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

　　电影在沸腾声中结束，一连两个彩蛋，全场没人起身。

　　直到影院星空顶渐次亮起灯，观众们才意犹未尽的动身离开。

　　走出影院，空气冷凝，乔然缩了缩脖子，宋怀走在他前面。

　　他悄声凑过去，把双手迅速掏进宋怀颈后。

　　暖和了。

　　宋怀停住步子，缓缓侧过身，扫了他一眼，“凉。”

　　说着把乔然的手拽下来，塞到了羽绒服两边口袋里。

　　他的手也跟着进来，搓揉乔然的掌心。

　　好像没那么冷了。

　　宋怀：“我送你回宿舍。”

　　乔然摇了下头，“都这个点了，我回去肯定要被宿管逮，这附近有家小旅馆，凑合过一晚得了。”

　　就是有点贵，一晚上五十块。

　　他把主意打到宋怀身上，“借我五十呗，月底等我兼职发薪水了就还你。”

　　宋怀掏着钱包的手一顿，蓦的开口：“有个地方离这很近，不用住宿费，去不去？”

　　“哪儿？”

　　“我家。”

　　开什么玩笑，宋怀的家人要是看见自家小子三更半夜带个男的回去睡觉，不得闹翻天啊。

　　宋怀抬了抬眼，眸色很清亮，不像是在开玩笑，“去年生日，我姐送我一间公寓，就在影院对面。”

　　解开指纹锁，公寓内的灯逐一亮了，这里有恒温系统，甫一进入，暖气扑在脸上，呵的脸痒痒的。

　　乔然在门口换拖鞋。

　　柜子里的拖鞋都是深灰色，统一款式，没有女款，他很好奇：“你姐不过来吗？”

　　宋怀没回。

　　这间公寓连他自己都很少来，名义上虽然是宋姝送的，但从装修风格上看，更可能是云驰的手笔。

　　“要是有什么人不方便领回家，在外面也能有个地方安置。”云驰是这么说的。

　　云驰跟宋姝平常各玩各玩，应该是经验之谈。

　　他从前对这话嗤之以鼻，但现在看来好像真有几分道理。

　　“先洗澡吧。”宋怀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我去铺床。”

　　乔然从浴室冲了澡出来，水雾四溢，他擦着头发走到宋怀跟前，“我好了，你去吧。”

　　床已经铺好了，宋怀抬头看过去，乔然从脖颈向上都是热水冲出来的粉色，脸颊上滚了水珠，一点点滑下来，落在锁骨上，浸入浴袍。

　　浴袍遮挡的部分应该也是粉的，只是瞧不见。

　　他把视线撇开，心口隐约有什么在波动，紧的发疼，过了片刻才肯安静。

　　“睡衣在柜子里。”他说着进了浴室。

　　乔然推开衣柜，找出一套睡衣换上。

　　他原本以为自己身高和宋怀差不多，只是身形比这家伙小一丢丢而已，可是套上睡衣才发现，睡衣袖子盖过了他大半个手掌，只留指尖探出来。

　　躺在床上快睡着了，宋怀还没从浴室出来。

　　洗个澡磨磨蹭蹭。

　　乔然不等他了，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凉的。

　　他的心脏不太好，常年手足捂不热，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闭着眼就是睡不着。

　　又过了会儿，宋怀可算是洗好出来了，他听见动静，抬着头把被窝掀开条缝，“快，快进来。”

　　宋怀被他这个美人快过来的语气搞得很不舒服，转身拉开衣柜门，从里面又抱了条被子。

　　在床上抖了一下，卷了个被筒。

　　乔然“靠”一声，眼疾手快把搭好的被筒掀了，“你嫌弃我啊。”

　　？

　　宋怀疑惑，“反正床够大，分个被筒怎么了。”

　　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到乔然的肩膀上。

　　睡衣领口太大，从肩上滑下去一些，大片锁骨显现，肤质白的晃眼。

　　他仓促间把视线挪移。

　　这个举动在乔然看来更像是欲盖弥彰。

　　深呼吸，为了他身上那点热乎气，忍了。

　　他就跟聊斋里想吸阳气的狐狸精一样，故意温声软语去哄书生就范，“人家在浴室里用沐浴露搓了两遍呢，不信你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宋怀才不闻呢，他两眼望着乔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眼底晦暗了分。

　　“而且我睡相很好，我保证，宿舍友都这么说。”

　　“你跟他们也睡过一张床？”

　　“不然呢，要不他们怎么知道。”乔然滚进被窝，“快点吧少爷，冷死了。”

　　夜里他抱着宋怀，简直像在抱个小火炉，热乎乎暖洋洋。

　　可太舒服了。

　　身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宋怀缓慢回身，在静谧的氛围中看向对面。

　　床头灯光影模糊，照在人面上，入目不甚清晰，但是乔然的一切又是如此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回想起来。

　　他闭着眼睛，隐约感到乔然在不觉中靠近。

　　“不是睡着了吗？”宋怀问。

　　“你硌到我了。”

　　唇上微动，呼吸很近很近，宋怀恍惚中睁开眼睛，乔然正在亲吻他。

　　他没再发问，骤然擒住乔然的下巴，回吻时气息粗重，和他平时做派截然不同。

　　不觉中甚至握住了乔然的手向下探。

　　“帮我，乔然。”

　　“帮帮我。”

　　乔然也是头一回干这事，手生的很，小心翼翼怕给他弄出好歹来。

　　宋怀来了劲了，用力把他搂进怀里，在他肩颈上大喘气。

　　乔然还在发懵。

　　手麻了都。

　　宋怀帮他也来了一发，乔然靠在床头，从没受过这待遇，紧紧攥着枕套，额角沁了细汗，点点凝落像极眼泪。

　　面色潮红。

　　快结束的时候，宋怀起了坏心眼。

　　“以后不许跟他们睡一起。”

　　“只能跟我睡。”

　　乔然：“？！”

　　关键时候你来这？

　　艹

　　乔然去搡没推动，宋怀拿住他的手腕推到头顶，凑过来亲吻。

　　沐浴露的气味溶在空气里，呼吸中满是芬芳馥郁。

　　“乔然，你喜欢的是我。”他的语气还很得意，“别人帮你，你起的来吗。”

　　乔然没说话也没点头。

　　他撇开视线，不去看宋怀热切的目光。

　　宋怀以为他是生气了，顿时撒手，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开哄。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也会有心虚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

　　假期结束，乔然如常上班。

　　刷了门禁进营业部，才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工位上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他懵了一瞬，问坐在对面的同事：“我电脑还有打印的资料呢？”

　　“扔了。”

　　“扔了？扔哪儿了？”

　　同事指了指贺经理办公室对面，那个一直空着的小房间，“你去那里找找看。”

　　乔然快步走过去，拉开玻璃门一瞬，小房间骤然亮了灯，几个同事从门后跳了出来，大叫：“Surprise！”

　　给他指路那个同事和余下的人相继站了起来，鼓掌声此起彼伏。

　　此时经理办公室的门跟着打开，贺缃毫不意外的看着这些人造作，还快步走近，把手拍到了乔然肩膀上。

　　“恭喜你啊姜齐。”贺经理语气颇为欣慰，“年轻轻升了营业部副经理，前途不可限量啊。”

　　乔然缓过神，“这得多谢贺经理提拔。”

　　贺缃说着话掏了钱包，抽了几张票子出来交代前台小哥洛洛，“给大家买咖啡。”

　　洛洛接过手，“老大破费了哈。”

　　贺缃摇摇头，视线落在乔然身上，“不用谢我，这是温小姐请的。”

　　这套话术有点耳熟。

　　——我来接贺缃是受了温小姐的委托……

　　究竟有没有受温小姐委托，贺缃回来一对账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贺缃并未多言，又把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像英雄迟暮，有那么点伤感。

　　同事们闹归闹，咖啡买回来，各自拎回座位，营业部重回安静。

　　乔然走进副经理办公室，原先空置很久的室内骤然通风住人，不免有种强烈的空寂感。

　　他把百叶窗拉开，外间阳光洒落在书架绿萝上，站在窗边抻了个懒腰，开始干活。

　　电脑已经装好了，原先在工位的东西现在收在箱子里，他把箱子抱到办公桌上整理。

　　活干到一半，桌上电话响了。

　　“姜齐。”

　　是温念颐的声音。

　　“温小姐。”

　　温念颐沉默了瞬，“我都知道了，谢谢。”

　　她说的应该是关于把贺缃找回来这件事。

　　乔然想了想，回答：“贺经理是个好人，不应该蒙受冤屈暗无天日的活着。”

　　她应该还有更多想知道的事情，比如他为什么会知道温氏地产那么多秘辛，他和GS和郑玄、李橙是什么关系。

　　但到了最后，温念颐沉寂许久，轻声“嗯”了一下，挂了电话。

　　-

　　下午有关部门过来取证。

　　温毓秀和温家那些亲戚正在接受调查中，调查人员在营业部稍作逗留，拷贝了一些公司内部资料，请贺经理出去单聊了会儿，下一站往财务部门去了。

　　不觉中就到了下班点，乔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关电脑出门，搭电梯，看见一起乘电梯的人打电话。

　　打电话。

　　靠。

　　他还没跟叶繁报备。

　　乔然匆匆拿出手机，电梯门开合，他望着进来的家伙，手机正在拨的号码，在那人身上响了起来。

　　电梯人头攒动，明明两步之遥，叶繁居然还把电话接通了。

　　他们一南一北站着，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乔然隐约听出这家伙说话时藏不住的笑意。

　　“说吧。”

　　“……我在电梯里。”

　　“知道，我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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