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烽火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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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一章

      天幕漆黑如墨,东边却已卷起金红的霞光,如毒蛇之信在山头间四射拔起,向着中天耀武扬威。

      夏军铁蹄踏破祈汶关后,一路从怀朔、固阳打到昌青。六月底凉将曹禹率军北上。辰阳河以北的数十里县地,成为凉夏间争夺的战场。经月的兵荒马乱,使辰阳土地满目苍夷。

      然而在这“白骨蔽平原”下生存的大凉山民,意外地没有被这场血腥的挞伐所湮没,他们随着红日的升起苏醒,秉承着对故土朴质的眷恋与千百年来彪悍坚韧的意志,固守着一方土地。他们在残破的家园中耕作繁衍,昂扬向上,刚劲正气,一如辰阳河东巍峨树立的南阳山,永不崩塌。

      南阳山,辰阳河道数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峡口,似高大猛兽,威严地矗立在大地之上,遗世独立。山脚下较为开阔的土地是山民赖以换物的农家集市。清晨,天未大亮,山民们已匆匆奔向贸场。大婶子们搬上一锅锅热腾腾杂菜汤、粟米面,脚边摆放了几个手工缝制的香囊与红绳编制的鲤鱼;姑娘们手挽绣金富贵结,方杌上散发着清香的茶饼一字排开,块块芬芳;老头儿的货物最是实在,一担落花生,散落在地的陶土瓦罐、铁器杯碗,偶尔还会有集市里罕有的陈年土酒,叫人艳羡争抢。山民们换物易物,富贵结换上杂菜汤,喝得舒心快活;老头儿带回红绒鲤鱼,给家中娃儿祈福生贵讨得平安。

      今日集市牌楼下涌起骚动,山民们纷纷簇拥在此,久不作歇。

      “听说前段日子辰阳河火光冲天,是咱们曹大将军将夏军水师逼进了峡道,放火烧了他们的战船,”赤脸黑瘦的老头站在人群中央,高声道,“咱们凉军将夏蛮打了个落花流水,确是大快人心!”

      “好!”瘦小老汉举拳扬声,“自从李荀李大将军兵败怀朔战死沙场,那李政统领大军后,咱们凉军败了又败,被夏军将领那个叫赫连重的,一直攻到了辰阳。幸好有曹大将军率军北上,这次辰阳河战,夏军大败,真是为咱们凉国百姓出了口恶气!”

      “若还是那李政领兵,凉军非败在他手中不可,”赤脸老儿慨叹道,“幸得咱们还有曹大将军!”

      “是啊!幸得还有曹大将军!”山民们无不赞叹。

      “听说那曹大将军非但能打胜仗,长得也十分俊俏?”一个身着桃红斜襟衫裙的姑娘掩着嘴询问同伴。一旁鹅黄衣裳的妙龄姑娘同是掩嘴,轻轻一笑:“俊不俊俏我不知道,但凡能打跑那胡蛮,就是好汉!”

      众人称是,不住感慨。

      远处,走来一个浓眉大眼的灰衣少年。他身背鱼篓、肩扛钓具,跟随青年男子闲步下山。身旁男子朴素灰麻短衫裤打扮,腰系藏青布带,头戴草帽,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布鞋。他肤色莹润,面相温和,鼻梁高挺,嘴唇厚薄适宜棱角清晰,一双清澈不见底的黑瞳中总是透着盈盈笑意。

      少年边走边轻声问男子:“爹爹,那曹大将军很厉害?比李大将军更厉害?”

      被称作爹爹的京阳笑呵呵道:“厉害!比那李荀厉害!不然,怎能打跑夏军?”

      “爹爹,有了曹大将军,咱们是不是就不怕夏军打来南阳山了?”少年小达耸了耸背上鱼篓,露出笑颜。

      “岂止不会打来南阳山!”京阳遥望晨光下北方苍茫的渚马山群,“过不了多久,那昌青、固阳、怀朔或也将复归大凉,曹大将军兴许还能攻下夏国边关的塞兰莪!”

      “曹大将军果真有这般大的本事?”小达雀跃。

      京阳抚摸小达的脑袋,笑道:“儿,曹禹可是个好将军!”。

      山民们还在说辰阳河战。京阳带着小达走北路,穿过冷杉林来到一处平静的河岸。辰阳河水湍急,过了南阳山峡口却不再险峻,既无暗流,也无险滩,河水清澈几可见底,鱼儿畅游,两岸冷杉将潺潺流水遮掩地密密实实。走入这条幽静的辰阳支流,炎阳烈日被隔绝在外,周身清凉,好不畅快。

      两人寻了宝地坐下,甩下钓具,悠悠地等着鱼儿上钩。不多久,京阳的鱼篓中小有收获,小达颗粒无收,他坐立不住,扛着钓具跑去上游,寻找鱼群。京阳在树荫下打了个哈欠,将草帽取下,露出头顶丰盈发髻上的藏青头巾。他双手环胸,草帽遮脸,一边垂钓,一边闭目养神。

      夏季时分,骤雨后辰阳河水暴涨,原本清澈的水流更显碧绿。河水哗哗,绕过河中垂着头的褐黄芦梗,卷出圈圈漩涡,飘落的冷杉叶顺着漩涡,打到了下方积着青苔的河岸上。岸边两只翠毛野鸭正蹲在野草丛中,头藏羽翅,与京阳一同打着瞌睡。

      猛然间,树林深处传来小达尖利的惊叫:“啊——爹爹——!”

      鱼儿顺声而逃。京阳被小达的疾呼惊落了帽子,慌忙起身四望:“小达?小达!在哪儿?”

      一条灰黑小影飞快地沿着河岸奔跑了过来,抱住京阳大腿,脸色苍白,唇齿发颤:“爹爹,儿在河边……在河边钓到……钓到……”小达伸出一根手指,颤颤悠悠地说:“儿钓到一只……鬼——!”

      “鬼?这光天化日,岂能有鬼?”京阳一怔。

      “真是有鬼,”小达面有骇色,“‘它’披头散发,还汩汩冒血!”

      京阳立即收起散漫之态,面色肃穆,一边按抚小达,一边道:“走,带爹爹去看看那‘鬼’。”

      小达慌忙点头,拉着京阳走去上游。京阳被小达领着走过曲曲弯弯窄道,进入一道天然石门。说也奇怪,石门外水流舒缓色泽碧绿,石门后却暗流涌动,河面泛出幽幽蓝光。再向前走,有一道小瀑,河水飞溅,水声隆隆。小达所说的骇人“厉鬼”正半伏在岸上,披头散发,鞋袜早已不知所踪,衣衫被河水彻底浸透,不少地方被礁石划破,变得丝丝缕缕。从裸露出彪悍壮硕的肌肉可以看出,此人曾经习武,此刻身上有不少箭伤,以及随河流而下的剐蹭,额头处更有如卵石般大小的狰狞伤口,鲜血还在慢慢渗出,乍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确是人鬼难辨。

      “是儿不小心将‘它’钓到了岸上!”小达不敢上前,躲在一棵冷杉树后。

      京阳大步跨到河岸,伸手摆正对方面庞,擦去“鬼”脸上的血迹,仔细端详。这“鬼”面色廖白,两道浓眉深深拧起,双目紧闭,嘴唇也在水中泡发得肿胀。即便曾是相貌端正之人,此刻也狼狈不堪。京阳依次翻动对方破烂的衣裳,在尚算完整的一片衣袖绣纹上辨出是夏军军服。又探了探其鼻息,思索片刻,他取下勾住对方衣衫的钓具,回身同小达说:“没事,是只‘死’鬼。走,咱们去别处钓鱼。”

      “爹爹,不是!不是‘死’鬼!儿方才分明见‘它’会动,”小达瞠大眼睛,惊恐地指着京阳:“啊!爹爹!‘它’抓住了你的脚!”

      京阳低头望去,那鬼果真握住了他的脚踝。他厉声呵斥,那鬼充耳不闻。京阳高举手中钓具,扬手便要朝他劈去。

      辰阳郊外,凉军绛红色的战旗迎风而起,在广袤的高原上好像奔腾的火焰,霸气张扬。十里坡上,八千悍将正列阵肃立,结实黝黑的臂膀与雄壮的体魄,彰显着凉军兵勇们的刚健与雄美。督军主帅的总帐,置于十里坡至高之位,下设三位将军与数名将领的坐席,与主座相映,宛若众星捧月。

      主将曹禹正在总帐下,审阅甄选的八千精兵骑士,突然,坡下一阵战马嘶鸣,急速而来数匹骏马。斥候领首甩蹬下马,在将领李政身边小声耳语。李政随后转向主座上的曹禹:“曹大将军,我军又在河岸处擒获夏军兵勇一名,曹大将军可要审问?”

      “带上来,”曹禹略顿须臾,道,“你先审。”

      不多时,座下被拖来一个壮年汉子。

      胡族壮汉被数名兵士强行压在地上,对李政的问话避而不答。李政心中恼怒,祭出平日间跋扈之态,抬脚狠狠踹在汉子胸口。

      汉子唾了口血水在李政脚边,拧过头去。

      “草原是个美丽的地方,”一道低缓的嗓音彷如从遥远的牧场而来,曹禹一袭银白甲胄,身披绣虎绛紫披风,微微眯起双目似在想象,“奔跑驰骋的骏马,骁勇善战的骑士以及浪人的马头琴,你也为这一切骄傲吧?”

      场下胡汉为曹禹的话略微转过头,充满警戒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赫连重,是所有夏军将士敬佩的男人,他率领夏国军队离开草原,打破怀朔的祈汶关,直入中原,是你们每一个夏人引以为傲的将领,” 曹禹继续缓声道,“辰阳一战虽打破了他的传奇,却仍为你们爱戴。” 曹禹青铜头盔上赤色红缨随风拂动,忽而他声色斗转,俊美的脸上神情庄重,一双黑眸宛如划破天际的芒星,锋不可当:“那么多天,你们还没有在辰阳河里找到他的尸体吗?”

      原本安静的男人突然暴跳起来,面色霎时绛紫,双眼充满血丝露出嗜血般的疯狂。他扭动着身体奋力挣脱挟制,想要扑向出言不敬的曹禹,嘴里激动地嘶喊:“害我大将军者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座下诸名将领,纷纷交头接耳。

      曹禹无波无澜,平静道:“拖下去。”

      兵将们立即上前,将疯狂挣扎的胡汉带下十里坡。

      右上座将领赵胜,心直口快,当场讶道:“曹大将军,怎知夏军是在找主将赫连重?”

      虎皮座椅上的曹禹环视众将,片刻后起身而立。在座众人纷纷随他站起。曹禹走向北方,远眺辰阳河:“你们可还记得那场辰阳河战?”

      “那日,赫连重所乘的楼船,重舟逆水勉强冲出狭道,不及与布拉衣的艨艟汇合,已遭遇我凉军强弩突袭,百名将领落入河中,损伤惨重。”李政道。

      “军部受到重创,理应调息养气。可他们又在做什么?”

      “不知休整,一而再潜入我凉军地界,”赵胜思索,“这些斥候坐探,不接近我凉军军营,独独只在河畔、支流徘徊,日夜无歇。”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政喃喃自语。

      “他们要探明的不是一般消息,”曹禹微微挑起一侧眉梢,“是能左右战局的人!”

      众将俯首,又是一阵窃语。

      左首李政走至校场中央,高声道:“夏军虽举兵二十万,但他们拔山涉水、横渡边关,与我军征战早已马疲人倦、筋疲力敝,兵马早已不足二十万。如今他们既然失了赫连重,群龙无首,不正是我凉军反击的大好时机!待本将率大军袭他军营,不出数日,定能叫这些胡蛮滚回北疆荒地!”

      将军赵胜向他瞧去,又看了一眼曹禹,大步向前:“李将军说得有理。但依末将看,此事更应由曹大将军定夺!夏军虽辰阳河战大败,又失了主将,营内必是士气不振,惶恐不安,但前人有云:穷寇莫追。我军还应从长计议。如今我们休整多日,十八万军兵战马都具临战之态,近日练得这精兵八千更使我军如虎添翼,待曹大将军统帅部署周全后,再打他胡蛮,夺回昌青,必如囊中取物!”

      李政睨了他一眼,复又落座。他生有一双细长锐利的眼睛,高鼻薄唇,倨傲中带着一股皇族特有的贵气与天生的刻薄。自从失了军权,他便心有不甘,此前邀约赵胜一战,即将得胜之际被曹禹搅了好局,更令他对这二人怀恨在心。只是如今曹禹在辰阳打了捷战,加之他一身强硬的功夫,不得不叫李□□首称臣。但李政绝非真服了曹禹,在李政眼中,曹禹即便威名在外,亦不过是个入凉三十余年的新贵,根基不深盘根不稳,不足为惧。李政表面的恭敬,是行人前之事,实则对曹禹并无敬畏,甚至还因曹禹那过于俊美的容貌起了不敬之意。

      对于李政这骄纵的皇族子弟,曹禹、赵胜不以为然,明哲保身的将军周康则求相安无事。他中等身材,立在高壮的赵胜身边,不是特别起眼。此时,周康抬起低垂的眼皮,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身前三人,圆场似的舒展浓眉,露出微笑,蠕动着宽厚的嘴唇道:“胡人此番遭遇大锉,必然士气低迷,而我军得胜,正是军心大振、雪耻前辱之际,别说胡人丢了主将,哪怕他赫连重坐镇大营,也已难挡我曹大将军与两位将军的铁蹄攻向昌青。胡汉蛮族,实在不足为道!”

      曹禹点头:“众将领随我入营,共议攻敌战略。此后由李将军、周将军率领水师,配合赵将军的八千精兵战骑横渡辰阳河,夺回昌青!”

      “此外,”曹禹目光冷酷,悄无声息地睨了向众位将领,压低声音道,“加紧搜寻赫连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盛夏,天边响起隐隐惊雷。

      南阳山腰一座木屋内,小达大手大脚地趴在京阳身旁,肚脐处有一角京阳替他盖上的单被。深夜,闪过几道惊雷后,一场瓢泼大雨蓦然而至。雨水打在木屋残破的屋顶,顺着木梁缝隙,一点一滴落在屋内的灶台、泥地上。破旧的东窗旁,一盏摇曳的白色风灯迎着南风摇晃,清风袭来,扑灭了纸罩中那朵奄奄一息的烛火。

      简陋的柴房里,黑暗潮湿,雨水从败坏的屋顶,渗到屋内,在泥泞的土坑里蓄出一个又一个小水洼。万物寂静,雨点落在洼中,只闻叮叮咚咚的响声。藤草、麦秸一角已被淋得湿透,东边干燥处还躺着一个胸膛起伏,军服无饰的夏军兵勇。

      空气中透出一股危险的腥气。

      三天后的清晨,水天仍是一色,朝阳淡淡,雾气蒸腾。百里外,辰阳河上金鼓雷鸣,樯桅如林,浪潮的磅礴与壮士们的怒吼充斥在天地之间。南阳山,寂静依然,野花遍地绽放,树干上成群的知了振动着翅膀,一阵接一阵地鸣响。京阳带着小达爬上屋顶,修葺渗水的屋瓦。京阳在河岸山道割来芦梗与稻草,与小达一同将它们铺放在渗水处。小达晃晃悠悠地走在起伏的斜顶上,来回替京阳送上小捆的芦梗。

      京阳指着架在屋旁一杆竹竿同小达说:“小达,到地上去。这儿有爹爹”

      “不!儿不去,儿走得稳。”小达拎着芦故意啪啪踏出声,不料脚下一滑,摔在瓦砾上。

      京阳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几步跨到小达身边:“小达,怎样?”

      “没……没事。”小达摔红了屁股,不敢再违逆京阳,放下芦梗,顺着竹竿滑到地上。他蹲在泥地中央,仰头看京阳干活。京阳活儿虽做得生疏,但心却是细致,每块瓦砾上下他都细细检查。有些用平日屯置的瓦片,在瓦钉处以绳固定,按在屋顶,有些则用芦梗铺盖。小达蹲了一会儿,也不闲玩,跑去柴房拣柴,准备升火煮食。

      柴房潮湿昏暗,小达进屋后在柴堆旁捡了柴木,就要起身离开。角落一到锋芒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朝他射来。小达顿感身旁寒意袭人,再望了一眼那原本摆放“夏鬼”的草铺,惊觉不见了“鬼”影。

      他张了张嘴,起先叫不出声,片刻后,惊悚地大叫着“爹爹”,一路奔出屋外。

      京阳正在屋顶生疏地修补着屋瓦。他一边敲打瓦砾,一边伸手去取堆放的芦梗,听到小达惊呼,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就见灰蒙蒙的柴房处,小达撒腿向外跑,身后跟着一个硕大的黑影。那黑影几近八尺,披头散发,形容十分憔悴,手却似弯曲夺命的鹰爪,急速追赶前方奔跑的小达。

      惊愕之际,京阳不做他想,抡起手中瓦砾朝黑影砸去。黑影身形灵敏,瓦砾未到,已闪身躲开。瓦砾应声落地,碎成数片。京阳跨过屋顶房梁,再次举着一块屋瓦,朝小达大喊:“儿,快进屋,关门!”

      小达啊啊叫唤着奔向木屋,京阳不敢怠慢,一路摇晃来到屋檐。他手执瓦砾对准黑影,正要投出,偏踩中小达方才留在竹竿旁的几根粗硬芦梗。芦梗在京阳脚下滚动,京阳不停调整身形,手中瓦砾却已失了准头地扔了出去。瓦砾溅起的碎片砸在小达身前,吓得小达弹跳着向后一缩,跌在泥地上,小屁股又遭重创,疼得蹬着两条腿哇哇大哭。

      黑影顿了下来,似乎是对小达突然地撒泼非常无措。他刚伸出手,想要触碰小达,一块青瓦又风驰电掣朝他掷来。黑影猛地一抬手,竟将那瓦片稳稳截在两指之间。

      “走开!混账!别碰我儿!”屋顶上的京阳急道,“小达!小达快跑!”

      黑影朝屋顶挥舞着双手又凶神恶煞的京阳望去,就见这年轻的父亲一边呼喊着孩子的名字,一边不灵活地摆弄着竹竿,准备从屋顶下地。

      京阳着急忙慌地攀上竹竿,只闻咔嚓一声,竹竿中段忽然折断。京阳脸色铁青,哀嚎着从屋顶滚落了下来。小达霎时止住了哭声,连滚带爬地扑向京阳,边爬边朝黑影大喊:“大妖怪!救爹爹!大妖怪!快救我爹爹!”

      黑影一怔,眼见那年轻男人就要着地,他提气点地,飞跃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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