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绣娘子

　　须臾，许娘子再回盈华阁席间时，竟惊艳了四座。

　　“看呐，许娘子方才不是说自己带的衣裙太过素净么，可如今瞧着，她这身衣裳非但不会太过素净，反而有一种清新俏丽的韵致呢！“

　　“那肩头的几朵绢花还真是好看！“

　　“可不是么，绢纱花瓣朦胧柔美，珍珠花蕊和光柔润，叫人看着就心生喜欢。”

　　在一众夸赞声中走过，许娘子稍稍偏了偏头，对着身侧的舒嫣妩低声道，“此番幸得有你，否则，我还不知要怎么丢丑呢。多谢多谢。”

　　舒嫣妩清浅一笑，道，“许娘子不必客气。”

　　许娘子与舒嫣妩客套了一番，陡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唤，“念彤。”

　　许娘子方回眸，便见身后立着一位严妆美妇，她外披一件玫粉彩金的直领对襟貉袖，内搭蔚蓝秋叶提花直领对襟长衫，下衬茉莉暗纹百迭裙，衬得她端秀雅丽，通身是华美旖旎的气派，令人移不开眼去。

　　“玉姐姐怎么这会子才来呢？”许娘子忙向那美妇行去，笑意盈盈地唤道。

　　玉氏则笑道，“原本是要更早些到的，哪里料到我行至半途时，又遇上了漱玉城的金夫人和她家三位千金，这不是又聊了几句，才晚了过来的。”顿了顿，眸光拂过许娘子肩上的绢花，又不禁点头称赞道，“呀，瞧瞧，才几日不见，你又有新衣穿了？嗯，这新衣裳真不错，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师之作？”

　　许娘子抬手，抚过肩上的绢花，柔声道，“我身上穿的原也不是什么新衣，还多亏了舒娘子妙手巧思，将我这身旧衣绣上这几朵绢花，才如崭新的一般。”

　　言罢，许娘子又轻轻拉了一把身侧的舒嫣妩，向玉氏介绍道，“其实啊，她便是玉姐姐口中的那位名师了。”

　　闻言，玉氏转过眸光，落在舒嫣妩清婉秀丽的脸庞上，仔细端详了会儿，遂笑道，“真真是个难得的妙人啊！不但有一双巧手能将旧衣绣成了新衣，便是这心思就极妙的了，不想竟还生得如此好看！”

　　舒嫣妩忙福身，道，“玉夫人万福，夫人过誉了。”

　　玉氏又含笑道，“连声音也这般好听。”她说着，眸光再度流连在舒嫣妩的指间，又道，“我瞧着舒娘子将这绢花做得如此好看，是心灵手巧的妙人。今儿，虽是我与舒娘子头一回见，可我心上已然很是喜欢舒娘子了。且，正巧，我遇上了难题，想来舒娘子或许能替我解忧，却不知舒娘子可愿听我细细道来？”

　　“愿闻其详。”舒嫣妩恭婉道。

　　玉氏轻轻转着腕上的那串祖母绿圆珠手串，娓娓说道，“今儿来的路上，我遇上了金夫人与她家三位千金。其实，她们都是我在漱玉城的成衣铺子里的常客了。约莫着半个月前，她们在铺子里定了几套衣裳，衣裳也都差不多快做好了，可铺子里的珠绣师却忽然病倒了。原想着先从别家铺子里调配一个过来应急，偏偏无人肯去。毕竟，行里人都知道金夫人眼光独到，寻常花样断断是入不了她的眼。我寻思着，凭舒娘子这番慧思巧艺，或许能绣出别样巧致的衣裳来，也好解了我的近忧。当然，这酬金是不会少的，却不知舒娘子可愿一试？”

　　“哦，原是如此。”舒嫣妩思忖了片刻，方道，“我的确有心尝试，只是，我暂时无法去往漱玉城，不知玉夫人可有法子将金夫人定下的那几套衣裳送来欣安城呢？”

　　“将衣裳送来欣安城，倒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我让人快马送来，不过两天就能送到。”玉氏欣然道，又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枚银锭，递给舒嫣妩道，“这点心意，请舒娘子吃茶。”

　　舒嫣妩却将银子推了回去，倒也不是她客套，只道，“还是待衣裳送到了，我先将珠绣花样稿子拟出来，请玉夫人过了目，届时再请我吃茶，也是不迟的。“

　　玉氏也并不勉强舒嫣妩收下，将银锭收起后，便又温和一笑，道，“你们瞧，那边开席了，咱们也过去坐下吧。”

　　玉氏的话音落下，郭氏便从人群中走来，请她们一并入了席。

　　玉氏与许娘子并排而坐，舒嫣妩的坐席却靠后些，并不与她们并列。如此一来，倒方便了郭氏与舒嫣妩在席间私语。

　　“方才远远瞧着，你与玉夫人相谈甚欢。我猜，她定是要将金夫人定的衣裳交给你做珠绣吧？”郭氏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那位漱玉城的金夫人，你之前虽是没见过，却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我那儿有她和她家千金们的画像，以及记录了她们各自喜好花色的小册，回头我让人送到凝梦楼去，你这两日好生看看，等做起珠绣来，心里也好有个谱。”

　　“不瞒少夫人，我的确正为这个发愁呢！若是有了她们的画像与喜好小册，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我做起珠绣，也就更有方向了。真真是多谢少夫人了。”舒嫣妩感激道。

　　郭氏点点头，又如数家珍般说道，“今日席间的宾客甚多，你瞧对面，由东边数过去第一排，落座在首桌的二位是颜家的二位娘子，颜大娘子喜欢琥珀黄，偏爱蜜蜡珠，颜二娘子则喜欢月白，偏爱月光石。落座在次桌的则是齐三娘与曾六娘，齐三娘喜欢酡颜，偏爱日光石，曾六娘喜欢妃色，也很爱日光石。再就是第三桌的柳娘子，她一向喜欢宝蓝，偏爱天河石。坐在柳娘子身后的便是淳于娘子，她就更喜欢湖绿，偏爱冰种玉髓……不过，即便她们都有各自偏爱的珠玉宝石，却皆独独甚爱那彩钻，多将其点缀在袖口及衣领之上，便是在绣满各色珠玉的缎带上也是常常可见彩钻搭配其中的。”

　　舒嫣妩仔细听着郭氏所言，更是将那些小娘子的喜好都一一记在心上。

　　郭氏见她听得如此认真，也乐于说道，遂又笑言，“咱们也不必光是坐在这儿说，不如主动过去与她们聊一聊，或许你能了解得更多些。”

　　舒嫣妩点了点头，便随着郭氏缓缓起身，正要移步向前，却见第一排首桌的颜家二位娘子举着酒樽，亦朝她们这边行来……

　　郭氏偏头，贴着舒嫣妩的耳畔，低语道，“颜家这两位小娘子在欣安城的人缘不错，你若是能与她们交好，便可打入这对面第一排落座的小娘子们的圈中去了。”言罢，郭氏亦执起桌前的酒盏，朝着颜家二位娘子一敬，朗声笑道，“梦笙，梦箫，多日不见，今儿这么一瞧，你们真是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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