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后师尊说他爱我

　　时间和空间都好像在此刻停止了一般，两个人面对面地对峙着，明明是亲密无间的师徒，却好像慢慢地渐行渐远。

　　良久，顾栖止原本变得一片空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轻声地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毫无预兆地听到小徒弟这番话，顾栖止心里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击，止不住地有些慌乱，看着景溪泛红的眼眶，对方话语里的决绝意味太明显，他突然就……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顾栖止垂下来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又再度松开，身体往前倾想上前一步，却又顾虑到什么而停住，对方眼中的情绪太浓烈，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景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伸出没被对方抓住的左手，缓缓地贴上了脸侧，看样子是想要撕掉这副一直伪装着容貌的面具。

　　久久没听到小徒弟的回答，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对方，看景溪一副想要除掉面上伪装的面具的样子。

　　顾栖止虽然心里觉得不详预感越发强烈，但又想着看看小徒弟如今的面容，对方应该是受了重伤，从面色中应该能窥出一二，于是也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面具的整个揭落过程中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瞬间，附近的空间都像是停滞了一般，天地间好像再无其他，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而当景溪不再运转灵力于面具上，面具就失去了他原本的灵光，转变成一副古朴华丽的模样。而在面具被景溪轻松取下后，原来一直想要被他隐藏起来的容貌，也在此时一览无余。

　　“……”

　　顾栖止见到预料之外的结果，惊讶地顿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景溪露出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脸还是那张过分昳丽漂亮的脸，他看了这么多年不会认错，只是不同以往的白净，现在上面纵横交错，布满了各种妖异的魔纹，黑色和红色一同勾画出夺人眼球的效果。

　　见顾栖止径直地沉默站在原地，对面人却像是早有预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道:“师尊，我这幅魔族容貌，是不是很令你厌恶——”

　　“……景溪”

　　顾栖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这话，要说是吗，他的确是非常讨厌魔族，基本上是见一个杀一个，连带着也十分厌恶他们的容貌。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这个人是他的小徒弟啊……

　　他把当时还小小一团的他带回来，从来没照顾过孩子的人，不知费尽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好好养大，因着之前的疑虑怕他走上歧路，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远远比其他两个徒弟都来得多。

　　虽然当初捡到他时，顾栖止就猜测他有可能是魔族入侵时，魔族和人族结合生下的混血，只是那时，他和掌门师兄用鉴魔仪检查了好几遍，也只感受到他身上微薄的魔族血脉。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而他又正好有缘捡到，在这么多年的相处过程中，他早都快忘了，景溪身上还有些魔族血脉的事。

　　之前也不过是猜测魔族血脉在他身上作乱，导致他在重伤又处于危险之中，可能被体内的魔族血脉影响，被引诱着走火入魔成了魔修。

　　万万没想到，事情却比他想象得更为糟糕，居然不是转修了魔修功法——而是直接转变成了纯正的魔族。

　　从人族直接转换种族变成魔族这种事，顾栖止之前没有想过，心里一时间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景溪却把他这样子沉默的表现，认为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想着以后都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师恭徒尊。心里压抑许久的那股冲动，迫使他想要在此时说出口，把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告诉对方。

　　“都已经这般了，我也不怕再告诉师尊您一件事，我为什么不想做你一辈子的弟子？”

　　景溪此时的语气十分怪异，像是飘在了半空中，虚无缥缈地要随风而去

　　“师尊，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感觉近几十年来和你有所生疏，当时被我敷衍过去了，现在弟子就告诉你，为什么——”

　　“当然是……我心悦你啊，师尊……”

　　听到这话，不得不说顾栖止心里十分震惊，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徒弟，会对他有了这种不可示人的想法。

　　一旦开了这个头，再回忆起过往许多年的时光，种种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他于感情上一向迟钝，过往景溪种种试探讨好，他原本以为是徒弟孝敬师傅的行为，此时都变了味。

　　原来他却不知，景溪是抱着喜欢他的心态去做的那些事的么，只是他根本没往这方向去想，全然不清楚对方的心意。只是不知道，景溪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心意。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只是每件事在没说出口之前，顾栖止心里都隐隐约约地有了答案，若是真的问出来，对方的回答，真的会是他想要的吗？

　　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还是问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觉这份心思的？”

　　大约真的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景溪此时的语气还变得轻松了几分，

　　“大概很早以前吧，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了，等到我意识到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师尊还有什么想问的么，如果没有的话……就给我个痛快吧！”

　　景溪很清楚自己本来就打不过师尊，更何况如今他修为还没全部恢复，对方于他就像是大象于蝼蚁，是死是活都全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顾栖止瞪了景溪一眼，什么叫做‘给他个痛快’，“……这个魔族的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

　　这烦人的感情破事可以先放一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这个转变成魔族的事情，景溪原本是人族，不过是出了意外罢了，他想着还是有办法解决的，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景溪没想到师尊还不放弃，自嘲道:“没有别的办法了……魔族就是魔族，师尊你见多识广，也该知道这事再没有转圜之地，更何况……”

　　景溪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很明显了，让顾栖止想装做不知，也毫无办法。

　　只是两件大事撞在一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事关小徒弟，他再怎么小心也过分，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

　　所以对于景溪的问话，他选择性忽略后面的那个潜在的感情问题。

　　景溪看着师尊只是在询问，却并不出手，早就寂灭的心底又不可自控地燃起一丝希望，或许呢……

　　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双眼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波澜，眼底带了丝隐藏的期待，重新望向顾栖止的脸庞。

　　只是这结果确定要让他失望了，顾栖止正了正神色，全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说出来的话，对景溪而言就好像是远在天边，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淡去，唯有对方的声音在回响

　　“……你如今这情况，跟我回万剑宗……总有办法能帮到你……”

　　他知道理智上来说，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从这话中的意思看来，师尊还是没有放弃他，还在想着为他奔波……

　　只是对方避重就轻地不谈感情的事，就算真的有了办法帮到了他……那以后他们难道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做一对师恭弟尊的好师徒，然后未来可能有一天，他再满心祝福地看着师尊迎接真正的师娘么……

　　想到这，景溪突然想起来之前的大婚传言，只是此时此刻气氛不太合适，再问起来，恐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不是！他从来就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盼望着上天再予他一次好运，让他做成这一次美梦。

　　顾栖止这边还在斟酌着字句，把自己短时间想出来的办法，慢慢地告诉小徒弟，想要劝服对方，答应他跟他回去万剑宗。然后再想办法，就算他一时半会没有好办法，也能去请教下太上长老他们……

　　只是说着说着，他也能察觉到小徒弟面上透露出的漫不经心，感觉对方此时的状态十分地不对劲。

　　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的瞬间，对面景溪身上的魔气就突然间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对方脸上的魔纹也在此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由原本的静止变得张牙舞爪，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而景溪的眼眸此时也由原本的纯黑，变成了通红的血色，原本身上的平和顿时整个人像是要暴动的模样。

　　顾栖止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前面说得还好好的:“景溪……你怎么了？”

　　对面人却答非所问，闭了下眼睛，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还带着一抹解脱的笑容，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震住了顾栖止，让他顿在了原地

　　“……我不回去了，师尊，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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