。说完她看着佳彤，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对她解释，我同他的工作室并没有签长期合约，至于他送我的礼物，一切都归属在我的名下，包括这套房子。
　　佳彤说，我想他是真的爱你的。
　　妍玫大声地笑了，她说，佳彤，你实在可爱得很。大秋自己经营那件工作室早已赚得盆盈钵满，给予我的这些物质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这个圈子并不大，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况且，我同他之间，还有晓晨与郑恺的面子在里面，单为着他们，大秋也不愿恨我。
　　佳彤似懂非懂，一双大眼睛好似蒙了一层薄雾。妍玫对她说，一开始我意气风发地就同晔然恋爱了，等到那阵火辣辣的热情过去之后才想到需要善后。于是我特意找过晓晨，他说恋爱自由，也清楚以大秋的艺术家作风，绝不会耿耿于怀，我这才安下心同大秋谈判。如晓晨所言，大秋很快便放手。

　　这些，柳晓晨都没对我讲过。佳彤说。
　　妍玫说，他是怕洁癖如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吧？佳彤，虽然这话说出来容易见外，可是我仍要对你说，晓晨是我命中的贵人。而他能够帮我，归根结底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就像那天吃饭的时候我说的，最要感谢的，是你。
　　佳彤有些慌忙地摇头说，你不要这样说，柳晓晨说过，他很欣赏你的坚强。
　　妍玫说，世上坚强的女孩有多少，为什么晓晨独独愿意帮我？佳彤，我扯句题外话，晓晨心中一直有你，这是毋庸置疑的。说罢，连妍玫自己都有些震惊，许是心情太好，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佳彤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茶几下那方有着别致图案的地毯。妍玫亦是沉默了。她说出的是一直藏匿的真心话没错，但到底鲁莽了些。纵是朋友，也原不该这样放肆，毕竟那是佳彤并不愿意面对的。
　　室内的凝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佳彤很快抬起头问妍玫，以后，你的事业会怎么办呢？
　　妍玫忙说，已经决定向电影发展，目前手头有几个本子正在挑。
　　佳彤说，出道的话，是要挑个好剧本好导演，然后才能有高一些的起点。
　　妍玫点头说，是的，对新人而言，起点很重要。太低了日后的想要提升就会十分艰难，但是起点过高而实力不济又很难长久地持续发展。
　　佳彤诚恳地说，妍玫，你会成功的。
　　妍玫说，佳彤，除掉谢谢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对你的心情，而且，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想费心思考措辞。你对我说过的，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你明白我的心就好。
　　佳彤点头，然后微笑。

　　妍玫说，佳彤，有空我带你见一见晔然吧。
　　佳彤说，好啊。
　　妍玫起身说，到中午了，我做几道新近学会的萸城菜给你吃。佳彤跟上去说，还是老样子，我给你打下手。妍玫忽然问，还记得那间四合院里的水龙头吧。佳彤说，现在想起，已经恍如隔世。妍玫说，是啊，总算也在萸城生了根了。说罢，便自冰箱中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午餐。
　　对着妍玫忙碌的背影，佳彤说，妍玫，我毕业后预备回泺城。
　　妍玫愣了数秒，然后转身说，佳彤，同我们一起留在萸城，不好吗？
　　佳彤语气平静地说，萸城这样的城市，只属于有心拼搏的人。另外，比起那些不停改变的事，终究还是古旧且步履缓慢的泺城更加具有安全感。
　　妍玫看着佳彤的眼睛，过了许久，她温柔地笑了，然后说，一会你要认真尝尝我做的萸城菜，看它究竟合不合你的胃口。
　　佳彤没有说话，她看着妍玫美丽的面孔，忽然想哭。

　　妍玫，倘若勇气可以分享，那该多好。
　　妍玫，那段恋爱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只是太过惧怕未知，而且，终究还是平淡恬静的生活是适合我的土壤。
　　妍玫，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一直还停留在十五岁那年的泺城。

　　佳彤并没有把心里的声音全盘说给妍玫，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句话，她对她说，妍玫，你要用力地生活。
　　妍玫秀美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她说，佳彤，你也要同样用力地生活。
　　好的生活，不一定非要在大城市。佳彤轻声说。
　　妍玫打开水龙头，把自冰箱内拿出的食材放在水流之下清洗。
　　佳彤伸手要帮忙，妍玫用手肘轻轻推开她的手臂，然后抬起头说，其实你说的对，泺城的天空是比萸城要蓝。又说，人各有志，我不能把自己的梦想强加给你，只是——妍玫用力一字一顿地说道，佳彤，和我做朋友，永远。
　　佳彤替妍玫把垂下来的一缕流海理到耳后，说，那是当然的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