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

　　十三

　　离校庆晚会的时间越来越近，舞蹈排练的时间也从一周两次，改到了一周三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桑夏每次排练都能在体育馆偶遇陈西彦。

　　计算机系男生比例偏高，帅哥也有不少。渐渐地，观众席上开始出现围观的女生，大部分是来专门看陈西彦的。

　　某次，桑夏因为老师拖堂，排练迟到了一刻钟。赶到体育馆的时候，男生们已经跑起来了，球恰好传到陈西彦手中。迈步，起跳，简单的上篮动作，利落又干净。球在筐边滑了两圈，滚进了篮网。场边传来女生们的尖叫，夹杂着陈西彦响亮的名字。

　　大概是陈西彦长得好看，对谁都彬彬有礼，才会如此受欢迎。

　　其实，只要深入了解就知道，陈西彦这人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容易亲近。

　　越靠近期末，生活节奏变得越紧张。除了复习和赶作业，桑夏还需要适应日渐紧张的排练。

　　就在这周，节目《刀马旦》的动作确定了下来，中间的RAP插进了三小段独舞，桑夏负责跳其中一段。

　　排练休息的间隙里，桑夏对着镜墙抠动作，直到Wave做得满意了，才注意到林思灿一直站在旁边。桑夏问：“怎么了。”
　　“上次借我的练功服已经洗过了，桑夏，谢谢你。”说着，女生把手上装着衣服的纸袋拿过来。

　　桑夏温和一笑：“别客气。”

　　桑夏拎着包装袋，走到长凳旁，将东西塞进她的蓝色背包里。在里面翻了会儿，又掏出一包芝士奶糖。

　　跳舞是一件消耗的事，练了大半个小时，桑夏有点头昏脑涨，急需补充能量。她剥开糖果，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奶香味顿时在唇齿间漫开。

　　下一秒，她顺手把糖果袋递给林思灿：“吃吗？”

　　林思灿看了眼包装袋，是个小众的糖果品牌。她尝了一个，赞许地点头：“奶味真浓。我下次也要去买。”

　　桑夏笑着将把包装袋里剩余的糖果都倒出来分享。

　　林思灿吃得津津有味：“原来你喜欢吃甜食啊？”

　　“也不是。我比较容易发低血糖。以前晕倒过好几次，没事就会在包里放点糖果。”

　　林思灿瞄了一眼桑夏鼓鼓囊囊的书包，女生的包是舞蹈团里容量最大的，她一直很好奇里面装了些什么：“所以，你这里面面装的，全是零食？”

　　“没有没有。”桑夏打开背包，在林思灿面前展示起来，“都是一些杂物。餐巾纸，湿纸巾，化妆包……还有这个。”

　　桑夏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风扇，按下电源开关，对着林思灿满是汗水的脖子吹起来，“你看，吹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风扇虽小，风力却刚刚好。温柔的凉风轻吹过来，脸和脖子的热量散去一大半。林思灿忍不住弯起嘴角：“之前西西手机没电，我还记得你给她借了万能充电宝。看来，你的书包真的像机器猫的口袋一样，什么都有。”

　　桑夏大一加入了舞蹈团，因为忙于专业课，错过了好几次集体演出。在《刀马旦》节目排练之前，林思灿和桑夏完全不熟。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林思灿才发现，桑夏这人还挺好相处的。

　　两个女生坐在长凳上聊天的时候，宋苒站在不远处，练习新加入的独舞，带队的黄老师在旁边指导动作：“把腰放低，手抬高，很好——”
　　“转得太慢了，没卡在点上。”
　　“摆腰的动作再柔和一点，对，就这样。”

　　林思灿看着宋苒的方向，忍不住开口：“桑夏，其实，我觉得宋苒这一段，跳得没你好。”

　　桑夏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没吱声。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压轴让给她。你也太好说话了。”

　　新插入的三段动作，黄老师分别安排了队长、宋苒和桑夏作为领舞。因为宋苒主动提出想跳压轴，老师在征询过队长和桑夏的意见后，把重头戏分给了宋苒。

　　桑夏笑：“那一段对基本功要求很高，我担心会跳不好。再说了，宋苒挺努力的，我听说她每天都会来练习。”

　　“你们好像之前就认识？”

　　“嗯。我爸和她爸是同学，我们也有共同的朋友。不过，我跟她私下来往比较少。”

　　林思灿还想说点什么，站在房间中央的带队老师突然拍拍手，召集大家：“好了，时间到了，我们继续练习！”

　　桑夏站起身来，回头说到：“走吧，跳舞去。”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点半。

　　打完一圈篮球下来，陈西彦出了一身汗，他打算去洗手间冲个脸，顺便远离球场的尖叫声。半路上，队里的王宇凡走上前搭话：“最近怎么这么勤快？”

　　陈西彦疑惑地看向他。

　　“以前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人，这周的训练竟然每次都在。我们还说，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陈西彦开口解释：“偶尔也出来动一动。”

　　王宇凡乐呵呵的：“你一来，那些女生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叫声能直接把屋顶给掀了。”

　　陈西彦温和地笑，没有说话。

　　王宇凡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我听说北二这边的场地是你搞定的？”

　　因为靠近学生区，北二体育馆的篮球场一直排在预约难度榜首。计算机系的训练场地通常选在更远的主体育馆或者是露天操场。上周，队员们听说改在有空调的北二进行练习，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第二反应才是击掌相庆。

　　陈西彦平静地答话：“之前陈老师电脑坏了，我帮忙修过几次。”

　　“陈老师？”

　　“嗯，她是北二体育馆的负责人。”

　　王宇凡一脸惊讶，忍不住朝陈西彦伸出大拇指：“擒贼先擒王。还是你牛逼。”

　　王宇凡离开后，陈西彦继续冲了一会儿。冷水拍在脸上，消解了皮肤残留的暑气，整个人都清爽下来。

　　左手上的智能手表，时间显示是六点四十。他看着指尖上的水花出神片刻，才关上水龙头。

　　走出洗手间没多远，面前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位穿着短裙的女生。女生个子清瘦，左手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看起来有些拘谨。

　　女生是大一的学妹，每次陈西彦打球，她都会在一旁加油助威。在球场上喊得起劲，面对本尊时又害羞得不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开口：“学长，那个，我可以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加微信做什么？”

　　女生声音越来越小：“我很喜欢学长，想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

　　陈西彦看着她：“不好意思，我微信不随便加陌生人。”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语气微冷，像极寒地带的冰风，锐利地割在听者的耳膜上。

　　女生怔怔地看着他阴沉的目光，一时间无法将此刻漠然的陈西彦，和人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学长联系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打扰了，那这水……”

　　女生踟蹰着，把手里的矿泉水递到陈西彦面前。

　　陈西彦收敛起情绪，恢复了道貌岸然、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用了，谢谢。”

　　直到女生离开，走廊上没了动静，半仙才悠哉地从洗手间晃出来，小跑着赶到陈西彦身边：“你怎么把人给拒绝了？那个学妹长得还挺可爱的。”

　　“喜欢的话，为什么自己不上？”

　　“我的正缘二十四岁才出现，如果在那之前谈恋爱，会被人骗财又骗色。”

　　“……”

　　经过了一段光线昏暗的走廊，视线豁然开朗，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场上的队员正在发动进攻，陈西彦坐在场边，突然有点口渴，顺手往左边的椅子上一捞，发现矿泉水瓶已经空了。

　　见陈西彦把塑料包装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半仙拿出自己剩下的大半瓶：“要不要喝我的？”
　　陈西彦拒绝道：“不用。打完球就去买。”
　　半仙：“怎么，嫌弃我？”
　　陈西彦：“嗯。”
　　半仙“啧啧”两声：“洁癖怪！”

　　随着篮球入筐，一轮结束。大东站在场边，朝陈西彦比划着手势，问他等会儿要不要上。陈西彦说了个“好”，刚准备从座椅上起身，一旁的半仙突然拍了把他的背。

　　“快看，你的红鸾星——”

　　陈西彦转过头，顺着半仙手指的方向，看见朝球场边走过来的桑夏。

　　女生今天穿的很清爽。白色T恤，蓝色运动短裤，柔顺的锁骨发随意披着。脸很小，形状介于鹅蛋脸和瓜子脸之间，下巴尖尖，带着温柔的弧度，汗湿的头发挂在脸颊边。

　　半仙探着个脑袋，语气激动：“红鸾星的手上拿了罐可乐？靠，你这什么待遇，打个球还有美女轮流给你送喝的。”

　　陈西彦没接话，准备上前跟对方打招呼。就在这时，桑夏突然转身，朝不远处的好朋友周晨尧走去。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让围观的半仙看得云里雾里。

　　他低声发出疑惑：“WOC，她怎么把可乐送给周晨尧了……”

　　三米开外，桑夏径直将手中的听装饮料塞到穿白色球衣男生的手里，她仰着脸，轻松地跟对方聊起天来。两人的声音被体育馆里的喧哗声迅速淹没。

　　空气渐渐冷却下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陈西彦，半仙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老大，也许那罐可乐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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