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秋渡野

　　童渺刚走回来教室，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一回到座位附近，就下意识地减缓了脚步看过跟前的人。

　　裴颂拿出英语课本等待着老师，没有发觉她回来了。

　　正好，这时候英语老师从后门方向走了进来。
　　看到全班人都坐着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禁疑惑问道：“童渺，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上课铃都响了怎么不坐回去？”

　　英语老师刚说完话，班内其他人的注意也就纷纷向她投了过来。
　　裴颂也漫不经心地侧头，回看她一眼。

　　童渺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即回去坐好，将保温瓶放好在桌面右上角便也拿出了课本。

　　裴颂在身后缓缓看向她的后脑勺，觉得她有些反常的模样。

　　一节课的时间也就四十分钟，很快就到了间隔休息时候。
　　铃声一响英语老师没有再继续讲，反正下一节课也是上英语。

　　童渺在座位上做了几分钟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转过身和裴颂传递一声。
　　只是刚一转过去，童渺才发现裴颂已经离开座位走出教室了。

　　见状，童渺急忙跟了出去，在走廊上喊住了他，“裴颂，等一下。”

　　裴颂立即停了停，看到她有话要说便问：“怎么了？”

　　话到嘴边，童渺又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明说，只是心虚呵呵笑了一声：“你要去哪呀？一起吧。”

　　裴颂看了看前方还有几步路程就走到的男卫生间，又看了童渺一眼。

　　童渺：“……”

　　她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就对他陈述着程菡对她说的话：“上节课我接热水的时候遇到了程菡，她让我跟你说，今天傍晚放学后在教学楼天台等你。”

　　说完后，童渺观察着裴颂的神情，就怕他来说自己多管闲事了。

　　裴颂确实将眉头蹙了起来。

　　童渺心想不好要生气了，酝酿了几秒委婉地说：“其实，如果你不想……”

　　没等童渺说完，裴颂就开口询问：“程菡，是谁啊？”

　　童渺一惊，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提醒着：“啊？你不知道她是谁吗？程菡，是我们隔壁五班的一个女生。”

　　裴颂的神情确实表示他没有在说谎，刚刚蹙眉也只是在回忆这个名字。

　　童渺就只好和他说了前几天，在午休时候隔壁五班几个女生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事情。

　　这样一说，裴颂好像是有些印象了。

　　只是他压根就没有把别人的名字记住，加上那天午休他迷迷糊糊地被人喊醒了过来，听都没有仔细听前面的话，更别说记住人名了。

　　童渺不禁好奇，“你对她没印象，那她怎么对你这么深刻呀？”

　　裴颂还在不断回忆着，“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他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想了好久好像也有了一些印象——

　　因为午休有时候没有困意，他经常会跑去天台上面写词曲。
　　后来有一次也跟着上来了一个女生，神情哭哭啼啼的。

　　这个女生就是程菡。

　　教学楼的天台上面没有被阳光晒到的地方，只有裴颂常待的那块小角落，也不算很宽敞。
　　程菡看了裴颂一眼，也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自顾走到了角落的另一边坐着独自放声哭泣。

　　裴颂当时看了一眼脚边的纸张，便无声地把身边的东西收了收，免得被天台的风吹过了女生那边。

　　他细心的动作被她收尽眼底，自己在这里哭得狼狈不堪，他也没有嫌自己吵闹。

　　临走前，程菡和他搭了一句话。
　　具体是什么，裴颂忘记了，他没有回复，不过他记得程菡说了她的名字和班级，还谢谢他当时没有赶走自己。

　　裴颂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觉得她没有必要需要感谢自己。
　　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是公共区域，不是他一个人专属的地盘。

　　只是他没来得及回话，程菡就离开了。
　　回去后，程菡总是忍不住想到了无意间遇到的少年。

　　后来她在课间走廊遇到了他，看到他是三班的人，就开始找人打听着，然后才有了几天前的事情……

　　-

　　傍晚时分，放学铃声一响。
　　程菡的几个朋友再一次前来了教室。

　　她们聚在三班窗旁，一副想要上前喊人又不敢的模样。

　　班里有几个人去楼下吃饭的同学正好走出教室，顺便就很识趣地喊了喊：“裴颂，又是来找你的。”

　　被人喊过，裴颂瞥过一眼，在位置上坐了几秒后只得起身走了出去。

　　裴颂在走廊站着，留给众人一个背影，站在她们跟前也没有话要说。

　　几个女生讪讪笑着，“那个，程菡想和你说一些事情，她刚刚已经上去天台等你了。”

　　“对啊，我们还喊了你们班的同学，早上有跟你传达一下话吧？”

　　“没错，你会去的吧？程菡其实打听你好一阵子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意思都说得很明显了。

　　只是裴颂有些无奈，他压根就没遇到这种情况。

　　另一边，班内很多同学已经下去吃饭了，邱茜然则不着急，还很是好奇地观察着外面。

　　但是裴颂和几个女生站在走廊外面，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重新将目光看回童渺这边，不由得小声说着：“她们可真是执着啊，想必又是程菡拜托她们过来的，担心裴颂不去赴约。只是这个时候高三阶段这么紧张，她也不怕被老师抓到……”

　　童渺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要带回家的作业，余光也不禁瞄过。

　　她将习题都装好带着，打算想着要不要和杨映琴说自己这个月开始也在教室晚自习。

　　将书包链条拉好，童渺对邱茜然道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邱茜然忍不住轻笑地对她问过：“话说，你和裴颂小时候不是朋友吗？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关注在意他这件事情啊？”

　　童渺背起书包的动作一顿，“反正是别人找他，我还能做什么？”

　　邱茜然叹了声气。
　　想来也是，本来就不关乎童渺的事情，反正她就是帮程菡转达话的人。

　　和邱茜然拜了一声后，童渺背过书包走出教室。经过裴颂几人跟前，她也没有投去目光，仿佛没有看到他们。

　　童渺刚走出几步，听到了裴颂终于对她们说道：“知道了，我等一下会过去。”
　　程菡的几个女生朋友听后连连说好。

　　在听到他这样说，原本故作一直目视前方的童渺，视线突然有些偏移。

　　她看去远处黄昏的日落，教学楼天台方向上空的云层，无比蔚蓝。

　　-

　　裴颂推开天台的门，发现并没有人。

　　今天晚霞不算明显，厚重的云层一大团地盘聚在上空，周围平静无风。

　　“裴颂，我就知道你会来。”

　　裴颂循声回头，程菡刚才站在小平台后侧方向，见到他上来赴约便走了出来。

　　程菡向他靠近过去，走到差不多距离时候停了下来。
　　她视线平视说道：“裴颂，我就直言了……”

　　“我喜欢你。”

　　裴颂神情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说话。

　　“是我找朋友打听你，也是我喊她们帮我去和你要联系方式——”程菡能够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很突然吧？其实你在上来这里之前应该也多少猜到了，我要和你表白。”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在那天遇到你之后，就开始喜欢你了。”

　　说完，她深呼了一口气。

　　虽然这是她和裴颂第二次面对面相处，程菡却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花了很大的勇气。

　　她不知道裴颂会怎么说，双手紧攥着成拳，心里又希望他能够答应自己。

　　天台上空的云层天际处开过一架飞机，轰隆一阵的声响过后留下白线痕迹。

　　裴颂也终于发话：“我觉得你应该再深思熟虑一下自己的决定。”

　　程菡没想到他这样子说，她一下子没有听太明白，“你是觉得不相信吗？还是以为我对其他男生也很容易这样？”

　　她说得很急促，其实也有想过突然把裴颂拉上来表白会不会太虚假了。

　　裴颂没有着急，只是缓缓对她说着：“我的意思是，只是你在见过我一面后，很大部分都是你内心对我持有的想象角度，这都是美化了许多。”

　　“除此之外，只有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并不了解我这个人的本身，还有我的性格和品质，这些你都不清楚，不是吗？”

　　或许，在程菡看到自己颓丧不堪的其他一面，压根就不会这样想了。

　　正因这样，所以裴颂才希望她可以好好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现实中有很多青春的少年少女们，他们在对某个暗恋的对象长达许久的情愫，很大部分也可能是以自身的角度去美化理想化很多，但是这并不是妄想，而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是程菡当时在天台狼狈地哭了很久，裴颂没有过问，只是自认为在公共区域要把自己东西收好——

　　但是这样不去打扰他人的行为，在当时情绪处于失落和脆弱的程菡眼里看来，裴颂是一个不善言辞却细心体贴的人。

　　程菡听他这样一说，眼眸微垂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裴颂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

　　除了在那天对他自认为的那般感觉，在后来时间里她都是以自己的想象，来继续完善着裴颂自身本人的性格。

　　程菡也知道裴颂说的是实话，也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可以不用让她那么难堪。

　　她眼眶微红，对他勉强地笑了一下，留下一句“我知道了”便快步离开了天台处。

　　周围只剩下裴颂一人。
　　他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在程菡离开后，他的目光不经意投向楼下来来往往的人。

　　他还看到那道背着书包唯一走向校门口的熟悉身影。

　　“滴答——”
　　突然一滴湿润落在了裴颂的脸上。

　　裴颂抬头一看，天际处笼罩着一层乌云，已经开始掉落了细细的雨珠。

　　摇岛的天气说变就变。
　　只见风一下子就刮了起来，刚才原本密布的云层突然更加厚重了起来。

　　没过几秒，天空就开始无征兆地下了大雨。

　　……

　　童渺还没走到出校门口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距离最近能够躲雨的地方，就是靠近着校门口处不远的一栋宿舍。学校为了方便且节省高三住宿生时间，上一年才翻新了这栋旧宿舍。

　　童渺跑到一栋宿舍的架空层处，拍了拍身上和书包的雨水，这才想起来她没有带伞——因为今天出门的时候天气很好，她就想着不会下雨没有带上。

　　童渺有些苦恼，想着等等看雨小一些再走。

　　她抱着书包等了几分钟，雨的趋势确实渐小了，但是依旧还是需要撑伞的程度。
　　加上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只有一个简易的站牌，候车时候没有遮挡，要是不撑伞等车指定得变成落汤鸡。

　　一栋宿舍来回着住宿的学生，都是在饭堂吃了晚饭打算回去洗个澡然后去上晚自习。

　　童渺发觉来往的人不经意都会看她一眼，而且都是男生。
　　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站在了男生宿舍的楼下了。

　　因为一栋宿舍在曾经是个老宿舍，翻新后学校也都是优先高三级部的学生居住。容纳数量却也有限，所以这栋楼是男女生混寝，一二层住男生，三四层则是住女生。

　　虽然是男女生混寝，但是楼梯的出入口却不是在一起。恰好，童渺站的这个架空层是通往男生宿舍方向，距离校门口最近的地方。

　　身边来往的目光总会对视上，童渺也感到有些尴尬，心里想着这场雨到底还能不能停了。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些惊讶，“童渺，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童渺望了过去，发现是顾衡。

　　童渺记得他也是住宿生，可是发现他此时也背着书包，看起来好像是回去宿舍拿了一趟东西。

　　“你是要回去吧？”顾衡看她在这里像是没伞要等雨停，“正好，我今天晚自习请假了需要回去一趟，一起出去等车吧？”

　　童渺都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他已经把手里的折叠伞给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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