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穗之仪

　　上京城里近日来街头巷尾所议之事除了大皇子封王开府，便是靖安侯世子与承明伯府三娘子定亲之事
　　这亲事事先一点风声也无，纪家突然去了赵家上门提了亲，叫众人都措手不及，一时热议是两家提前私下商量好了，毕竟那日梨园靖安侯府家的小娘子出手为赵三娘子解围一事，不少人都知晓。
　　不过比起候府伯府结亲，叫人更期待的便是德安王开府一事了，毕竟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封王开府的皇子，其隆重盛况自是无可比拟
　　开府前两日开始，德安王便在城南和城西都搭起了棚子给穷苦人家施粥，今日更是张灯结彩，门口摆了流水席，路过的人皆可坐下吃席，好不热闹
　　德安王府选址定在了崇仁坊，离着皇城极近，可见皇帝对长子是有些偏爱
　　下了早朝正欲回府的德安王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喜叫住
　　“德安王留步”
　　“王公公，”齐儒人如其名，面上做派向来是儒雅随和，对待下人更是平易近人“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回王爷，”王喜站定微微躬身道“皇上体恤王爷，特准王爷接贤妃娘娘出宫赴宴”
　　皇子开府母妃能够前去赴宴可是天大的恩宠了
　　齐儒喜极，一撩衣袍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待他磕完，王喜赶紧将他扶起来
　　“娘娘那里已经派人去说过了，想必娘娘正等着呢，王爷快去长春宫接娘娘吧”
　　齐儒从随从手里亲自递了个锦囊给王喜“多谢王公公，公公平日里也辛苦，今日本王大喜，请公公吃酒”
　　王喜也不推拒，行礼谢恩“老奴谢过王爷，贺王爷大喜”
　　齐儒拍拍他的肩，带着随从快步往长春宫去
　　“师傅，”王喜身边的白净小太监见德安王走远才道“大皇子封了王，皇上又是选了个好王府又是给恩赐的，可是对大皇子……”
　　王喜立刻制止“皇上的心思岂容你猜测？！”
　　小太监一脸喏喏闭了嘴
　　王喜又低声道“皇上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
　　这意思便明了了，当今圣上虽是先皇嫡子，却是因皇后不得先皇宠爱受了些罪的，最后由叶家扶持和胞弟齐王支持登上皇位，太后却早早去了，他受过不被父母重视的苦，自是对自己各个儿子都是宠爱的
　　现在这些皇子公主中虽是昭禧公主与三皇子是头一份宠爱的，其余却也不差，隔三差五总能得到召见或是赏赐
　　皇帝不是看好谁，只是不愿自己的孩子们受过自己受过的苦楚

　　那头齐儒刚到长春宫，便见自己的母妃已然穿戴整齐等着他了
　　“儿臣见过母妃”
　　贤妃也不待他将礼行完便叫人扶他起来，“母子之间何必多礼？”
　　齐儒脸上都是由内而外的喜悦“礼不可废，母妃可派人去皇后那里说过了？”
　　妃嫔出行虽是得皇上准许，但还是要知会皇后，既是礼数尊重皇后，也是避免些不必要的口舌
　　“这是自然”张贤妃看着眼前的儿子满是骄傲，“母妃自是不会落这些把柄”
　　齐儒点点头，扶着张贤妃起身“那咱们便出宫吧”

　　德安王府的宴席是晚宴，但是无人敢怠慢，午时过后便有人家陆陆续续来了
　　唐夫人带着唐萄来的较早，屋内有些夫人正在说话，见她们来立刻见礼，让出了下首第一座
　　有眼力见的下人立刻去秉了贤妃，不到两盏茶时间贤妃就到了待女客的堂内
　　众人起身行礼，贤妃未先去落座反是先将唐萄扶起来“你这丫头要来了也不知早些知会”
　　“想来娘娘还在休息，不敢多扰”唐萄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清丽秀雅，进退有礼
　　贤妃上了上座，吩咐了众人起身落座，她又才道“上回在宫中见你便对你心生欢喜，一直以来也不好召见，现在皇上既已赐了婚，以后本宫也好多多唤你入宫陪着我说说话”
　　这话透露着对这婚事和对儿媳的满意，唐萄脸上露出薄红“自听娘娘召见”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纪穗安跟着父母兄长到王府时已近未正，不算早也不算晚，却能叫人明白纪家与德安王不算得多亲近就是
　　同贤妃见过礼便跟着婢女去了府内贵女们玩赏之处，蓝夫人则是留在堂内和贤妃说话
　　德安王府的格局倒是奇特，府内有一片葫芦形的湖横窝，占地甚大，恰好隔开了前后院。这花园游廊沿着这湖边而修，连成一个大环，葫芦颈处两座观湖亭遥遥相望，一曰望仙一曰捞月，中间由木板桥连起，两侧都停了小舟，想来还可以泛舟湖上，好不雅哉，一头是戏台一头是午场，想来用来待客正是合适。
　　纪穗安到了花园游廊中，未见着裴郗吴怡，倒是瞧着赵宓独自一人在一旁赏花
　　赵宓与纪言安定了亲，自然不是无人同她说话，只是赵宓不欲多言，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人家，人家也看出赵三娘子冷僻，也不再眼巴巴贴上去了
　　“见过赵姐姐”纪穗安今日穿了一身橙裙，衬的人灿若春花，明岁便要及笄的小娘子，想来这般家世品行，上门提亲之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纪妹妹好”赵宓今日一身雪青色罗裙，头上簪了一大朵绽放的唐菊，面容明艳却有叫人难以接近亲近之感
　　“赵姐姐近日可好？”
　　纪穗安笑着走近，捏着帕子拉着赵宓之手，不动声色将个纸条传与她
　　午间出府之际长兄便将纸条悄悄塞与她手里，她又不是傻子，知道这若是给自己的长兄便大大方方给了，既是偷偷摸摸便是给旁人的了
　　需的她才能传的纸条，自是要递给她这未来嫂嫂了
　　摸到手中的纸条，赵宓心下了然，暗骂道这个纪言安，有何事不能寻个别的时间说，非在德安王府宴会上传消息
　　“我近日无恙，倒是纪妹妹看着比前些日子更妍丽了”
　　赵宓接了纸条，两人松了手，本就不太相熟，赵宓又是个冷僻的性子，不痛不痒闲扯了几句便有些尴尬，正巧碰见裴郗吴怡相携而来
　　见了礼裴郗道
　　“你倒是瞒的紧，连纪大哥定亲之事都不告诉我们”
　　赵宓心下打起鼓来，之前一直想着纪家如何，倒是忘了裴吴两家儿女同纪家兄妹青梅竹马……不过见着裴家小娘子言语虽是埋怨，脸上确实一副喜色
　　吴怡笑起来“赵姐姐莫要多心，倒是就在此处恭喜纪大哥和赵姐姐了”
　　她们与纪穗安亲近，便随着唤赵宓赵姐姐，赵宓这才放下心来，这两人与纪言安当只是兄妹之谊了
　　裴郗也跟着道贺，又吵着以后宴席赵宓要和她们一起，被她感染，赵宓也多笑闹了些
　　一阵琴音起，原是有小娘子在捞月亭中弹琴
　　弹的是高山流水，琴音清灵，众人都渐渐止了声音
　　忽的对面起了长笛相和，亭中弹琴的小娘子抬首遥遥望去，有些看不清是何人，便专注于手中琴
　　一曲终了，再座莫不是鼓掌称好
　　“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娘子黄柒柒”裴郗小声道
　　刑部尚书黄哲有三子一女，长子次子皆为庶出，女儿和幼子乃嫡出
　　长子黄淮与纪言安为同进士，也是个才子了，和裴郗的兄长裴祁一同在翰林院为官
　　“不是说她善棋吗？”裴郗又道
　　“人家也没说不善琴呀”纪穗安笑着逗她“怎么，裴娘子也技痒想上去弹一曲？”
　　德安王置于亭中的琴确实不错，但是裴郗府里的琴未必就差了
　　“我今日上午才用花汁染了指甲，才不想动手”
　　她一副傲娇样子叫人忍俊不禁
　　说话间一位太监打扮的来了亭子这边
　　“敢问刚刚奏琴的小娘子是哪位？贤妃娘娘想请小娘子过去说话”
　　见黄柒柒起身跟着走了，亭内的有些小娘子激动起来
　　得了娘娘青眼做个侧妃也是不错
　　一时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对面望仙亭内，不少人为刚刚吹笛之人喝彩
　　“徐世子这笛声甚妙啊”
　　喝彩之人想来只是个爱拍马屁却无墨水的草包，半晌憋出来一句甚妙，不痛不痒的叫人想笑
　　徐阶草草应付几句，在齐王世子齐荐辰身边坐下
　　徐阶的姑母正是齐王妃，两人即是表兄弟，一向关系甚密
　　“福宁不来？”他见今日齐荐辰面色不太好，齐王齐王妃不在京城，想来便知是福宁又发作了
　　说来也好笑，他这个娘家人都知姑母与姑父感情甚是一般，两人偏偏要演那恩爱夫妻，常年在外游山玩水
　　“她有些风寒，不便带着病气来贺王爷喜事”齐荐辰斟了酒递给徐阶
　　徐阶一听便知这是托辞，想来是福宁姑娘脾气发作，不再追问，接了酒一饮而尽，拍拍齐荐辰的肩道
　　“走，射箭去，比比咱们谁准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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