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乙女]人面桃花相映红

　　说是为了提升园艺部的知名度，但或许，我只是想找个契机再与幸村说上话。我提议给学校的每个社团送生态缸。部员们难得有和别社团交流的机会，乐呵呵地答应了，几天后，生态缸就送到了各个社团。犹记得当时我忐忑地敲开网球部的门，开门的是那个沉稳的少年。他总是闭着眼睛，妹妹头剪短了，个字已窜得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

　　“我是来送生态缸的。”我说。

　　“真是好久不见了，前辈。学生会有通知过，谢谢你。”他侧身把我和运生态缸的部员们迎进室内。我环视过部室的角角落落，一遍又一遍，可那个耀目的身影并不在这里。

　　满心期望扑了个空。登时，我脸上显露出难掩的落寞。

　　“前辈在找什么吗？”少年问我。

　　“嗯……我要找你们部长，要和他讲下生态缸的养护方法。”这倒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真不凑巧，精市今下午去外校商讨练习赛的事，不会再回来了。”他说：“我是柳莲二，也负责一些部内的事务。只是养护方法的话，你可以教给我。”

　　“这……。”我犹豫起来。

　　于公事讲，这是完全没问题的。今次发给各社团的都是初阶的缸，说是养护，其实只需要保持湿度和控制日照，教给谁都是一样的。可于私心，我来网球部就是为了幸村，甚至提议这个活动的初心都是他。

　　开了一席盛筵，主角却不在了。

　　“那这样吧，等精市回来后我让他去找你。”莲二说。他说这话时手扶着下巴，颇带了些意味深长。

　　我也听过柳莲二的许多传说，网球部的参谋、数据狂魔、能不动声色间控制比赛的走向、有从不示人的神秘资料本……，还真与他超脱寻常的稳重相合。说来也奇怪，明明柳莲二总是闭着眼，我却觉得他的视线有巨大的穿透感，能轻易看穿我那些一闪而过的小心思。

　　于是我蜗牛一样当即缩回壳里：“没、没事，养护这个确实不难，我教给你就好了。”

　　“这样真的好吗？”莲二笑道。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又一次错失了与幸村说话的机会。

　　第二年的全国大赛，网球部又拿了冠军。彼时的幸村精市已长成了俊逸的少年，风扬起他橙黄色的外套，他肩抗深红色的优胜大旗，英姿飒飒，意气风发。全场观众掌声雷动，为他们欢呼叫好，他一如既往展露着温润的笑，依次朝观众席上挥手、挥手，直挥到我这边时，停滞了。

　　他看到我了。

　　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我鼓起勇气想对他挥挥手，还未及抬起手，身边的姑娘们已“蹭”地站了起来：“幸村君看过来了！”、“他明显顿了一下！”、“他在看我！”、“不不不，绝对是我！”、“不管怎么说，他看到我们了啊啊啊啊啊！！！”，把我挡了个严严实实。我立刻也站起身来！可惜，他已经朝着别处挥手去了。

　　“前辈，你怎么也站起来了？你不是不关注网球部吗？”姑娘们‘嘿嘿嘿嘿嘿’地掩着嘴笑，好像在说‘你这个口嫌体正直！’

　　“我就说，世界上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喜欢幸村君的人，一类是没看过幸村君比赛的人。”其中一姑娘确信道。

　　回去的路上，她们开始给我科普幸村君。“他是南湘南小学毕业的，当时打网球就很有名了，好像在什么JR大会上拿过优胜。”、“他平时看起来很温柔吧？比赛时气场全开，像完全换了个人，更带感了！”、“他的绝招是五感剥夺，是不是觉得很玄幻？”

　　“哦”、“这样啊”、“嗯嗯嗯”，我面无表情地点着头，心想这也需要对我科普？网球部周围的花草可不是白侍弄的，这些事儿我一年前就清清楚楚了。

　　“我还知道些别的。他家有个妹妹，年纪还很小，好像才上幼儿园。”、“他家养猫”、“他喜欢去网球部部室吃午饭。奇怪，教学楼去那边那么远，网球部其他人也都是在教学楼吃饭啊”、“不说这个了，你们见过他妈妈没？好漂亮啊！和他一样是水蓝色的头发！”

　　这倒是些新鲜事儿。我从未听过这些，看似仍旧面无表情，耳朵早高高地竖起来了。

　　围绕着一个人的话题无非就那么些。说完了事业、家庭，接下来就是八卦了。

　　“演剧部的白川好像和幸村君……”、“哈！？交往了吗？”、“这倒没有，上周听说白川向他表白被拒绝了”、“嘶……，连白川都”。

　　演剧部的白川是幸村君的同级生，一等一的大美人。但凡有演剧部的舞台，白川都是主役，然后场场爆满。白川就是这样受欢迎的人。可以有人不吃她的长相，但绝对没人会不承认她的美。上学期听说她签了经纪公司，已经去试镜过几次了。

　　虽说心有不甘，但我还没自大到把白川当情敌的程度。

　　“拒绝的理由是什么？”我忍不住发问道。

　　“前辈，你真的很关心幸村君诶！喜欢他不要紧，你可千万别以恋爱的心情喜欢上他。”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

　　“因为他拒绝白川的理由是——”“是？”“是——”“是什么？？”

　　少见我这样热心八卦，后辈坏笑着卖起了关子。“幸村君说他有喜欢的人，”另一姑娘解脱我道：“他对所有对他表白的人都是这样回应的。据她们说，幸村君说这话时很认真，不像是随便找的搪塞理由。”

　　“这就怪了。这快两年了我一直和他同班，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没准是南湘南小学的？”、“没准是青梅竹马？”、“格局大点，别把性别限定死啊~”、“喂！！”

　　她们讨论得越热闹，我的心就坠得越深。第一次听说有人对他表白是他入学才一个月的时候。若自那时起他就有意中人，那……，那这一年半一直注视着他的我、对他念念不忘的我、宁愿举办活动也要接近他的我、直至刚才，还因为与他视线相交心跳漏了一拍，努力想给他回应的我……，

　　到底算什么？

　　我明白我与他的距离。我也从未有过更进一步的幻想。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有种被辜负的痛楚？好像我的心意被抛掷，却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悠悠地随流水去了、飘零尽了，什么都没剩下来。

　　我曾对一个人动了心的近两年，就这样被时光轧平了。

　　什么都没留下来，

　　连一丁点儿的痕迹都。

　　自那日起，我极力避免再提到幸村精市的名字，不参与有关他的一切讨论，并再没有靠近过网球部。转眼又是数月，我在立海附中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

　　立海附中是神奈川最好的学校，在体育上是，学业上亦是。说是初中进了立海就可一路直升入大学，可升学也有成绩上的要求。秋分才过，学校就下了规定要求毕业班强制参加早读晚读。我被迫每日提早一小时出门，晚一小时回家，可谓披星戴月。但正因为早了这一小时，我到校的时间竟与网球部晨练的时间重叠了！也是自那时起，我总是在电车上遇见幸村。

　　我与幸村同行的那条线路途经住宅区、商业街、商务中心、旅游景点、学校，人最多的地方都在其中，是整个线网里最挤的一条。我家住得偏，在始发站，我又有习惯坐最尾端的车厢，因此总是有位子坐。幸村君是在六站后上车，只能站在车门旁的角落，下车时也是先被挤出去的。所以这些天来虽同在一个车厢上学，却没曾打招呼过，正好我因兀自“心受重伤”不想见他，也避免了尴尬。

　　是日，我进车站时天色就不好。黑云沉沉地压在头顶，潮湿的土味取代了海洋的清香。我有选车厢的习惯，却没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没带伞。一路祈祷着千万别下雨，未及出站，已经听到了震耳的雨声。

　　雨幕冲刷着眼帘，雨水瓢泼到像上天打翻了水盆。时间已入深秋，我怕冷，裹了厚外套，可不想被淋成个圆滚滚的落汤鸡。但若因为没带伞请假……，怕是在电话里就会被老师骂个狗血淋头！

　　两权相害，我绝不想用体温烘干衣服。紧捏着手机的掌心已渗出了汗渍，我颤巍巍地，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还是拨通了电话：

　　“老师，真、真抱歉，今早上我会晚到……”“不会晚到的。”“诶！？”

　　温润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耳边还是老师的大嗓门：“喂？你说什么？你不会要迟到吧！？天这么黑都记不得带伞，就你这脑子还升什么学？？”

　　幸村精市从呆愣着的我手中抽出电话，利落地挂断了。他笑着拎了拎手里的伞：“前辈，可以邀你与我同遮一把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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